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影發著金光,都是面目剛硬的模樣,好似廟裡的塑像忽然站了起來。六甲神,道教護法之神。神明的力量究竟有多強,誰也不知道,因爲那已經不是一個位面的存在。
只是面前三十六道人影,卻是實實在在存在的,他們是神明從另一個世界投影到這個世界力量。想要請到這些影子,其中的玄妙自不必說。
葉小白手握的三角旗,只能驅動他們。隨著他的三角旗,對著十方以古怪姿勢指去。前後左右上下,三十六道影子瘋狂撲了出去,各自執著自己的兵器。陽性的力量和陰性的力量撞在一起,自然是一番廝殺。
那個隱藏的法師應當也在做法,陰煞之氣忽然化爲鬼怪忽然化爲龍蛇。葉小白則是佈陣,按照術士交給自己的方法,三十六名神將布了一個除煞大陣。雖然沒有夏陵縣那一次,叫來上百個神棍的威風,卻效率更快。
畢竟白骨鬼那種敢化身神佛攝魂的鬼怪畢竟是有靈之物,陰煞之氣卻是沒有靈,它就是一種力場。在這種力場之下,陰邪之物瘋狂滋生,陽性能量迅速減少。
葉小白如同創造了另一個力場,每當一名神將被陰煞之氣消滅,一支蠟燭就會自動熄滅。他於是盤腿坐在大陣中,以自身法力護持,熄滅的蠟燭又會自動點亮,新的神將從太極圖外的位置重新出現,以完整的精力藉著廝殺。
整個王家的院落,化爲了一個戰場。陰陽之力交接,雙方都在爭搶著場地。你爭我奪、此消彼長,葉小白並不著急,除煞是一個慢慢的過程。
何況他的神思隨著三十六神將在空中飄浮,每當神將將陰煞之氣除掉一些。他思維就廣闊一些。好似雷達一樣,範圍越來越大。他的思維在空中飄蕩,猶如兇惡的猛獸,準備隨時捕捉那位隱藏在暗處的傢伙。
可惜的是。那傢伙不再施法。似乎已經精疲力盡,再也不復出現。院落中的腥臭慢慢的減少。葉小白巡視良久之後,繼續盤腿坐在屋子中。
六甲神是不會累的,神明都是不會疲累的,他們日夜巡邏在天地之間蕩除妖魔。這也是神明讓人值得尊敬的地方。所有人頂禮膜拜,不敢說都是有求於神,也有不少是深深被這種如日月永不停歇的偉大所感動。
天空漸明,葉小白似睡非睡,直到天空大亮的時候,王家積累了近一年的妖氛都被清掃乾淨。六甲神會繼續鎮壓此處,葉小白也不需要天天在此處待著。只要時不時注入法力在大陣之中。
不過他準備今天就啓程去見正一道人,找他來參詳參詳。把地上那枚玉佩揣回身上,香爐也可以收回去。大陣如今自動運轉,不需要再鎮壓陣眼。
他疲倦的起身。用手揉了揉眉心,他決定今天早上,王家的早飯無論是什麼,他都不會嫌棄了。一夜過去,法力消耗的差不多,他也需要進些食物,保持身體中有充足營養。
什麼人都要吃東西,仙人也不例外。只不過大家吸收能量的方式不一樣,仙人吸風飲露,也是一種進食,吞食天地之精也是一種進食。
葉小白連地仙都不算,自然吃的是五穀雜糧。剛把門推開,他的臉色不由的僵了僵。因爲門外站著的是王世才,這位京城怪才臉上沉甸甸的,猶如陰天的烏雲。
他也帶來了不少人,五名書童全部來齊,還有王家的門房——那條大狼狗。加上王世才本人,六人一狗一起來此,好似打羣架似的。
“父親!”葉小白施禮的時候順手關了房門道,“不知道,父親大人來此何爲?”
