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芒如刺,猝不及防的抵在了腰眼上。
“大膽!”一個侍衛(wèi)沉聲一吼,剛要拔劍,外圍又是數(shù)十人圍上來,長槍森森,將他的動作生生打斷。
變故突然,楚臨一驚,驟然回首,險些從馬背上落下來。
“你們——你們反了嗎?”長槍如林,將他團團圍住,他便僵直的坐在馬背上,只怕稍微一偏身就要被哪個士兵誤傷。
“末將這也是為了殿下您好!”林參將站在人后冷聲一笑,“殿下一路奔波,還是先回驛館睡一覺吧,回頭等您睡醒了,應(yīng)該也就沒事了?!?
“什么意思?”楚臨雖然是個閑散皇子,但小半輩子過下來也是金尊玉貴前呼后擁,即使被人這般脅迫過?
他一張俊臉別的通紅,居高臨下對林參將怒目而視,“你們這是要挾持本王嗎?”
“不敢!”林參將皮笑肉不笑的略略移開目光,隨即一揮手,“伺候八殿下下馬,換成馬車回驛館歇息。”
他話音未落,楚臨已經(jīng)覺得后腰那物又往前迫近一分。
這兩天城內(nèi)戒嚴,城門一帶的閑雜人等更是早就被遣散。
此時林參將等人儼然一副只手遮天的架勢,完全是有恃無恐。
左右看著要吃虧,楚臨恨恨的瞪了林參將一眼,翻下馬背。
馬上人上前將他全身上下搜羅一遍,摸出他藏在靴子里的一柄防身匕首。
楚臨一臉怒色,冷冷的看著林參將,“林豪,你小小的一個隨軍參將,你吃了雄心豹子膽不成?竟敢對本王用強?”
“殿下說的對,末將不過一個小小一個參將,哪有這么大的膽子?!绷謪⒗浜咭宦?,“所以,還請殿下委屈,配合一下吧!”
京中趕來的黃安等一眾大員此時就在門外等著接秦菁的駕,一道城門的間隔,這里發(fā)生了什么他們看不到聽不到?
楚臨也不是傻子,略一回味馬上就想明白了——
合著那群王八羔子的所謂朝廷棟梁剛才就是道貌岸然的在演戲,為了就是把他騙進城來。
他心下一惱,同時一驚——
后面秦菁的車駕正在趕來,這些人不會是喪心病狂想要在這城里對大秦的送嫁隊伍做什么吧?
這樣一想,他心中焦躁,登時冒了一手心汗。
“殿下請吧!”兩個士兵上前,把他朝著停在旁邊的馬車推了一把。
楚臨被推了踉蹌,慢悠悠的往那馬車的方向挪。
就眼前的這個形式上看,大約是這整座的祈寧城都已經(jīng)被黃安這些人控制了。
楚奕沒有出現(xiàn),他不確定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但直覺上總覺得秦菁一行若是進來,鐵定就是羊入虎口。
他心里飛快的權(quán)衡,捉摸著這些人既然沒有對他下手,到底是對他這個皇子的身份還有幾分顧忌。
要么,就是得了上頭主子的囑咐,暫時不讓動他。
外面馬蹄聲越來越密集,眼見著送嫁隊伍抵達門口。
“哎——”楚臨一咬牙,就想著大吼一聲給城外的人提個醒。
卻不想還不等他張嘴,腰后已經(jīng)尖銳的一疼——
赫然就是一直抵在他腰眼上的那柄長槍入肉一分!
“八殿下,我勸您還是別多管閑事的好!”林參將鄙夷的冷笑一聲,“這里的守城士兵可不是帝京皇城那些擺著看的御林軍,兄弟們戰(zhàn)場上殺人殺順了手,您若妄動,回頭有所損傷,咱們可是概不負責的?!?
“你——”楚臨回手一摸腰際,一點粘稠的液體擦傷指尖,頓時驚的面色鐵青,“你們到底想要做什么?”
