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青瑯、秦玦,這兩個名字金陵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不過一個是被人嘲笑的有名廢材,一個隱隱是金陵第一才子。
秦玦自小聰明,是很多人都知道的。不光他聰明,而且還有一位傾國傾城的妹妹。當(dāng)年王家發(fā)跡之後,秦家憑著和王家曾經(jīng)的好交情,兩家結(jié)了姻親。
正是王青瑯和秦洛女的婚事,誰也沒想到,這個婚事毀掉了王青瑯。王家大少小時候聰慧異常,長大之後渾然就是廢材一條。而秦家的大少爺,恰好小時候處處都被王家這位少爺壓一頭。
王青瑯大病一場之後,慢慢的天賦上比起這位秦家少爺就弱了很多。兩人常被比較,秦玦開始逐漸出彩。
不過哪怕是放在幾年前,秦家和王家也沒有辦法比較。這位秦家大少不敢太得意忘形,和王大少見面,都給足了面子。如果這麼下去,哪怕王青瑯平庸下去,兩人也是相安無事。
偏偏這秦玦不知道用了什麼手段,讓自己那有不俗美貌的妹妹,跟當(dāng)今八千歲之子搭上了關(guān)係。並且被立爲(wèi)王爺府小王爺?shù)恼覒{著這個妹妹的身份提高而提高。
儘管王家有一位宰相,不過和王爺比起來就遜色的多。
隨後這個秦玦徹底暴露了面目,多番在各種場合羞辱王青瑯,讓他名聲掃地。僅僅這樣還不算什麼,半年之前這秦家大公子,更是使了一條毒計,把這王家大少勾到了京城。
結(jié)果在京城受了屈辱,雖然沒有證據(jù),很多人都清楚這件事前後和秦家大公子絕對有關(guān)係。欺辱王家大少,一直以來都是這位秦家大公子最樂此不疲的一件事。
葉小白對兩人恩怨並非太清楚,不過王四開始爲(wèi)他指認(rèn)過這人身份,所以心中有數(shù)。他知道王青瑯屢屢在這人手上吃虧,最大的弱點就是秦洛女,有心魔的存在,自然沒辦法擡起頭。
就比如剛纔的嘲諷,換做王青瑯一見到秦家人怕就失控,怎麼做都落了下乘。不過換做葉小白站在這裡,情況立馬不一樣。秦洛女是誰他都不知道,所以面對秦玦毫無壓力。
聽雨樓中一片寂靜,秦玦陰沉目光掃過王青瑯。就在不久之前,他還記得這位王大少從京城回來,看見自己時那副恨之入骨卻又怕到極點的眼神。
秦玦的惡趣味不是很多,讓王家大少痛不欲生是他最樂衷的事情。他眼裡容不得這個廢材的存在,或者說就是看不起這個曾經(jīng)比自己高一頭的王家大少。尤其如今雙方地位轉(zhuǎn)換,不羞辱王大少怎麼彰顯他秦大少的權(quán)勢?
這是很可怕的一種心理,可是如今他卻發(fā)現(xiàn),這個廢材出去三個月之後,如同變了一個人。那名震金陵的三首詞,更是讓秦玦難受。這個廢材想要翻身,他決不允許!
“很好很好!”秦玦陰沉的點了點頭,掃視這目光清澈的葉小白道,“若你一年前有這勇氣,或許我那妹妹,還會多看你一眼?”
秦玦知道自己妹妹是王青瑯心頭的一根刺,永遠都拔不掉的一根刺。任哪個男子被戴了綠帽子,怕是一輩子都擡不起頭來。他故意提到自己妹妹,要讓這個傢伙擡不起頭來,撕開這個傢伙故作冷靜的面具。
沒想到葉小白抓了抓頭道:“怎麼又扯到你妹妹身上去了,大家來聽雨樓尋開心,你偏偏要說到你妹妹。我到這裡是準(zhǔn)備給花奴小姐看看的,你讓你妹來看我做什麼?難道令妹準(zhǔn)備驚世駭俗,到這裡來做兼職?恭喜恭喜!”
本想讓面前這位“王大少”難堪的秦玦,沒想到對方說話更加惡毒,他眼中寒光刺骨,不過心中卻是詫異到了極點。這個廢材,竟然從退婚的陰影中走了出來。看這小子裝瘋賣傻極爲(wèi)自然,反倒讓秦玦不知不覺落了下風(fēng)。
尤其對方話語足夠毒辣,什麼叫來聽雨樓做兼職,暗中罵她妹妹是biao子。一衆(zhòng)聽客怔了怔,隨後都暗自笑了起來。本來認(rèn)爲(wèi)王大少出場,必然如以前一樣,被秦家少爺三兩句說的惱羞成怒、貽笑大方。卻沒有想到,今天情況反了過來。秦家大少爺站出來,反而如同跳樑小醜被諷刺。
“好一位尖嘴利牙的王公子,小生這廂有禮了。王公子鼎鼎大名,咱們金陵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臺上狂妄的馮書生,隨意施禮,轉(zhuǎn)移了話題道,“不過剛纔王公子說我詩畫不配,我倒要討教一二。如果你說得出來所以然還就罷了,說不出來……”
葉小白轉(zhuǎn)頭看向高高在上的馮書生,沒皮沒臉的笑道:“說不出來你咬我嗎?”
