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寢宮,似乎每日都不一樣,今日是熏的什么香爐?”
夜穆走進去便聞到一股撲鼻的芳香,非常醒神,讓人混沌的思緒一下子便空靈了不少。
“回皇上,今日煮的花茶,然后折了一些梔子。”
寧驕陽走在身后說道,夜穆點點頭,這才轉過身來,正好小路也傳來了膳。小青香兒便走過去幫著一起打理,李公公在一旁負責驗菜,夜穆的眼神這才放到了寧驕陽的身上,
“身子已經好了嗎?”
“好的差不多了,”
夜穆點點頭,“朕看你今日這著裝,也應該是沒有什么大礙了。”
額,寧驕陽對自己看了一眼,是香兒剛才給她換上的,白色裹身衣,衣服上是灰色的底紋,外披一件粉紅色外衣,香兒說這樣穿著更顯出婀娜身姿,的確是顯了,而且將身子包裹的玲瓏有致。難怪夜穆會如此說,若非身子好了不少,又怎么會穿的這般貼身了,那是最不利于她身上的傷的。
“既然身子好了,那還記得朕前些日子跟你說過的話嗎?”
“啊?”寧驕陽抬起頭去,剛才她想的太認真了,夜穆說什么,夜穆見她那神情,
“朕要你參加比舞大會,還記得嗎?”
寧驕陽這才恍然大悟般,“驕陽記得,驕陽會盡力排練舞蹈。”
“不是盡力,而是全力以赴,答應朕,”
說著夜穆竟然還拿起了她的手,一邊香兒偷偷的笑了,而寧驕陽則是一頭霧水的看著夜穆,看著他的眼睛,他這是什么意思,這樣希望自己在比舞大會上出現,他有什么目的嗎?可是夜穆的眼睛里深不見底,根本就不是她能夠看透了,罷了,她只得收回視線。
“是,皇上,驕陽明白了。”
夜穆又何嘗不是看著寧驕陽,這樣的話,他往常若是說給別的妃子聽,那些個妃子定是覺得他恩寵有加,欣喜不已。但是他在寧驕陽的眼里卻沒有看到一絲喜悅,反而是探究,對,更多的是探究,她在想什么,探究什么?
兩個人各藏心思,卻是手拉手走到了已經布置好的餐桌前。寧驕陽一來道餐桌前,這也才收回心思,因為一會兒將有更重要的事情等著她。
“皇上,一起用晚膳吧。”
寧驕陽開口,夜穆點點頭,于是兩個人松開手,在一邊坐了下來,夜穆坐在上位,寧驕陽則是坐在左側最上面的位置。
香兒和小青小路退到一邊,由小張開始布菜。
小張許是第一次侍奉夜穆,布菜的時候免不了有些顫抖,寧驕陽將這一切看在眼里,眼睛輕輕一挑。不多時,小張退到一邊,夜穆先動了筷子,她便也動了筷子,兩個人沉默著吃著飯,氣氛緊張又怪異,此刻夜穆的心里一邊是打量著這寧驕陽,一邊則是想著沈琳,于是吃起來,索然無味,挑挑練練了幾次,又放了幾次筷子,寧驕陽見此,不乏問道。
“皇上,今天的菜不合您的口味兒嗎?”
“夏日天氣炎熱,朕沒有什么胃口。”
夜穆自然不會說,他這胃口是留著在月華宮去吃,若不是為了之后的計劃,今日他是不會來這天陽宮的,而來天陽宮不過是確認一下她是否傷好,也提醒提醒她參加比舞大會。剛才那句話,若是換了別人一定會欣喜,并且燃氣斗志,不愁在比舞大會上看不見身影,但是眼前這個女子卻是又讓他微微吃驚,一面擔心。
“原來是這樣啊,既然皇上沒有胃口,那喝些湯吧。”
寧驕陽提議著,夜穆放下筷子,“也好。”
于是寧驕陽便朝小張看去,
“小張,為皇上盛湯。”
“是,娘娘”
香兒走上前來,湯就在寧驕陽的右手邊,而小張盛完湯,也就是說必須從寧驕陽的身后走過去,然后再遞給坐在最上位的夜穆。
而香兒就站在寧驕陽的身后處,于是當小張盛好了一碗湯,就要從寧驕陽身后走過時,香兒便偷偷的伸出腳去,小張沒有準備,身子一斜,又向寧驕陽的身上靠去,手上的湯不受控制的向前潑去,眾人皆是一驚,只見那湯向夜穆潑了過去,
“皇上”
首先是李公公叫出了聲,但是已經來不及了,湯盡數潑到了夜穆的臉上,衣服上,夜穆先是一怔,而后立即站起身來,李公公已經沖到了夜穆面前為其擦拭著臉上的湯水。
還拿著碗半倒在寧驕陽身上的小張,下一秒,終于醒過神來,直接丟了手上的碗,只聽見“砰”的一聲脆響,碗落地,支離破碎,而小張同時也跪到了地上,連連磕著頭,
“皇上饒命,皇上饒命。
身子更是受不住的顫抖,寧驕陽看著夜穆,感覺到他從鼻腔里都能冒出氣來,這才起身,拉開椅子,也跪了下去,頭微微向下低著。
“請皇上恕罪,驕陽教導無方。”
緊跟著小青小路香兒也跪了下來,夜穆的氣憤已經達到了頂點,這是他第一次被人當頭潑下熱湯,也是第一次,這些人不顧他的現狀,反而只記得一味的求饒,越是這樣,他心里的氣便越是上漲。
首先,便是怒瞪著寧驕陽,
“你的確是教導無方,比舞大會之前禁足宮里,不得踏出天陽宮一步,好好待在宮里練舞吧。”
寧驕陽沉聲道,“是,皇上。”
李公公拿著手帕就要再擦到夜穆的左半邊臉去,夜穆氣惱的奪下手帕,狠狠的甩在小張的面前,小張的身子抖得更厲害了。
“至于你,侍候人都不會,還留著干什么,來人,拿下去,杖斃。”
杖斃,杖斃,小張一聽這兩個字,當場癱坐在地,而寧驕陽也是驚訝的抬起頭來,夜穆,人命在你面前就這么不值錢嗎,只是這樣,就要杖斃!
