“是沒有山泉啊,如果有山泉的話,何必會有水源之爭呢?你外公也不會急紅了眼。哎,怎么說呢,差二十分鐘,就要再等一天,而且再輪到他時,可能水就不夠了。”
趙民生知道土地就是農民的命,糧食就是農民的命根子。如果沒有水,今年就不會有好收成,所以大家能不著急嗎?
趙民生擔憂地看著一公里開外,那里接近于山頂,村民們在那上面修建了一個巨大的蓄水池,接的都是雨水,往年這個時候都已經來了兩三個臺風了,自然不會怕沒水,還得擔憂水太充足了,會不會沖崩梯田。
今年倒好,至今為止,沒見一個臺風來。一時間,后崗山田變成了只能依靠山頂的那那蓄水池,用水一時緊張得不得了。
和城里人想像的不同,農村人其實并不排斥臺風,尤其是近海的山區,因為每一個臺風過后,都能帶來大量的降水,給土地帶來充沛的水源。
趙菲記得自已前世來過后崗山田,當時是暑假,她幫外婆送點心來給割稻的外公和舅舅們吃,記得田邊有一條不寬的水流,水流淙淙,清澈見底。
外公他們吃了點心,她就直接就著那水把碗洗干凈了再帶回去。因為外公他們說這水是山上的活泉水,可干凈了。
難道記憶出了偏差?她當時送點心的地方不是后崗山田?可是看地形地貌分明象啊?
“爸,這山上再往上面去,是不是有一塊巨大的石頭,中間裂開,象嘴巴一樣?”
上一世,趙菲把后崗山田這一塊叫嘴巴山,就是因為有這么一塊象嘴巴一樣裂開的山石。
“嗯,有啊,上面那塊山石你不是很喜歡嗎?小時候還經常和國強上去玩的。你們都叫它嘴巴山不是?”
趙民生很奇怪女兒這么問,手于是又一指山上那黑乎乎接近山頂的地方:
“這片山田全靠上面那個蓄水池來供水,今年沒有臺風,沒有雨水,估計上面的蓄水池都快空了?!?
“爸,我記得當時和大哥上去玩的時候,嘴巴石附近大約十米的地方,土地特別濕潤,會不會有泉眼在地下呢?如果能把泉眼挖通,或許大家就不會吵架了?!?
趙菲裝著不經意地說道。
“哦?這倒不是沒有可能。”
趙民生聽趙菲一說,不由得眼睛一亮。不過,這只是小孩子的一點想法,雖然這里山體郁郁蔥蔥,泉眼也在很多山上很常見,但不能保證女兒說的地方就是有水。
所謂遠水解不了近渴,就是這個道理。因為要探明那塊的地下是否有水,至少也得是明天的事了?,F在就和大家說明天能解決農田用水的事,準會當成出頭鳥被大家嘲笑。
趙菲見父親沉吟不語,知道這事一時半會也著不得急。眼見為實,沒親眼看到泉水前,誰會相信她的話呢?
但就在這個時候,事態又有了新的變化,只見山下迤邐而來是一條長長的火龍,可以看得出是一大群人舉著火把上來了,時不時還夾雜著說話的嚷嚷聲。
走到近了一些,便能聽到火龍那處人群的怒罵聲:
“小劉的人太欺負咱們大劉了,非得把他們狠揍一頓不可?!?
“小劉本來就是占著個小字,居然敢欺負到咱們大劉的頭上,不狠狠殺了他們的威風,就不知道劉字怎么寫?!?
……
一聽這聲音,老劉一堆宗親兄弟臉都有點急白了。原來,這上來的,竟然是劉裕至的幫手。
這后格頭村,雖然以劉姓為主,但卻分為大劉和小劉。因為祖上出了個武官,有點小錢,便聚了一妻一妾。妻子生的后代統稱為大劉,小妾生的后代叫小劉。一向都是大劉以嫡系為傲,壓著小劉一頭。
現在不是封建時代了,雖然沒有再提得那么明顯,但大劉的后代,明里暗里仍是以自已是嫡系為傲。與此相對的,小劉一向也以此為恥,知道的從都不會在他們面前提這個話碴。
現在下面這群越來越逼近的人,口口聲聲議論著大劉小劉什么的,那是要揭開大家的傷疤嗎?要大家都不好過嗎?