“我咬……”馮書生差點崩潰,媽的罵我是狗就是了。他壓住了怒氣,狂笑一聲道,“如果說不出來個一二,我馮玉山雖然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人物,但是也很少被人小看。”
秦玦身邊的人適時說話道:“都知道花奴小姐對王公子有所推崇,今天大家都爲(wèi)花奴姑娘把把關(guān)。可不要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
“上次或許誤打誤撞胡謅幾句,今天可說不定……”秦玦帶來的人不少,不光身邊帶了詩書畫各絕的才子,就連人羣中也有他的人。或許是一些想要巴結(jié)秦家的人,紛紛在人羣中說道,“王公子露一手給我們看看,馮公子這詩畫,到底哪一點不配?說話要有根據(jù)!”
唯獨陳杳說了一句公道話:“詩書畫都是給人評價的,王公子有不同意見,也沒有什麼過錯。”
終於沉穩(wěn)下來的秦玦,用幽冷的口吻道:“話雖如此,可是如果亂評價那就是詆譭。我們眼裡都容不得沙子,沒有那個本事胡亂詆譭等於刻意搗亂。大家以文會友,可是有人今天故意搗亂,那麼想安然走出這聽雨樓,怕是衆(zhòng)位才子也不會同意吧。”
秦玦一呼百應(yīng),那些人巴不得看看熱鬧,有的是誠心結(jié)交秦家大公子。更別說秦家大公子身邊還帶了幫手,挑釁的力度越來越強。
聽雨樓的氣氛有些失控,陳杳看在眼裡急在心裡。他覺得葉小白剛纔出面,有可能是替自己出氣。可是以他的目光看去,馮書生這詩畫已經(jīng)有了大家風(fēng)範(fàn),就算自己老師在此也未必能挑出什麼刺來。
人人都知道王家大少著實是個草包,就算幾個月中改頭換面,也不可能什麼都樣樣精通。秦玦步步緊逼,很有可能讓葉小白露出破綻。
而此時,葉小白已經(jīng)頭疼了起來,這個情況是他沒有想到的。
畫是人家自己畫的,詩也是人家自己做的。好與不好,如果是專家或許能說個一二,偏偏葉小白知道自己的水準(zhǔn)。他對丹青根本不懂,只能勉強分辨好不好看。他這個水準(zhǔn),就算有心想要雞蛋裡面挑骨頭,也沒那個本事。
被這些人挑釁,再加上花奴姑娘或許就在二樓觀看,自己太過丟人的話,後面事情就不好做了。於是他只得將目光緊緊盯著那副畫,想著法子打發(fā)過去。
畫中桃林、竹林寫意中讓人如臨其境,還有一小部分爲(wèi)了詩中“應(yīng)疑桃源入夢來”一句,畫了一條小河,上面有一座輕舟小船。河水與桃林所在的山中,連著小石橋。
當(dāng)年唐朝有位詩人叫做崔護,曾經(jīng)在桃源般美麗的地方,邂逅了一位美麗女子。第二年再次去的時候,卻沒有遇到。悵然之下題詩: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桃花相映紅。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fēng)。
姑娘看到這首詩之後竟然得了相思病,後來險些香消玉損。恰好崔護後來再一次尋這女子,重病之下的女子起死回生,成了他的賢內(nèi)助。
這詩極爲(wèi)有名,再加上背後的故事曲折,後來被人傳誦。馮玉山的詩畫,也是藉著這首名詩的才氣,讓他的詩也顯得格外不凡。
葉小白緊緊盯著丹青,突然腦海一個激靈,淡淡笑道:“這副畫作的確是好畫,可是詩差的遠。可惜了這幅畫,我奉勸這位馮兄,寫詩這種事情要三思而後行,別糟蹋了自己的畫子。”
這番話說得極爲(wèi)不客氣,馮玉山素來輕狂,少有被同齡人教訓(xùn)的時候。他在高臺之上,語氣不善道:“那請王公子賜教……也給大家見識一下,王公子的真正才學(xué)。”
秦玦一夥人退出幾步之外,好整以暇的看著葉小白。這小子還準(zhǔn)備自己作詩,從開始到現(xiàn)在一柱香的時間都沒有到。難道他認(rèn)爲(wèi)自己是曹植,能夠七步成詩?他們等著抓到馬腳,讓這位好不容易名聲有些起色的王公子,再次落個萬劫不復(fù)。
看著這些人的架勢,陳杳忍不住捏了一把冷汗。