寧驕陽想也沒想就站了起來,滿屋子的人都驚呆了,首先便是夜穆。但是寧驕陽已經顧不上那么多了,直接開口道,
“皇上,你不能殺她。”
“你說什么!”
夜穆也是沒想到寧驕陽竟然不經他同意就站了起來,而且還質疑自己的決定。
這個時候已經有太監走了進來,走到小張的身后,就要拖起小張,很明顯,寧驕陽的話他們根本就沒有放在耳里。
“皇上,驕陽說,你不能殺了她。”
寧驕陽重復一遍,說的清清楚楚,不怕夜穆聽不見。
“朕下的命令,還沒有誰能改變,拖走。”
于是太監直接動手,拖起小張,小張終于醒過神來,大聲叫喚著,
“娘娘救救奴婢,娘娘救救奴婢,奴婢不想死啊。”
寧驕陽轉過身去看著苦苦求饒的小張,從前那個趾高氣揚的她顯然已經不在,而寧驕陽本來也只是想,讓她觸怒了夜穆,夜穆將她趕出去或者打幾個板子也便罷了,但是她沒有想到夜穆的心狠手辣,是要小張死。這件事,是她間接引起的,她不能看見一條人命死在自己手里。
雖然她免不了要害人,但是她不會害死小張,小張頂多就是為她人跑路,更何況現在實質性的害到自己的事也并沒有。
“住手,放開她。”
寧驕陽對著拖著小張的太監大聲吼道,兩個太監有些為難的看了眼夜穆,寧驕陽于是又轉過身去看向夜穆,
“皇上,驕陽保證今日的事情一定不會傳出去,一定保住皇上的龍顏,請皇上繞過小張一命。”
夜穆看向寧驕陽,冷漠的反問,
“保證,你憑什么保證。”
“只要皇上下令,傳出去者死,還有誰敢說出去嗎?”
寧驕陽反問,為夜穆擦著身上殘渣的李公公手都是一抖,因為他手正觸碰到夜穆的左胸處,明顯的感覺到夜穆的心腔都在上起下伏。
“那是朕下令,不是你保證。”
夜穆出言,直接堵她的口,
“皇上這樣說,是想聽聽驕陽的保證嗎,驕陽不是沒有法子,只要皇上下的去手。”
寧驕陽也是豁出去了,因為現在夜穆的眼神,那冰冷的眼神,就像當初他那樣看著自己被萬蛇撕咬一般,從前是這樣,現在依然是這樣,人命就這么不值錢嗎,或者說像她們那樣卑微的人的人命。
“說!”
夜穆吐出一個字,眼神死死的釘在寧驕陽的身上,
“割了我們在場所有人的舌頭,砍了我們所有人的雙手,”說道這里,在場的所有人都傻掉了,而寧驕陽還在說,“這樣一來,我們口不能言,手不能寫,皇上還擔心我們會說出去嗎?這樣是不是就可以保證了,保證不會泄露皇上的“秘密”。”
這下不是小張一個人害怕了,在場的人都顫抖了。而,夜穆的眼里,寧驕陽卻是站得筆直,一無所畏。
突然的,夜穆便想到了半年前的某天,他一掌打下那個人的舌頭。看那個人痛苦扭曲的臉,還有最后死死纏住自己,不能言的模樣。這一刻,再對上寧驕陽的眼睛,他竟然有種錯覺,寧驕陽就是那個人。
但是很快,他便擯棄了這個想法,怎么可能,寧驕陽怎么可能是那個人。那個人就算是投胎,也不會是寧驕陽這個年紀。更何況,那個人怎么敢這樣與自己說話。夜穆收回心思,冷冽一笑,
“說的不錯。”
一句話,在場的人都是瞪大了眼睛,不會吧,皇上不會……
剛才還不管不顧的拖著小張的兩個太監也是顫抖了,早知道他們就,就不該進來的。
“那皇上是要這么做嗎?”
夜穆卻突然來了興致的看著寧驕陽,
“你覺得了?”
寧驕陽頭一轉,“驕陽不懂皇上的心思。”
“哈哈哈”
夜穆卻是在這樣緊張的氣氛下笑了出來,這笑在許多人聽來,卻是毛骨悚然。
“你懂的,你知道朕不會這么做。”
一群人這才松了一口氣,
“所以你說的不錯,這樣說,朕便不能真的把你們怎么樣,否則朕不就成了暴戾視人命為兒戲的昏君了。”
寧驕陽卻免不了在心里腹誹,你不就是這樣的人嗎。
“也罷,看在你求情的份上,朕就不賜死她了,帶下去,仗責二十,趕出宮去。”
在場的人又是詫異不已,這,這寧貴人剛才明明頂撞了皇上,皇上不但沒有懲罰,反而,反而赦免了那宮女的死罪?
就連香兒等人都覺得詫異,不過,也是終于松了一口氣。
“謝謝皇上,謝謝皇上不殺之恩,”
小張連連道謝,一邊又對寧驕陽道,
“謝謝娘娘,謝謝娘娘。”
寧驕陽這也才對夜穆道,“謝皇上。”
夜穆多看了寧驕陽兩眼,然后才道,
“你才是真的你吧?以后不必在藏在掖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