王世才的臉猶如六甲神看見陰煞之物一樣,陰森森的盯著葉小白。
葉小白甚至發現到,他臉上隱隱有黑氣,似乎被外邪入侵。正在他詫異的時候,這位當朝宰相竟然徑直衝過來,給了他一個耳光。
自然這個耳光抽空,現在還能抽葉小白臉的人,不是很多。
“畜生,還敢躲!”王世才固然是一位奇才,可是因爲儒家文化的教育,在某些方面比較古板。例如說到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他覺得自己打兒子是理所應當的。
殊不知葉小白根本不是他兒子,他也沒有閃開,只是藉著拱手行禮彎腰躲過。
王世才陀螺般的旋轉一週,這才低頭看清,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罵他。畢竟兒子是在向自己行禮,也不是有意躲過的,可是讓他再抽第二巴掌,氣勢也減弱了不少,父子二人一時之間愣住了。
“不知道父親大人,爲何生氣!”葉小白彬彬有禮的彎腰,一頭長髮垂落在臉頰上,顯的謙卑而有涵養。
面對這樣的兒子,一般的父親都是不知道該怎麼生氣。王世才哼了一聲,對身後書童道:“給我進去,把這畜生擺弄的東西都給我砸了。子不語怪力亂神,大好少年不去習文學武,竟然擺弄這些玩意,簡直是有辱家風。”
原來王世纔是來砸場子的,葉小白的眼睛頓時瞇了起來,可是書童並不聽他的話,一起推開門去。房間中的法場顯露在衆人之前,一隻香爐上三柱香繚繞,三清畫像自然沒有孔聖人畫像那般儒雅,地面上還擺著三十六支蠟燭。
蠟燭的火光讓房間顯的陰森,香氣又沖人,在普通人看來簡直是亂七八糟。葉小白嘆了一口氣,沒有說話,他的目光卻在五位書童身上游走。
自己凌晨子時結束布這個法場,現在是辰時,中間只不過隔了三個時辰。除了自己,那就只有昨夜和自己對著做法之人知道這個法場的存在。王家也沒有別的人,排除法一算,就能明白昨天做法之人,就在五個書童之中。
可以說五個人都有嫌疑,儘管葉小白不願承認,明夷的嫌疑最大。因爲東西都是他買的。如果他就是那個法師的話,也不是沒有可能。
明夷此時低著頭不說話,默默的和其他四位書童,按照王世才的命令把法場砸掉。香爐剛剛砸下。三十六支蠟燭竟然一起熄滅。正在院落裡巡遊的三十六神將。也在同一時間消失不見。
等到法場拆除差不多的時候,王世才的氣還沒有消除。他冷喝一聲道:“畜生,過來跪下領家法。”
葉小白走進自己的房間中,嘆息了一聲道:“父親,這些東西你不該拆的。”
的確不該拆。他這邊剛剛拆除,昨夜被壓制的陰煞之氣再一次出現。這一次陰煞之氣只會更加厲害,開始清晰的影響到別人,影響人的性情。
例如王世才的怒氣,此時莫名其妙的越來越大,他幾乎是吼出來的道:“到了此時,你還有什麼好說的。對於方士我向來要求你們敬而遠之。你這一套到底是和誰學來的。”
“齊雲觀裡面偶然學來的。”葉小白此時自然是把瘋和尚和胖道士給弄了出來,反正這兩人下落不明,也不知道是生是死,“當時父親讓我在齊雲觀靜思。自然就該想到,孩兒會接觸這些東西。這些反正又無壞處,只是爲了祈福之意,不可不信不可全信……”
“不能事人,焉能事鬼!”這一句又是出自於《論語》,王世才連連嘆氣,“你學識不精自當用心學習,不求你考取功名,至少要有一股浩然正氣。看看你擺弄這些東西,都是神神鬼鬼糊弄平頭百姓之物,你難道還想去做神棍不成。”
神棍在神宋的地位是很低下的,不過得道的羽士卻是很有地位的。顯然王世纔不認爲他是得到羽士,而是認爲他要學那些無知神棍。當然他還有著自己的恐慌在,王青瑯乃是王家三代單傳,若是他真的一心學道導致王家絕嗣,這是任何一個家族都承受不了的。
正因爲如此,王世才纔會如此的憤怒。
“跪下受罰!”王世才又說了一遍。
葉小白此時和他剛進王家的時候又不一樣,人是隨時隨地都在變化的,他剛進王家的時候就不願受什麼家法,何況是此時。他淡淡道:“父親也莫要生氣,你說的有道理我自然跪下受罰,你若說的無道理,這個罰我也不會受的。”
“你……”王世纔沒有想到葉小白會這麼說話,因爲以前的王青瑯是沒有這個勇氣的。
“大不了把我踢出王家,反正你放棄我也不是一次兩次的。當初我在京城受辱,爲何父親沒有一絲維護,反而讓我在齊雲觀日日與青燈古佛爲伴?”葉小白這是替王青瑯在說話,“我在金陵的時候,你又爲何不把我召來京城,母親死後,爲何讓我孤獨一人長大。”
“你……”
“子不教父之過,你可教過我什麼,一見面就是發脾氣就是教育,何曾談過咱們父子親近的事物……”這一句話,是葉小白的感慨。
王世纔不懂怎麼做父親,王青瑯則是不知道怎麼做兒子。
這兩人恰好成了父子,所以纔有了王青瑯如今漂泊在外生死不知的悲劇。就連他都不清楚,這個看起來挺像真命天子的傢伙,究竟是活著還是死了。
王世才一捂胸口,竟然流出大滴大滴的汗水出來。既濟忽然帶著書童涌上來,這位大書童急忙吩咐道:“明夷,你們快將老爺扶到房間中去。少爺,你也少說兩句,老爺畢竟年紀大了。”
“此時不說正是因爲他身體還受得了,如果遲了再說,那就真的受不了了。”葉小白也不知道在感慨什麼,幽幽嘆息一聲。
既濟急忙扶著葉小白道:“少爺,老爺也是有苦衷的,你要知道……”
既濟此時勸解的時候,語氣溫和,有著麻醉別人的本事。他的手剛摸到葉小白的胳膊,忽然神色就變了。
此時王世纔等人已經離開,這間房間之中,只有他們兩人。葉小白也是忽然臉色一變,身子猛地滑了出去,他的雙臂之上出現了一副黑氣瀰漫的鐐銬。鐐銬猶如會生長的藤蔓,不光把他雙手纏住,沒一會就把他全身都給綁了起來。
“是你!”葉小白看著面前奸笑的既濟道,“你不是既濟,你究竟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