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菁帶著靈歌一路殺氣騰騰的出得寺門,蘇沐也是從未見過她身上如此凜冽的一股肅殺之氣,震驚之余還是神色凝重的迎上去道:“公主,今夜這山下有些古怪,不如我們在次暫留一晚,待到明日天明再下山吧。”
“不了,馬上走!”秦菁豎手為刀,冷靜的打斷他的話,頭也不回的登上馬車。
靈歌和旋舞面面相覷,最后還是靈歌不安的走到馬車旁邊也跟著勸道:“公主,還是聽蘇沐的吧,那些人的具體實力尚不清楚,萬一他們再有埋伏,奴婢們怕護不得您的周全。”
因為太過迫于知曉當年那事的真相,秦菁承認她這一次以身作餌的舉動實在太過冒險,而也正是因為敵明我暗,為了不至于讓對方察覺風吹草動而臨時改變計劃,她才迫不及待的走這一遭。
蘇沐見她心意已決,自知多說無益,權衡之下咬牙道:“那好吧,白四公子的人應該也有跟上山來,奴才這就去部署一下,以防萬一。”
白奕在她周身安排了暗衛保護,這一點蘇沐早就察覺并且稟報了秦菁,雖然不知道他們的具體人數,但白奕對她的事向來上心,安排的人必定都是精銳之士。
秦菁抿唇想了想道:“好,你去想辦法讓他們現身,然后將他們在這山上拖得一時半刻,不要讓他們跟著我了。”
白奕的人她不一定聽她調配,而且白奕既然留他們暗中潛伏在她周圍,肯定事先會有所交代,一旦察覺她有危險,那些人必定就會現身,到時候她這招引蛇出洞的戲碼就要功虧一簣。
“公主!”蘇沐倒抽一口涼氣,急切的走上前去堅決的搖頭:“這不行,山下埋伏的那些人在人數上就遠勝于我們,再如果都是些亡命之徒的話后果不堪設想!”
“我要知道一些事情,就必須先要他們有所行動,白奕的人,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一定至少拖他們半盞茶的功夫。”秦菁不為所動,牽動嘴角冷然一笑,抬眸看了眼站的稍遠的旋舞道:“旋舞你也留下,和婉這會兒肯定還在那間禪房里,你去找她,稍后和蘇沐一起帶著她下山去和本宮會和。”
旋舞不敢答應,只就心神不寧的去看靈歌。
“公主,您要考慮清楚。”靈歌一咬嘴唇,神色凝重的躍上馬車。
“靈歌!”秦菁察覺她的意圖,在她動手之前已經聲色俱厲的怒聲喝止她:“即使你們只聽命于羽表兄,但至少此刻也尊本宮為主,本宮的規矩,還要再對你重復嗎?”
“公主,奴婢并非存心要對您不敬,可是我家公子吩咐過——”靈歌單膝半跪在秦菁面前,一臉的慚愧。
“需要本宮讓蘇沐把你們強行留下嗎?”秦菁神色冷然的打斷她的話。
靈歌一愣,旋舞情急之下剛要上前卻被蘇沐一把扣住了手腕。
“蘇沐!”旋舞不可置信的回頭看向蘇沐,蘇沐卻的冷靜的對她搖了搖頭道:“聽公主的吩咐吧!”
相較于靈歌和旋舞,他終究是更清楚秦菁的個性,也更相信她的能力。
靈歌雖然還不放心,卻很明白在眼前的情況下決不能內部倒戈,猶豫之下咬牙對旋舞道:“小舞,你留下聽蘇沐的吩咐!”言罷,又扭頭對秦菁道:“公主,我家公子既然把奴婢姐妹留在您身邊,奴婢們就是您的奴婢,不會違背您的任何命令,只是今日這樣的情況之下您實在犯不著孤身犯險,您要做什么能告訴奴婢讓奴婢替您去嗎?”
