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公公點點頭,走快幾步,在前面為夜穆照明。
這個時候,兩個人聽到了一陣悠揚的琴聲,余音悠長,竟然有人在彈琴?
“皇上,要不要奴才……”
夜穆抬起手來,阻止了李公公的下一步動作,李公公明了的點點頭,為夜穆打著燈籠向前走去,而且夜穆還故意放輕了腳步聲,沈琳這會兒嘴角一勾,一只手撥弦,另一只手快速的打開了古琴腰上的那個開孔,開孔處本來用一團棉花塞住,這會兒一拿,于是乎,夜穆和李公公正走進時就看到這樣一幅畫面。
月光之下,柳樹婆娑,一女子坐于樹下,清風吹起她長長的秀發,她撫琴撥弦,一個個悠長的音調彈出來,與此同時,螢火蟲圍繞在身邊,而且那發著光的古琴一閃一閃,慢慢減弱,卻是周圍的螢火蟲越來越多,像是從那古琴里音符里流瀉而出的,螢火蟲照亮了姑娘的臉,姑娘手指彈撥間,螢火蟲撲閃撲閃,又像是那螢火蟲是姑娘彈撥出來的一般。
那畫面,美不勝收。人與景融合一體,景與音天然鏈接,飛舞的螢火蟲和姑娘仿若林間的精靈,又如散在凡間的仙人。
那般醉人,竟叫人不忍打擾。直到很久很久以后,夜穆也還記得這一幕。不過現在夜穆不僅為這景所迷,更為那彈奏的姑娘所迷,如此涼夜薄月,僅憑著點點螢火蟲,不用細看琴弦,便能輕捻慢攏,彈出曲子,可見這姑娘的琴技定也是爐火純青。
是的,這一刻,那彈琴的人,他許她姑娘之稱。而姑娘,好像意味著所有美好的事情。
沈琳知道人已經來到,她卻沒有抬頭,一方面做出專注的模樣。但是她也不能輕易抬頭,因為她擔心,自己一個心慌,撥錯了琴弦,功虧于潰。
因此,一曲作罷,沈琳這才抬頭,卻是沒有立即向前看去,而是看著不斷向上飛走的螢火蟲,放下古琴,站起身來,跳了跳,想要去抓,就在這跳的時刻,她一個不經意般,這才像是看到了夜穆般。
動作戛然而止,怔怔的站在那里,問道,
“是誰?”
一切做下來行云流水般,一氣呵成,仿佛天然形成,看不出做作的成分,而這就是夜晚的好處,將所有的不自在和缺陷偷偷暗藏。
沈琳的聲音入耳,夜穆和李公公才像是醒過神來一般,夜穆輕咳一聲,李公公說了話,
“這乃是皇上,你是何人,見了皇上怎么還不行禮?”
說著李公公往后退一步,夜穆在前。
沈琳一聽是皇上,假裝呆愣了片刻,而后才欠了欠身子,
“奴婢參見皇上。”
夜穆沒有回應,而是緩緩走了過去,李公公在身后跟著,直到來到沈琳的面前,沈琳喘著氣,有些緊張,這一次卻是真的,如此近距離的與皇上站在一起,她是真的緊張了。
“你叫什么名字?”
“沈琳。”
“沈琳”夜穆輕聲念著,而后道,“起身吧。”
沈琳這才站直了身子,可能是因為緊張,身子有些發抖,
“你很怕朕?”
沈琳搖了搖頭,“奴婢是,有些冷了。”
夜穆的臉上難得露出點點笑容,但是在這暗夜里卻是捉摸不住的。緊接著,夜穆便解了身上的披風,手一揮,將披風披在了沈琳的身上。
“現在,覺得好點了嗎?”
“皇上,這,披風奴婢不能……”
沈琳說著一邊用手要去拉下披風,夜穆立即阻止了她。
“不要動,這是命令。”
沈琳微微點頭,夜穆將披風為她系好,一邊像是隨意的問道,
“怎么在這里彈琴?”
“今天是奴婢的一個朋友的生辰,以前沒進宮時,奴婢都會與她一起閑坐樹下,奴婢撫琴,她吹簫,共賞明月。今日,雖然不在朋友身邊,但是奴婢依然心系朋友,于是便冒著膽子在這僻靜處彈了一曲,奴婢想雖然不在一起了,但是這份情誼依然在。不能為朋友做什么,但希望風能帶去我的琴聲,帶去我對她的祝福。”
“螢火蟲也會帶去你的思念的。”
夜穆難得的說道,說出口,都驚覺自己怎么會說出這樣的話,但是看著面前的姑娘微微仰頭望著明月,雙手合十,眼睛似乎也閉上了,像是在許愿,他便覺得如此月夜佳人,這話很合適了。
“謝謝皇上,奴婢已經許愿,讓螢火蟲幫忙將話帶給朋友,朋友如果知道是皇上說的,一定很開心。”
沈琳將她最美好的一面展現在夜穆的眼前,夜穆情不自禁的攏上沈琳的長發,
“你是朕見過的最特別的女子,告訴朕,你愿不愿意成為朕的女人?”