“請殿下上車!”林參將并不答話,冷著臉把頭偏向一邊。
楚臨怒氣沖沖的賴著不動,可明擺著這些人是要動真格的,他也不敢太強來。
幾個士兵上前,七手八腳的把他推進馬車,車門一關(guān)就往內(nèi)城的方向揚長而去。
林參將面對那一溜輕煙,冷笑一聲,揮揮手,示意手下把剛剛制住的楚臨身邊幾個貼身親衛(wèi)一并押解下去。
城門外,黃安一臉得體的笑容,帶著幾位禮物官員立在煙塵撲面的冷風里。
大秦的送嫁隊伍快速逼近,很快就到城下。
“停!”領(lǐng)隊的侍衛(wèi)振臂一喝。
走在最前面的儀仗齊齊停下,然后人馬朝兩側(cè)退開,遠遠的一騎輕騎自隊伍中部電掣而來。
蘇沐一人一馬,排開萬軍護衛(wèi),直逼城門。
他身穿一等侍衛(wèi)服,容色冷峻,黃安等人極有眼力,馬上就推斷出此人的身份,定然是榮安長公主身邊的親信。
而在他身后半里之外才跟著秦菁此行的賜婚使鴻臚寺卿王延壽等人。
這位賜婚使王大人,已經(jīng)年近六十,是個實打?qū)嵉奈娜鍖W者讀書人,十分的本分。
這次來西楚,秦菁并沒有再額外調(diào)配得力的人手擔任賜婚使一職,一來是因為有秦宣親自送她到宛城,二來,這一次她就是單純?yōu)榱藘蓢?lián)姻而來,所謂賜婚使也就是走個過場,沒有必要興師動眾再調(diào)配別處得力的人手過來,隨便拉一個懂規(guī)矩的充數(shù)也就是了,三來,也是最重要的一點——
前兩年她和白奕在朝中翻云覆雨鬧的風生水起的時候,這位鴻臚寺卿正趕上老母喪期回鄉(xiāng)丁憂。
他,不認識白奕!
蘇沐坐在馬上,冷淡的看了候在門口的眾人一眼,“榮安長公主的鑾駕到了,眾位是西楚派來接駕的大人們嗎?”
“正是!”黃安含笑點頭,對著遠處秦菁馬車坐在的方向重禮一拜,大聲道,“微臣,西楚禮部尚書黃安,代我朝太子殿下恭迎大秦榮安長公主鳳駕!”
“呵呵,各位大人辛苦,快快免禮!”王延壽被人扶下馬,笑吟吟的上前親自把黃安扶起來。
“不敢不敢!”黃安急忙推諉了兩句。
兩個人都是文臣,官場上就數(shù)文人的禮數(shù)多,彼此間你來我往很是寒暄了一通。
“咦?”王延壽的目光在黃安等人身上瞥了瞥,忽而露出困惑的神情,“不是說貴國太子殿下會親往此處迎候我朝公主鑾駕嗎?怎么——”
“哦,是是是,太子殿下此時就在祈寧。”黃安急忙道,“不過因為本來預(yù)計公下的鳳駕要在一個時辰之后才到,又適逢軍中有些要務(wù)亟待處理,殿下便過去了。方才我已經(jīng)著人前去通稟了,殿下應(yīng)當會盡快回城的?!?
王延壽是個講究禮數(shù)的,聞言,臉上便有點不高興。
黃安察言觀色,又再笑道,“公主殿下舟車勞頓,這一路上定是辛苦的很,王大人您看——是你是先請了公主的鳳駕移步進城,去驛館歇息?”
他們原定的計劃,是在昨夜動手,把楚奕解決掉,再經(jīng)過這一夜一天把事情好好善后,然后等到秦菁等人今日抵達,就可以用楚奕的死訊再把人原路請回去。
畢竟——
新郎官都沒了,這所謂的聯(lián)姻也就自然沒了意義。
可誰曾想,箭在弦上,竟會出了那樣的紕漏,已經(jīng)被拖到案板上的楚奕人間蒸發(fā)。
雖然眼下的形勢已近是無路可退,必須不能讓楚奕活著離開祈寧城,但在正式塵埃落定之前,他們還是不敢貿(mào)然先把死訊公布出來,無奈之下,只好讓人沿路襲擊秦菁的送嫁隊伍,想要刺傷她以拖延時機。
卻不想,這個拖字訣也沒能奏效。
現(xiàn)在她人既然已經(jīng)到了城下了,也沒有別的辦法,只能先行把她騙進城——
只要將她控制在城里,那么她的人也就不敢輕舉妄動,也算個起個制衡作用。
黃安等人的如意算盤打的啪啪響,同時心里卻也在暗暗打鼓。
因為傳言,大秦的這位長公主殿下十分的精明強悍,并不是個好糊弄的角色。
“這樣怕是不妥吧!”王延壽一門心思的覺得,他家長公主身份尊貴,必得要西楚太子親自相迎才合禮數(shù),臉上表情一垮,“大人莫不如再叫人去軍營探探,如若貴國太子正在趕來,我們多等上一等也是無妨的!”