山田里小劉的人握緊了鋤頭把,一副箭在弦上的模樣。
熊所長背上都被汗浸透了,今晚上如果真地發生械斗的話,那他可是吃不了兜著走,剛新官上任,真是諸事不順,先是公章丟了,現在又碰上這種群體性的事件……
隨著大劉的人“呼啦啦”地到了山田里,氣氛真是一觸即發,小劉的人現在比起大劉的來講,已經處于下風了,他們不過十多號人,大劉現在加上后來的人,卻有30多號人了。
雙方互相僵持著,兩方正面接觸,看來,一時間大家都不說話,看來,只要有一方說話不中聽,可能就立即會動起手來。
趙民生此時也束手無策,因為他特殊的身份,說再多也是錯,沒準還會成為爆發械斗的源頭。
劉桂珍更不用說了,她是嫁出去的女兒,在這種事情上根本就沒有發言權。再多說兩句,沒準還會被人扣上其它什么大帽子。
現場忽然進入了一段短暫而詭異的寂靜期。
“各位大叔大伯,大家聽我一句話?!?
這時,人群中一個聲若黃鶯的聲音響起,是個女孩子。
大家正在從人群里找著是誰家的孩子這么大膽,竟然敢在這個時候說這種話。
“阿菲!”
趙民生一時沒拉住女兒,他知道女兒肯定是想提剛才她說的那個辦法,通過找到泉眼為大家提供用水。這當然是好事,可是萬一沒有泉眼呢?
趙民生不敢想像。
“小姑娘,你是誰家的?大人的事你別瞎摻合!”
這時,“小劉”中的老劉掃了趙菲一眼,在火把的映照下,根本就沒有認出趙菲。
“劉裕至是我外公,我也是后格村的一份子,這事,關系到大家至關重要的用水問題,我肯定得摻合。”
趙菲看著已經情緒激動的人群,但人群中卻都是熟悉的面孔,她心中一點也不害怕。
“原來你和劉裕至是一伙的,那說什么話更不能聽了!”
老劉這才記起,剛才這個小姑娘在自已揭露劉裕至貪女婿家錢時,狠狠為難了自已一把,因此他現在對趙菲反感極了。
“那么關于水源的事情大家也不聽嗎?”
趙菲鎮定地道,這么多人,都帶著鋤頭家伙的,不趁機發動他們上山去挖泉水太可惜了。她心中暗笑,就是看中了他們人多。
“什么?水源,你是說這山上有水源嗎?”
大劉和小劉的人都很驚訝,他們在這里祖祖輩輩耕作了好幾代,如果有水源,他們早就知道了。哪容得上等這個小姑娘來發現?
但是山上真的有水源的話,對他們后崗的這片田未嘗不是一個巨大的好消息,以后就再也不用白天黑夜守著等輪水了。
“是啊,不信各位叔叔伯伯跟我來吧!離這里不遠!”
趙菲見大家半信半疑,于是神態輕松坦然地道。
“好,我們就隨你去找,如果找不到怎么辦?”
老劉有點兇巴巴地問。但是面對一個小姑娘,他也不太好意思完全兇悍起來。
“那就罰放三場電影嘍!”
趙菲輕松地回答道。
“哎,阿菲,這放電影的事你可不能隨便允人啊!”
劉桂珍一聽不行就要花錢,頓時著急上了。最近家里又是學車、訂婚、演電影的,折騰掉了全部積蓄,讓她有點無所依傍,空落落的感覺。
“放心吧,媽,這電影不會放的?!?
趙菲笑著打頭走在前面,熊所長打著手電幫她照亮。
隨著這大群50多人的隊伍往山上走去,夜間的山鳥嚇得不時驚飛而起。
走了一公里多,到了嘴巴石下面,趙菲見這嘴巴石依然不動聲色地立在原地,不禁有些感概,重活一世,人在變,事在變,惟有景物永恒不變。
“在這里嗎?哪有泉眼?”
老劉氣呼呼地道,抹了把額頭上的汗,還真是讓這個小姑娘耍了一把。
“往右走十米,我看看,大約是這個地方。”
趙菲順著嘴巴石大嘴對的地方,走了十米,便看到一處草木茂盛的地方,她的手向下一指,臉上淡定地說:
“從這里挖下去!”
其實,趙菲心里直打小鼓。
呃,好象和前世有點不一樣。前世這塊地濕答答的,有點象沼澤一般,但是現在看來,這里卻和別的地方一樣干燥。難道泉眼也移位了?
“嘿嘿,這地方會有泉水?”老劉不信,干笑兩聲,他道,“我來,挖不出泉水,三場電影跑不了?!?
隨著老劉鋤頭的用勁,很快就刨出了一個大坑,大約寬一米,深一米半左右。
但是挖到這個時候,仍然沒有一點有水的跡象。老劉氣得爬出坑來,道:
“哪有水?白費我的力氣。”
“想要有水有那么容易嗎?今年天旱,泉眼比往年深得多。”
趙菲解釋,心下自已也了解,正是因為這樣,所以泉眼上面的地才會如此干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