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下壩村走去盤石村,至少也要花費半個時辰。為了讓小麥安心,張小柳吃過早飯就出門。他雖是第一次去,但也已經打聽清楚了怎么走。出了村道沿著往鎮上的大路走約摸一刻鐘,然后從一天岔路上拐回去,便是進盤石村的路。
盤石村比下壩村大些,關于這個村子,張小柳只聽說過兩件事:一是這個村里的孩子念書厲害,二是這里民風彪悍,天旱時田里搶水都是拿著柴刀上的。雖說這些都與他來這里找陳先生的事無礙,但進了村子他還是謹慎些。這時候有空在外晃蕩的人不多,張小柳一路也沒遇見幾個。在村口找了個玩耍的孩子問路,得知陳先生的學堂就在不遠處,便謝過他往前走去。
那個所謂的學堂果然很好找,按著那個孩子的指點走了沒多久,就聽見前面傳來一陣清脆的讀書聲。抬眼望去便能看見一間坐北朝南的青瓦大屋,外面看起來頗像下壩村的公屋,只是要略小些。木門緊閉著,周圍挺安靜,看起來環境還不錯。
這時候大概還沒有到散學時間,學堂周圍一個人也沒有。張小柳走前去,繞著屋子走了一圈,果然發現屋后開了個小窗。他踮起腳尖,發現堪堪能夠望見里面的情景,便站著看了會兒。
屋里的學生約摸有十二三個,年紀大小不等,最小的看起來也有五六歲了,最大的約摸已經有十二三歲。他們席地而坐,身前有一張兩尺寬的矮桌,上面攤開一本書,此時正低頭大聲誦讀。中間有位五十多歲的老人在走動,不時在學生身邊停駐,大概就是附近頗有些名氣的陳善才陳先生。
孩子們搖頭晃腦的念了一陣,又被要求合上桌上的書本誦讀了一遍,最后陳先生點了幾個學生站起來抽背,也都順利過關。看了大約一刻鐘,張小柳站得有些累了,看看日頭,他大概巳時從家里出發,路上花了半個多時辰,現在日頭偏正,已經到了午時中。也不知道學堂中午里是什么時候散學的,這時候只能耐心等著。
幸好出發前算的時間也差不太遠,他站在一旁等了兩三刻鐘,木門就被打開,背著布包的孩子依次從里面走出來。出來的時候依次從小到大,十分有序。他也看到了靈均,剛想叫住他,轉念一想自己也不知道要談多久,只怕耽誤了他的時間,便沒有出聲。
一群孩子很快都離開了,他們除了盤石村本村的孩子,還有少數像靈均這樣是附近村子送過來的。但不管路途遠近,也沒有家人會過來接學,都是自己離開。又過了會兒,陳先生的身影才出現在門口。
張小柳剛才只看了個背影,這時才看清他的面容。他眼睛有神,也許是常年面對著學生,面容有些嚴肅,下巴留著一小撮胡子,倒是頗符合夫子的形象。人都說五十而知天命,只看他走路做事,相比旁人都有種不急不躁的從容不迫。張小柳暗道,莫怪古時讀書之人氣度天成,不過是一個村里的先生,在村里村外一群粗人里,當真是鶴立雞群。
“陳先生。”眼看他鎖了門就要離開,張小柳忙走過去恭敬地叫道。
陳善才隨著聲音轉身,似乎這時候才看到他。
“小哥兒在這里轉了許久,不知道有何要事?”他目光上下打量了會兒,才開口問道。
張小柳自覺個子小又未曾打擾,還以為里面的人不曉得。殊不知屋里只有那一個小窗,陳善才站在里面只用眼角余光就能看到。
“陳先生,那個,舍弟一直想學識字,不知道現在先生還收學生嗎?”張小柳在這里還是第一次碰上這種嚴謹的知識分子,沒想到說起話來竟然也有些緊張。
“學堂里今年都沒有新學生,如果以前沒有認過字,只怕不太容易跟上。”陳善才聽了他的話,語氣還算和藹地答道。
“跟不上無妨,如果先生收下了,他明年自然還在先生這里習字。”張小柳早就想到了這個問題,這時候認字靠的都是誦讀,所以先生才愛抽背書,能不能背書關系到是否能將文章里的字識記下來,也是學生知識量的提現。小麥現在中途插入,學起來肯定吃力些,但多少能先認些字。畢竟鄉下里沒有規范的教學,學生都是這樣參差不齊的。
“你家里大人呢?”陳善才忽然道。以往每次送孩子來,家長都是慎之又慎,還有人直言讓他看看有沒有讀書的天分,生怕浪費了一番心血。這是第一次有個半大的哥兒找過來,說話老神在在,卻是為了自家弟弟來學堂,不免覺得有些草率了。
“我家爹么都不在了,家里的事都是我做主。舍弟十分乖巧,還望先生考慮一二。”張小柳答道。自己做慣了主,也沒覺得這樣有什么不妥。
“乖巧?”陳善才還沒來得及思考這個孩子冷靜而清晰的話,又從這個字眼里覺察出些不尋常來。村子里的孩子,哪個不是在田地里野大?來到學堂里,少不了要用些手段才能讓他們安分的坐下來念書。尋常家長送來,都再三囑咐讓他教訓得狠些,莫要心軟。曾有幾次聽見夸自家孩子乖巧的,后來沒多久都沒再來了。
“你的弟弟,莫非還是個小哥兒?”