“人已經(jīng)派出去三撥了?!秉S安道,臉上竭力的陪著謙和而得體的笑,“此處城南,我軍駐扎的大營在城北,實在是不近的,一時半會兒怕是趕不及,王大人您看,眼下這天也快黑了,讓公主殿下一直候在這里也不是個事兒?;仡^怠慢了公主,太子殿下追究下來,我也是難辭其咎的?!?
王大人吹著胡子挑著眉毛看他,心里終究還是不樂意。
心道,總是你們西楚方面思慮不周,這會兒怎么也不該讓咱們公主殿下屈就的。
“王大人,咱們都是為人臣子的,您就體諒一二吧。”
他死咬著不肯松口,黃安不覺得急了一腦門汗。
眼下楚奕行蹤不明,誰都保不準下一刻會發(fā)生什么事,而榮安長公主的那個護衛(wèi)一看就是個精明的不得了的人,被他一直杵在這里,萬一看出什么破綻可就糟了。
這邊場面正在僵持,遠遠的,又是一騎自隊伍里疾馳而來。
黃安等人心中突突直跳,不覺循聲望去——
這一次來的是個女子。
旋舞一身火紅衣裙策馬而來,對著雙方的朝廷大員也不下馬,只就冷傲的一挑眉看向蘇沐道,“你們在這里磨嘰什么?怎么這么久還不進城?郡主都餓了!”
蘇沐冷眼看著,不動不語,緩緩把目光移給王延壽。
黃安見縫插針,忙不迭的開口,“王大人,驛館那邊已經(jīng)準備好了?!?
王延壽皺著眉,當真是把他那文人的迂腐勁兒發(fā)揮的淋漓盡致。
旋舞看著黃安等人隱隱透著汗?jié)竦念I(lǐng)口,心里冷笑,也不再催促,很愜意的看著這一群人干著急。
王延壽左思右想拿不定主意,他心里卻很明白秦宣帝對那個外甥女的看重,斟酌半晌,終于一咬牙看向蘇沐:“蘇護衛(wèi),還是勞您過去征詢一下殿下的意思吧!”
蘇沐沒動,卻是抿抿唇,抬頭看了眼漸暗的天色,語氣不輕不重的吐出兩個字:“進城!”
言罷,策馬揚鞭折返隊伍。
旋舞一笑,對身后儀仗揮揮手:“護送殿下和郡主進城!”
黃安等人目瞪口呆的張嘴吃了一嘴巴的馬蹄灰——
合著從頭到尾都只是這個冷面護衛(wèi)一句話的事兒,早知道,他們還跟個酸儒的王延壽糾纏個什么勁兒?
黃安定了定神,繼而莊重了神色,對一并等在城外的己方儀仗指揮使吩咐道:“太子殿下有令,這兩日他在城中暫留一切從簡,不得擾民,你們這部分儀仗就暫時在城外安營吧,等過兩日和殿下一同回京?!?
西楚方面的儀仗兩千,如果進了城,這么一大批人確實也不好安置。
“是!大人!”那人也未多想,欣然領(lǐng)命,轉(zhuǎn)身去安置自己的人。
因為另有萬人的送嫁護衛(wèi)隊,再加上西楚的儀仗開路,秦菁這邊的儀仗就從簡處理,不過八百人。
黃安不好攔著,就只要命人打開城門迎了他們進城。
橫豎從頭天夜里開始,祈寧城就被他們的人全線控制。
西楚十萬守軍,其中不肯順從的兩萬余人被看押起來,剩下的八萬人盡在掌握,即使回頭會有什么沖突,秦菁這區(qū)區(qū)八百人的儀仗隊也不足為懼。
他現(xiàn)在要做的,是想辦法把剩下的那一萬人留在城外。
蘇沐折回隊伍里不久,秦菁的車駕便被護衛(wèi)著緩緩駛近城門。
“恭迎榮安長公主大駕!”黃安帶人跪迎。
“尚書大人免禮!”馬車里,秦菁手持杯盞,微微一笑,“您辛苦了!”