無人知道葉小白已經(jīng)胸有成竹,他淡然掃過那丹青之上的小橋、小船,還有桃林、楊林。腦海中翻出了以前曾經(jīng)背過的一首詩,好在自從修煉之後念頭通達,很多記憶都清晰了很多。
他就在剛纔看丹青的時候,想到一首很相符的詩,最關(guān)鍵的這首詩是宋朝少有的好詩之一。正因爲(wèi)特殊,才讓他記憶尤深:“古木陰中系短篷,杖藜扶我過橋東。沾衣欲溼杏花雨,吹面不寒楊柳風(fēng)。”
同樣一副丹青,明明是馮玉山爲(wèi)了自己那首詩而畫的丹青,此時從另一個角度被詮釋。一樣的景,兩首完全不一樣的詩。馮書生的那一首,藉著唐朝崔護那首詩的才氣,揮灑出了新意。
可是葉小白這一首,比起崔護原詩也不會差到哪裡去,更不要說馮玉山這首“同人”的詩。而且般般入畫,和畫中的景色融合。
崔護的故事發(fā)生在清明,所謂“清明時節(jié)雨紛紛,路上行人慾斷魂。借問酒家何處有,牧童遙指杏花村”,這個杏花雨恰好和清明這個時節(jié)相符。雖然畫中沒有杏花,但是沒有人會覺得突兀。
至於短蓬、小橋、楊柳風(fēng),丹青之中都有實物,不用解釋。更加關(guān)鍵的是,葉小白這首詩寫出畫中人拄杖春遊的樂趣。“杖藜扶我過橋東”,更是將柺棍擬人化,明明形單影隻卻又樂趣盎然。整幅畫的意境、乃至於觀賞性,被這首詩都給帶了一個境界。
整個一座聽雨樓,都沉浸在這首詩中。讓人更加驚訝的是,葉小白作詩之快。分明是從別人丹青中領(lǐng)會詩句,卻猶如天助。聽雨樓上下,有人暗中品味、有人目瞪口呆,一片吸氣聲。
馮玉山原本冷笑的嘴角抽搐兩下,隨後表情呆滯住。他不敢相信的看向自己的丹青畫,思前想後發(fā)現(xiàn)竟然和這傢伙的詩無比相配。好似這幅畫,專門爲(wèi)他這首詩而畫。可是事實卻是,自己作畫在前,人家作詩在後。
“王兄,大才啊!”陳杳喜出望外,拍著葉小白的肩膀,反覆咀嚼詩句驚喜不已,“小弟真是小看了兄臺,剛纔還爲(wèi)兄臺擔(dān)心。”
秦玦一行人的臉色難看,可是面對如此詩句,卻說不出話來。
葉小白打開扇子,藉著扇風(fēng)嘆息,差點就中招了。還好老子機智,知識就是力量。經(jīng)此之後,他所熟悉的詩詞,也都用了七七八八。
“僥倖僥倖,各位繼續(xù)比試,我站回去看熱鬧!”葉小白說著就要離開。
秦玦如同吃了蒼蠅一樣難受,死死的將四句詩翻來覆去的念著,最後冷笑著道:“好詞好句,詩詞歌賦這一關(guān)怕是沒人能比的過王公子。有如此造詣,也不知道是否和幾個月的閉關(guān)苦學(xué)有關(guān)。可是琴棋書畫這方面,不知道王公子造詣如何?”
葉小白表情一滯,轉(zhuǎn)眼看向這位秦家大少爺,放下扇子道:“你很討厭,你家裡人知道嗎?”
“什麼?”秦玦怔了怔,沒反應(yīng)過來這句話流行語的意思。
“我是說,得饒人處且饒人。”葉小白在聽雨樓自然要說話大氣一點,防止被那位素未蒙面的花奴小看。合攏扇子的十二根扇骨,指點江山道,“本少爺都想放你們一馬,你們偏要自取其辱。還是回家洗洗睡,今天本少爺身體不適,就不和你們過家家了。”
嘲諷的話,加大力度償還,讓秦玦等人差點抓狂。更關(guān)鍵的是,這傢伙竟然討了便宜就走,根本不給他們機會。
如果不是葉小白和王青瑯八成相似,秦玦必然懷疑眼前這狡猾的傢伙,到底是不是那位王大少。
紗幕遮擋之處,蒙著面紗的女子斜坐在貴妃榻上吃吃笑著,對一邊玉立的美人兒道:“這位王家公子,倒是一個妙人!”
“太狂妄!”美人兒明明眉目之間含著媚色,眼睛裡面卻是一片冷然,“可是又太複雜,看他的詩詞時而絕望、癡情,時而樂觀、開朗,就如同才華驚人的瘋子。而他本人更像是一個跳樑小醜,胸?zé)o點墨的草包。他現(xiàn)在的樣子,就是十足小人得志的模樣。”
“哈哈!”蒙面女子道,“倒是挺可愛的,他可是你三番五次邀請來的。若你真的喜歡,不妨收入帳中做個面首?”
美人兒半真半假的笑著:“花奴哪有喜歡不喜歡,只要能爲(wèi)聽雨樓所用之人,都是花奴喜歡的。可是要讓花奴委身的男人,還是要看看他到底有沒有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