“難道這件事也影響陳先生做決定?”沒想到還會遭此一問,張小柳反問道。
“當然,你看我們學堂里,可不全都是小子?”陳善才嘆了口氣,摸著胡子說。
張小柳知道這里哥兒小子之間雖然有些時候要避嫌,但是程度遠遠比不上古代□□。更沒想到遇見的第一個難題并不是因為年紀,而是哥兒的身份。
“我以往也從未聽說過哥兒便不能上學識字,陳先生,我弟弟實在是個愛書之人,他如今還沒認字,便常常抱著書不肯撒手。我也不指望他能做大文章,只盼他能認些字也是好的。先生也是讀書之人,想必能理解吧?”
他這一番言辭懇切,陳善才倒不好拒絕。略一思忖才說:“以往也曾有哥兒要來認字,但是最后都是草草收場。不是身體受不住路途遙遠,便是說散學時被其他人欺負了去。令弟若要來學堂,徒有向學的心只怕還遠遠不夠。”
“陳先生請放心,舍弟絕對不會因為這些原因退卻的。若是先生答應了,我明日就讓他來見先生。”張小柳覺得小麥是個心毅堅定之人,對他充滿信心。
“既然如此,就讓他先來試學幾天。若是受不了,早些斷了念頭也好。”陳善才也不是迂腐之人,不太愿意收哥兒入學堂也是以往的經驗不太好。
“如此真是謝謝陳先生了!”張小柳剛才在外面的一陣張望,對學堂的氛圍還算滿意。這時候事情定了下來,心里也非常高興。既然對方沒有問起,他也沒有再提及小麥的年齡的問題,免得徒遭為難。
“不必言謝--我既然開了學堂,必定盡心盡力。但是他們資質和努力程度,才是決定他們可以在這條路上走多遠。”陳善才倒是實話實說,言下之意我收你們的錢財,當教的教了,不過你們的孩子學得怎么樣,還得看他們自己。
“那當是如此--以后還要先生費心了。”張小柳自然也知道此中道理,忙接過話說。
束脩的事兒倒不必現在說,讀書人多半清高,最不喜歡把錢財的事拿到明面來說。張小柳也早就知道這一層,盤算著明日送小麥過來時再帶了銀子過來,上陳先生家里與他的當家么么說才行。
他回到家里把事情與小麥說了,小麥果然高興得不知如何是好,小松不太懂去學堂的意義,只知道這個哥哥以后每天都要出去,大概不能隨時陪他玩了。
“阿正,我們只能等小麥學了回來教我們認字了--我們即使想去,這么大的年紀陳先生只怕也是不收的。”張小柳有過一輩子的學習經歷,對于去學堂倒是沒有什么執念,只是趙正則卻也顧不上了。
“我與你在家里種田就好,不用念書。”趙正則望著他憨憨一笑,他從未將自己與念書聯系起來,只想著怎么把田地里照顧好,也不讓小柳這般辛苦變著念頭賺錢。
“能念書當然是好的,不說能看書做文章,就是在鎮上與人做買賣,也不至于輕易被騙了去。小麥,哥哥就指望你回來教我了。”張小柳將念書的好處解釋一通,又說:“小麥,學堂里現在可是沒有能與你作伴的哥兒,每日里自己要走半個時辰,你可愿意去?”
小麥點點頭。
“我聽陳先生說以前也曾有哥兒想去學堂,后來都因為種種原因堅持不了多久。他原本也不太愿意再教哥兒的,是我在他面前一力應承下來,你能堅持不?”
“我一定會堅持的。”小麥再次點頭,神情卻十分堅定。
“那就好,小松年紀還太小了些,我看現在學堂里年紀最小的也有五六歲了。你自個兒先去認字,再過一兩年,若是他想去,我自然也會讓他去習字。”
這一晚張家氣氛如何熱鬧不提,小麥自己縫了個簡易的布包,又收拾好了今年新做好的衣褲,把明日可能用到的一切都準備好了。張小柳則去別人家換了幾顆蔥一把蒜,也是留到做早飯時用上給小麥吃。這里的習慣便是在入學的第一天吃些蔥蒜,寓意孩子讀書聰明,算術好。
天剛亮,張小柳就在小麥無言的催促下吃過早飯,兩人一起往盤石村去。
周末果然渣,能有一更都不容易了,淚。自我感覺都不太好,沒有沉下心來慢慢磨。么么噠
2?我是說小麥是個讀書的料子啦,但是應該不會考功名回來。有童鞋問為什么哥兒也能念書,就像天朝古代,女子雖說無才便是德,但是讀書識字甚至做文章的女子也不少。我這里讓小麥去念書,他自己愛念書,初衷也不是功名,而是想讓他們增長些見識
3?現在覺得三千多字寫的內容很少…不好意思了,明天爭取多碼些。如果有六千我也會做一次更新,所以肯定不太早。(我好擔心我去追女神的文就不記得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