“微臣的本分,不敢談辛苦!”黃安伏地磕了個頭,等著她的馬車過去,便帶著眾人爬起來,抖了抖袍子上的泥土迎上正在不遠處指揮隊伍的蘇沐,道,“蘇護衛(wèi),借一步說話。”
秦菁如今是大秦朝中,秦宣往下的第一人,她的貼身護衛(wèi)蘇沐也跟著水漲船高,提了三品。
雖然歷來護衛(wèi)都是奴才,品級再高也無實權(quán),但這個名分卻還是要看的。
黃安的態(tài)度稱的上客氣,蘇沐于馬背上淡漠的看他一眼,然后翻身下馬走過來,“見過尚書大人!”
“呵呵,蘇護衛(wèi)客氣了!”黃安干笑兩聲,隨即正色道,“太子殿下的三千護衛(wèi)前兩日剛剛進城,現(xiàn)在驛館別院挪騰不出多少地方,公主殿下這送嫁的隊伍,您看能不能暫且安置在城外候兩天?”
黃安心里估摸著,這個侍衛(wèi)就是個虛有其表的冷面疙瘩,肚子里卻未必就有那么大的花花腸子能跟著他繞。
而祈寧城不比帝京,到底有多大,蘇沐也心里是有數(shù)的。
蘇沐極目遠眺,看了眼停在官道上的那支隊伍,想了想就點頭道,“可以,我這就傳令下去,讓他們就近在這城外扎營。不過這一趟陛下給了我囑咐,我要保證公主殿下的安全,所以得請大人留下進出城門的令牌,有備無患?!?
“這是自然!”黃安從容應(yīng)道。
橫豎這守城的都是他們自己人,到時候要放誰進來不放誰進來都是他一句話的事兒,所謂令牌——
現(xiàn)在不過就是個擺設(shè)。
只不過蘇沐這一提,倒是讓他對這個冷面護衛(wèi)多看了兩眼——
這人,似乎還并不是太木。
黃安不動聲色,抬手招呼了林參將過來,“這兩日殿下要在祈寧暫留,先把你身上的令牌借用兩天,好方便大秦方面的人進出。”
“是!大人!”林參將領(lǐng)命,恭迎的從懷里摸出一面銅制的令牌呈上來。
按理說,林參將是祈寧的守軍頭目,應(yīng)當是只有持有虎符的葉陽安才能驅(qū)策。
這兩人自認為安排的天衣無縫,全然不覺他對一個朝廷外來的文官這般唯命是從已是破綻。
“謝謝!”蘇沐頷首,收了令牌,就轉(zhuǎn)身去尋他軍中將領(lǐng)交接。
黃安看著他的背影,眼中慢慢露出猙獰的冷色,對身邊的林參將冷聲吩咐道;“回頭再去調(diào)派一千弓箭手在城門埋伏,防著他們點兒,千萬不要有什么閃失?!?
“是,末將明白!”林參將道,拱手施了一禮就匆匆退開。
蘇沐安排好隊伍在城外駐扎,就匆匆趕進城去和秦菁會和。
彼時秦菁的車駕剛在驛館之外停下。
黃安因為在城門處幫忙安置她是隨行隊伍,就差了一個甚為圓滑的左侍郎帶她過來。
“驛館到了,請殿下下車吧!”那左侍郎鞍前馬后的十分殷勤,馬上快跑兩步過來,就要親自給她開車門。
旋舞眉毛一挑,不悅的擋開他的手,自己開了門,遞出手去:“這車轅高,公主小心點!”
“嗯!”秦菁不冷不熱的應(yīng)著,扶了她的手踩著墊腳凳走下來。
路上為了方便,從第一日出京之后她便把嫁衣?lián)Q了,此時一身淡黃繡袍,樣式雖然略顯簡單了些,但是被她天生的皇家貴氣一烘,仍然給人一種艷光逼人,不可直視的壓迫感。
那侍郎急忙垂下眼睛,只拿眼角的余光去瞄她袖口銀線織就的鳳穿牡丹圖。
那衣服的料子甚是精美,繡工超絕,明明是繡的死物,卻恍若真實綻放一般。
頭頂火紅的燈籠晃啊晃,他頓時就有點眼花,忙不迭錯開眼,一抬頭,目光正要往那車廂里掃去,眼前又是一花——
一個穿著與秦菁同色裙褂的粉紅娃娃搖搖擺擺的走出來,已經(jīng)以一種君臨天下的架勢站在了車轅上。
氣勢好大的娃娃!