沈琳的心漏了半拍,雖然在意料之中,可是當真的聽到這句話時,她還是免不了震驚了,欣喜了,感動了。特別是,皇上說,成為他的女人。沈琳知道,這和以前不一樣,一定不一樣了。以前皇上只是隨意的翻到了自己的牌子,便和自己在一起了一次。可那更像是例行公事,可是眼下不同,皇上會問她的意愿,說明皇上是尊重自己的,是被自己所迷的。這跟以前,有本質的區別。
見沈琳沒有作答,夜穆突然抓起沈琳的手,“告訴朕答案。”
沈琳覺得自己的心跳又加快了,于是沈琳微微低下頭,然后靠在了夜穆的肩膀上。
夜穆的臉上再次露出笑意來,而后打橫抱起了沈琳,沈琳掛在夜穆的脖子上,有些害羞的扭過頭。
夜穆就要抱著沈琳走,沈琳輕聲道,
“皇上,奴婢的古琴。”
夜穆這才恍然,而李公公在聽到后,早就知趣的去柳樹下拿古琴了。拿到古琴后,李公公上前帶路,夜穆抱著沈琳在后,方向卻是背離了德妃的寢宮,向著另一邊而去,而往那邊去,是養心殿的地方。
一路走,夜穆不忘了問,
“剛才聽你自稱奴婢,你是宮女?哪個宮里的?”
沈琳的心里咯噔了一下,寧驕陽挨打那天自己也下手了,皇上后來來了,應該沒有看到吧?
但是這必須回答,自己是遮掩不過去的,想了想,沈琳道,
“奴婢是最近調到陳妃娘娘宮里的宮女,”
夜穆點點頭,“那以前了?”
沈琳沒想到夜穆會問以前,而她等著的也是這句,這樣她就可以說出自己以前的身份了,那么皇上也不會嫌棄她出身低微吧?而夜穆之所以會問,那是因為這人是陳妙,他不想沈琳再與前朝扯上什么關系。
“以前,奴婢在蓄秀宮,也是一名秀女。”
秀女,夜穆和身后的李公公皆是小小吃驚了一回,以前有這樣的秀女,他們怎么沒有聽說。
“蓄秀宮的秀女,朕記得不久前都遣散回去了,你怎么還在宮中,而且做了宮女?”
既然會問以前,再結合現在,沈琳想皇上或許也會問為什么,而這答案她早已想好。
“因為曾經有人為奴婢算了一卦,說奴婢的有緣人就在宮中。所以奴婢一直沒有離去,就是為了等這個有緣人。并且,為了這個人,奴婢愿意做宮女,只愿皇天不負。”
“竟是如此,那看來朕是你的有緣人了?”
沈琳輕輕的點點頭,一副嬌俏的神態,夜穆心里得到滿足,抱著沈琳不覺累,一口氣便走到了養心殿。
而入養心殿,便要叫人熄了蠟燭,徑直將沈琳抱到了龍床上。
“皇上,奴婢還沒有沐浴。”
沈琳坐著有些害羞的說道,夜穆卻是說道,
“你的身上有淡淡的香氣,不用沐浴,朕很喜歡。”
說著夜穆已經將沈琳抱住,然后直接撲到。沈琳的臉上露出從來沒有過的喜悅,而隨著夜穆的舉動,也慢慢的開始配合一起。
龍床搖曳,一夜瘋狂,期間沈琳昏了幾次,又醒了幾次,直到天亮,才真正的沉睡了過去。
而夜穆看著側身背對著自己睡著的人兒,臉上也露出了笑容,一邊任人穿著衣服,一邊對已經進房侍候的李公公道,
“讓沈貴人多睡一會兒。”
“沈貴人?”
李公公微微吃驚,夜穆卻是一臉笑意。
這寧貴人之所以直接封為貴人,是因為她背后的寧家。而這沈,沈貴人,沒聽到過她的背景,甚至還做過宮女,竟然這一夜之后,便直接封為貴人,那,李公公偷偷的看向夜穆,一定是因為皇上喜歡吧。皇上好像還沒有喜歡的人,難道這沈貴人會是……
想到這里,李公公覺得,他很有必要多與這個沈貴人多來往了。
“你覺得朕封她為貴人怎么樣?”
這回李公公不驚訝了,“皇上英明。”
夜穆輕聲的笑了,很快便收回笑聲,并且不忘了看一眼床上的人兒。
那神情,是真的喜歡一個人才會有的。
因此,今日的早朝上,眾大臣都覺得夜穆今天有些不一樣。無論大家說什么,他都是笑著的,而且也沒怎么發火了。
而,沈琳一夜未歸,甚至早上找遍了身影仍然沒有尋到,卻是將陳妃宮里的一群人急壞了。在遍尋無果的情況下,宮女們只得將結論給了陳妃,
“娘娘,還是沒有找到小珠。”
陳妃用早膳的心情都沒有了,“繼續找,一直到找到為止,本宮倒是要看看她能跑到哪里去。”
昨日那舞蹈已經跳完了,如果她猜的沒錯的話,沈琳應該也已經將舞蹈全部說給了杜妃。那么她的使命也就完成了,而至于寧驕陽之前說的,留下沈琳比舞大會上可做替罪羊。陳妙覺得,不必了。有一個辦法更好,那便是殺了沈琳,到時候臟水照樣會潑到她身上,且是死無對證,這樣自己便徹底沒了威脅。
而且皇上那次在她與她做那種事情的時候,還提到寧驕陽寧驕陽,這也是她不能忍受的。沈琳一死,那么以后也就少了一個寧驕陽可以威脅她的籌碼,這樣一來,在絆倒杜妃,比舞大會她得勝后,便可進一步對付寧驕陽了。雖然寧驕陽說,她已經得了重癥,可是自從上次受了那么大的侮辱,陳妙已經不能容寧驕陽了,哪怕是一段時間。
她要在微服出巡前,解決一切對她有威脅,對她背叛,讓自己蒙羞的人。首先,便是沈琳這個吃里扒外的賤人。
但是現在這個人卻,找不到了。找不到,她就不信她能逃到宮外去,就算逃到宮外去,她也要讓她死!
但是陳妙卻是萬萬沒有想到,沈琳沒有逃到宮外,而是正在這宮中最高地位象征之一的龍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