“不,今日的事誰都代替不了,本宮一定要親自去!”秦菁唇邊露出一個冷淡的笑容終于還是搖頭,說著又是話鋒一轉深吸一口氣看向蘇沐道:“照我的吩咐去做,記得,你們跟在后面別離的太近,沒用本宮的命令誰都不準現身,再者——看好和婉,不要鬧出動靜,免得讓人發現。”
“是,公主!”蘇沐等人見她主意已定知道多說無益,只能領命。
蘇沐和旋舞先行一步,假借秦菁的名義試著引出白奕安插下來的人將他們帶進了寺里,趁著他們那邊眾人注意力分散,秦菁馬上命人駕車沿著大路往山下行進。
下坡路本來就不好走,再加上夜路難行,是以這一路少不了諸多顛簸。
靈歌全城戒備著注意窗外的動靜,一邊還是忍不住對秦菁道:“公主,一會兒無論發生什么事您都一定不要下車,有事奴婢會替您處理。”
“放心吧。”為了緩解她的緊張情緒,秦菁微微露出一個笑容去輕拍了下她的肩頭道:“你也不用太過緊張,萬不得已的時候是會叫蘇沐出來的。”
“嗯!”對于蘇沐的身手靈歌還是有信心,聽到秦菁這般許諾才是稍稍松了口氣。
兩人正在說話間,冷不防座下馬車劇烈一晃就停了下來,緊跟著外頭就傳來一個侍衛的怒喝聲,“你們是何人在此擋道?還不馬上讓開?”
“什么人?兄弟們,他問咱們是什么人呢?”一個尖銳輕浮的聲音嘲諷的大笑起來,狠聲道:“有眼無珠的就怪不得老子不客氣了,少他媽廢話,把馬車和車上值錢的東西統統留下,人滾蛋,否則——嘿嘿——”那人說著就是陰陽怪氣的冷笑一聲,想來是亮了兵器出來作威脅了。
“我們只是上山進香的香客,車上沒什么值錢的東西,車里的女眷著急下山,哥兒幾個行個方便,這兩錠銀子算是一點心意請兄弟們吃酒了。”駕車的侍衛說著從懷里摸出兩個足量的銀錠子甩過去。
“喲,出手夠大方的!”那領頭的歹人接了在手里顛了顛,不想馬上就翻了臉,對手下嘍啰一揮手道:“一個趕車的身上就揣著這么多銀子,車上值錢的東西肯定更多,哥兒幾個給我拿下!”
侍衛們因為提前得了秦菁的囑咐不可輕易妄動,所以并沒有還手,很快便被蜂擁而上的十來個歹人制住,待到身后的林子里又躥出十來個人將馬車團團圍住時眾人暗驚之余這才著了慌——
在這京城重地天子腳下,哪里會憑空冒出這樣一大群所謂的歹人?
領頭的中年漢子扛著把大刀目光狠戾的大步朝馬車的方向走來,側耳細聞他的腳步聲,靈歌兩道秀眉就慢慢擰成了疙瘩,用低不可察的聲音對秦菁道:“公主,這個人輕功了得,應該是個數一數二的高手,應該不是山匪一類的烏合之眾。”
這一點早在秦菁的意料之中,不過靈歌口中“高手”這個定位還是讓她跟著更為慎重三分。
眼見著那人的腳步聲在馬車前面停下來,秦菁便是一抬下巴對靈歌使了個眼色。
“嗯!”靈歌點頭,眼見著車門被人從外面拉開一道縫隙,她身形突閃對著車門飛起一腳。
隨著其中一扇雕花木門飛落,車下那人的反應也相當迅捷,飛快的側身閃過。
靈歌一腳踹空,整個人已經飛出車外,手里寶劍出鞘目色冷凝的環視一眼周圍虎視眈眈的人群厲聲道:“打家劫舍也不把罩子放亮點,你們知道這是誰的車駕嗎就敢劫?再不滾就當心姑奶奶割了你們的狗頭丟到這山里卻喂狼!”
靈歌和旋舞姐妹細究起來都非善類,平日里不與人計較也就罷了,此刻真的發了狠,靈歌全身上下嗜血的殺伐之氣看著就鎮的人頭疼。
“喲,車里還真是女眷啊,長的夠標致的啊!”車廂里驟然躥出來這個一個高手,領頭的男人不免發愣,但是回過神來就欣喜起來,嘿嘿淫笑兩聲就要探手來摸靈歌的臉頰。
靈歌雖然年紀不大,但是跟在蕭羽身邊卻是涉世極深,并不被他言語間的輕佻而刺激,側身避過的同時,手中長劍斜插過去直刺那人的肋下。
看上去身段嬌柔的一個小姑娘,出手就是要人命的殺招,那男人是到了這時心里才真的戒備起來,不過臉上仍是不漏痕跡的繼續調笑著又要動手動腳:“喲,夠味兒,老子就喜歡你這樣有點小性子的,帶回去回去陪著兄弟們樂呵樂呵?或是給老子做個壓寨夫人怎么樣?”