那侍郎心里一聲感嘆。
靈歌已經(jīng)在之前的墊腳凳上又疊放一個稍小的凳子。
然后下一刻,那個看上去威風凜凜貴不可言的娃娃就轉(zhuǎn)了個身,把圓乎乎的小屁股往眾人面前一展示——
呃……從容不迫的扒著那車轅踩著凳子往下爬。
彼時秦菁已經(jīng)步調(diào)從容的上臺階,進了院子。
“這位就是小郡主吧?”那侍郎噎了一下,心道“你們這么多人跟著就這么看她自己撅著個屁股爬來爬去?”卻沒敢吱聲。
沒人理他,眾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白融那晃悠悠的小屁股上。
看著她安全著陸,那侍郎不死心,又想再往車廂里瞄。
然后這回他眼前沒花,直接腿一軟,一個趔趄往后退了好幾步。
廂里步子從容走出來的一物——
那東西白乎乎毛茸茸的一團,像是個白貓一類的寵物,但是夜色昏暗那不分明,只就見它一雙眼睛綠光瑩瑩,瘆人的很!
“這——這——這——”那侍郎眼神驚恐,兩腿發(fā)顫,“這是個什么怪物?”
“這是怪物嗎?”旋舞一笑,走過去抬袖一撫。
絨團兒警覺性極高,噌的一下凌空竄起,不偏不倚,正向著那侍郎臉上撲去。
“啊——”那侍郎一聲腳尖,腳下一絆,砰的一聲摔在地上,慌忙抬手去護臉。
絨團兒沒停,輕盈落下,踩著他的胸口繞了兩圈,神態(tài)倨傲。
白融本來正晃悠悠的準備去攆她娘,聞聲又折回來,兩手一抄,拽著絨團兒的尾巴就走。
絨團兒條件反射的兩爪扒地,哧溜溜幾聲碎響,就在那侍郎的官袍上開了數(shù)道亮眼的口子,若隱若現(xiàn)露出里面白色的里衣料子。
旋舞早就關(guān)了車門,悠然坐在車轅上笑瞇瞇的看著他把方才的后半句話說完整了,“那是我家郡主養(yǎng)的寵物貓?!?
“駕!”言罷,就聽她清叱一聲,親自駕車去了后院安頓。
大門口白融拖著大尾巴的絨團兒哼哧哼哧的爬臺階,遇到熟悉的大門檻,屁股一撅身手利落的翻過去,顛顛兒的消失在院子里。
那侍郎坐在門口冰涼的石磚上,低頭瞅著胸前一片破布,似乎很是掙扎了一下,才硬著頭皮爬起來追進門去。
白融爬門檻又爬了一身灰,秦菁進門就讓晴云帶她進去換衣服。
那侍郎步履匆匆跟進來的時候,她卻已經(jīng)坐在椅子上垂眸品茶。
“殿下,這行宮里的一切用度都給您安排好了,屈就您暫居這里兩日,回頭等太子殿下忙完了,再一道回京?!蹦鞘汤梢皇盅谥乜谌f分尷尬,但仔細看了看,卻發(fā)現(xiàn)秦菁一直在專心品茶而沒有把目光往他身上移這才稍微好點,繼續(xù)道,“這驛館的管事是自己人,您有什么需要盡管吩咐他去辦!”
“嗯,勞殿下費心,本宮知道了!”秦菁聽他說完才淡淡的點頭應(yīng)下。
“應(yīng)該的!”那侍郎賠笑道,“您要是沒有別的吩咐,那下官就先行告退了?!?
秦菁沉默片刻,像是在思量什么。
那侍郎緊張的拿眼角的余光掃她,生怕她提出要見太子一類的要求。
半晌,秦菁才壓下碗蓋,問道:“今晚,這里需要設(shè)宴嗎?”
這是大秦公主第一天踏入西楚的過境,怎么都免不了一場接風宴。
“是!”那侍郎心里頗有幾分不自在,還是不動聲色的應(yīng)下,“廚下這會兒已經(jīng)在準備了,還有下官這就過去吩咐他們,把給郡主準備的點心送來?!?
“這點小事就不用勞煩大人了?!鼻剌嫉?,“回頭本宮吩咐婢女走一趟就是?!?
“是,那下官告退!”
關(guān)于接風宴,黃安那里已經(jīng)有了對策,到時候宴席照開,然后就推說太子在軍營有急事被絆住了一時不能脫身回來。
這榮安長公主不是個蠻橫無理之人,應(yīng)當也不會有別的話說。
秦菁擺擺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那侍郎恭謹?shù)耐说介T邊,才要轉(zhuǎn)身,又聽身后秦菁沉吟一聲道,“對了,這一路護送本宮過來的八殿下呢?怎么進城以后,便沒再見到他?”
“哦!”那侍郎心里一顫,垂眸回道,“八殿下一進城就趕著去軍營拜謁太子了,下官忘了轉(zhuǎn)告您了?!?
“這樣??!”秦菁笑笑,從她一直微垂的眼眸中看不清情緒,語氣卻是極淡,“今天的晚宴他會到場吧?這半個多月承蒙他照料,本宮得借花獻佛敬他一杯酒,聊表謝意。”
“當然,八殿下——他一定會出席的!”
“那就好!”
那侍郎又再等了等,見她再沒有別的話說才轉(zhuǎn)身匆匆出門去。
他一路疾走,一直到出了大門才猛地停下來來回回擦了一遍汗。
“大人!”一個衙役指揮人抬了轎子過來,見著四下無人就湊近他身邊低聲道,“尚書大人剛才差人來問話了?!?
“一切順利!”那侍郎道,“晚上的接風宴怕免不了了,你去回了尚書大人,就說無論想什么辦法,怕是的得讓八殿下到場露個臉了,要不然夠嗆瞞得住?!?
“是!”那衙役領(lǐng)命,打開轎簾服侍他上轎,目光不經(jīng)意的往他胸前一掃,臉色頓時一變,遲疑道,“大人您這是——”
那侍郎低頭看一眼自己的破爛衫子,胸口被一口氣頂著,憤然甩袖,鉆進了轎子。
這幾年葉陽安坐鎮(zhèn)祈寧久不回京,就在城里重新置辦了一座武烈侯府。
黃安在城門外看著蘇沐安頓好大秦的送嫁隊伍,然后坐轎匆匆趕來。
現(xiàn)在是非常時期,他們這一眾人等在這城里不敢招搖,四處往來都是坐的毫不起眼的四人小轎。
門口的守衛(wèi)認得他的轎子,并沒有攔,引著轎夫一路把轎子抬了進去,穿過中庭繞過花園,最后在一處出口比較隱秘的小院門口停下。
“行了,你們先退了吧!”他下轎擺擺手打發(fā)了轎夫,然后快步進了院子。
那院子里面是葉陽安府中專門用來處理軍機要務(wù)的書房,布局雖然簡陋,但設(shè)計奇特,有很多的四角可以安插守衛(wèi)暗中保護。
他一路疾走進了院子,直奔右手邊的書房,抬手徐徐叩了三下門板,然后側(cè)身往旁邊讓了讓。
緊跟著那門吱的一聲從里面被人拉開,一個小眼睛的護衛(wèi)目光敏銳的往他身后一掃,沒發(fā)現(xiàn)異樣才把他讓進去,同時自己閃身退到門外帶上門。
黃安一步跨進門去,之前在那屋里焦躁不安走來走去的錦袍人突然回頭,急切道,“怎么樣?還沒有找到嗎?”
“還沒!”黃安一籌莫展的搖頭,“這座城里但凡能藏人的地方全都搜過了,連城外的軍營也派人全面排查了一遍,可是一點線索也沒有!”
“呵——”錦袍人由鼻息間哼出一聲冷笑,“找不到找不到找不到?你只會跟我說找不到?整個祈寧城就這么大,難道他還能鉆到地底下不成?”
他說著便有些氣急敗壞起來,猛地一拳捶在桌子上。
“微臣倒是覺得他應(yīng)當還在城里,他隨駕的御林軍全部被我們扣著,城池內(nèi)外又都遍布我們的眼線,他一個人,斷不可能逃出生天!”黃安顫了顫,使勁的垂著頭不去看那人憤怒扭曲的臉,“現(xiàn)在的問題是,大秦的榮安長公主已經(jīng)進城了,我找了個借口,最多也能拖上幾日,如果再不能把這事兒處理干凈了,怕是要留下后患了!”