靈歌并不與他們廢話,冷笑一聲,抽劍就迎上去和他拼命。
她出手奇快,身姿又極為輕靈,善于閃躲,那男人不敢輕敵,卻也不顧什么江湖的道義的一揮手,不過瞬間靈歌就已經被四五個高手纏住脫不開身。
那些人對她也不客氣,明顯是動了殺心。
對于這些拳腳之術秦菁雖不精通卻也能看明白一些,如此一來這些人深夜攔截在此的意圖就更明顯了。
為了不想靈歌吃虧造成不必要的損失,秦菁并不打算長時間的觀望下去,她趁著外頭混亂之時回身取過掛在車廂墻壁上的弓,拉弓搭箭,毫不手軟的三箭連發,只聽得夜色中凄厲的嘶鳴聲飛縱,緊接著便是三聲慘嚎,圍攻靈歌的五名高手已經瞬間倒下四個——
一個正中前額當場斃命,一個喉管被擦破,倒在地上抽搐,一個膝蓋貫穿,站不起來。
因為變故突然,所有人都是一愣,之前被人制住的侍衛們趁機掙脫束縛,盡數退回馬車前面,呈一個扇形將馬車護衛住。
秦菁隨手將那弓箭丟在身后軟榻上,彎身自車內躍下,這時那些人才反應過來。
“哎——”為首的男子微微一個機靈,臉上立時掛上垂涎的笑容就往前跨出來一步。
“那些戲文留著帶到黃泉路上念給閻王聽去,本宮沒有興趣!”趕在他開口之前秦菁已經打斷他,由鼻息間哼出一聲冷笑,漠然道:“時候不早了,你們也在這山腰上藏了半宿,現在本宮已經來了,讓你們的主子出來見我吧!”
秦菁直言不諱,每一個字都咬音清晰。
那些所謂歹人完全沒有想到雙方還未正式交鋒就已經被人一眼看穿,先機盡失之下面面相覷,這整個山野間竟然寂靜一片,出乎意料的靜謐祥和起來。
“不知道你說什么,老子就是這里的老大,一切我說了算!”半晌,為首的男人方才回過神來,匆忙掩飾之下聲音里卻明顯帶了絲遲疑的怒聲喝道:“兄弟們,給我上,人和馬車一起劫了,要是有人反抗格殺勿論!”
“是!”眾人得了號令,紛紛抄了家伙一擁而上。
“攔下他們!”靈歌冷笑一聲,大聲道:“敢近公主身的,不必留活口!”
“是,姑娘!”侍衛們話音未落,也利落的拔劍出鞘迎了上去。
這些侍衛都是蕭澄昱精挑細選之后送進宮又經蘇沐親自訓練過的,不能說是以一敵十,身手也都不弱,而那些刺客,除了為首之人之分難纏之外,其他人還不至于讓人應對不來。
雙方既然撕破臉了,那就沒有必要再留任何的余地,不過瞬間原本空寂的山徑上就殺成一片,血腥味鋪天蓋地而來。
朗朗乾坤天子腳下,敢對自己下殺手的——
這樣的陣仗,絕非是秦寧那種膽量和胸襟的小女子有能力掌控在手的。
她的背后還有人,再不濟她也是和人聯手設計了今日的這場刺殺,或是為了讓她死于非命,或是為了讓她聲名盡毀,總之沒準備她完好無損的回到宮中。
上一世她用了十年時間都無法參透的謎底,今日終于揭曉,即便氣管里充斥的血腥味濃烈的幾乎令她作嘔,秦菁還是有種茅塞頓開的釋重感。
靈歌緊緊的護衛左右不敢掉以輕心,秦菁卻像是完全看不到眼前刀光劍影的慘烈,微微合上眼在這夜色中默默的聆聽。
山下隱約而來的馬蹄聲在逐漸變得清晰,每一步都好像是踐踏在她心上,那個人曾經看她時候那么深惡痛絕的眼神呈現腦海,秦菁忽然就笑了。
“靈歌,點一盞燈籠來!”秦菁道。
靈歌全神戒備著匆匆側目看她一眼,但見她臉上表情寧靜完全一副處變不驚的模樣,猶豫之下還是領命去馬車里找了盞半大的燈籠點燃了。
“公主,燈籠!”
微弱的火光燃起,在這茫茫夜色中雖然照不了多遠,卻能將她妝容精致的臉孔完全的呈現在人前。
秦菁微笑著透過眼前廝殺的人群看過去,蘇晉陽驚魂甫定的坐在馬背上大口的喘息,他的目光亦是越過眾人直直的望向她,臉上神情變幻莫測精彩絕倫。
然后下一刻,幾道響箭毫無征兆的突然破空而來。
始料未及之下,兩人不由的齊齊變色,戒備著循聲望去,旁邊的樹林里突然喊打喊殺的憑空幾十人沖將出來,將眾人團團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