“那又怎么樣?”錦袍人不屑道,“橫豎不過一個女人,也就葉陽氏那老賤人才把她看在眼里。做大事者不拘小節(jié),今天你人都在這里了,難道還不明白?她今日既然進了城,就等于趟了這趟渾水了——哼!”
楚明帝對楚奕的感情非同一般,他們既然鋌而走險要對他下手,就必須做到天衣無縫,半點把柄都不能落下。
所以,那個榮安長公主既然迫不及待的來了,也就只能自認倒霉了。
“主上所言甚是!”黃安擔憂道,“她那一萬人的送嫁隊伍根本不值一提,可是秦宣帝對他這位長姐的感情非同一般,如果——”
“兩國之間出了亂子自然會有人出面收拾,你一個八竿子打不著的文臣,操的哪門子心?”錦袍人不耐煩的斜睨他一眼,緊跟著目光一厲,“再去找,就算把整個祈寧城翻開,也務(wù)必要在今晚之內(nèi)給我把那人找出來?!?
“是!”黃安大氣不敢出的應(yīng)著。
“對了!”錦袍人又道,“那個女人那里先盡量穩(wěn)住她,在塵埃落定之前,我不想節(jié)外生枝?!?
“是,微臣明白!”黃安點頭,謹小慎微的轉(zhuǎn)身退出門去。
他前腳一走,就聽見身后屋里噼里啪啦的一陣響動,明顯是筆墨紙硯被掃落在地的聲音。
黃安心頭劇烈一跳,再不敢多留一刻,匆匆出了院子。
晚間月初時分,秦菁下榻的驛館里婢女小廝們開始車水馬龍的來回忙開,整個園子上空飯香四溢。
大廳里所有大秦和西楚兩方朝中過來的官員都已經(jīng)按照位份入了席,秦人居左,楚人居右,雙方隔著桌子熱絡(luò)的寒暄,怎么看都是一副其樂融融的景象。
可是作為今日主賓的榮安長公主一直沒有出現(xiàn),半個時辰以后,奉命前來陪同做戲的西楚官員們臉上笑容便漸漸的有些勉強。
彼時黃安還在穿街過巷翻天覆地的找人,座上群龍無首,他們心里都不安生,就在如坐針氈的時候,終于聽到院子里一個小太監(jiān)尖銳的嗓音唱道:“榮安長公主駕到!”
眾人紛紛起身,跪在席位旁邊迎她。
秦菁換了正式的錦衣華裙,在靈歌和旋舞的擁簇下由門外款不進來。
“眾位大人平身吧!”她面上笑容淡淡,先做不經(jīng)意的瞟了眼上首的座位安排。
那里一張桌子,雖然幾案寬大,但也明顯是配著她的身份設(shè)的,只可供一人入座,而且——
她現(xiàn)在跟楚奕還沒有回京正式行過大禮,即使共同出席今日的接風宴,也斷然沒有兩人合用一席的道理。
黃安這些人只顧著糊弄她,卻忘了這些細節(jié)。
因為明知道楚奕不可能來,所以主位上也只這一席。
秦菁笑笑,也不點破,走過眾人面前,徑自到主位上坐下。
兩邊跪伏的朝臣這才紛紛爬起來入席,待到眾人坐定,下午送她過來的那名左侍郎才兩步走到大廳當中對她施了一禮道,“殿下——”
“大人!”秦菁四下環(huán)視一圈,猝不及防的開口打斷他的話,“你不是跟本宮說,八殿下會來嗎?他人呢?怎么還不到?”
黃安正忙的不可開交,無法分身前來,提前交代了這位部署,讓他給楚奕的缺席編排借口。
這人本是腹稿打了一籮筐等著接受秦菁的詢問,卻不想秦菁進門壓根就沒想她這未來夫婿的行蹤,反而先關(guān)心起楚臨來了。
他猛地噎了一下,把準備好的話咽下去,再開口時神色就難免有幾分不正常。
“八殿下那里說了會來的,怎么還不到?”他說著就裝模作樣的去往院子里張望,同時對門口他帶來的一個小廝使眼色,“你去看看,就說榮安公主在等著八殿下開宴,請他快些過來。”
楚臨不是他們的人,本來他們也是打算,能不讓他出現(xiàn)就不要讓他出現(xiàn),省的橫生事端。
但是秦菁心心念念的提了,便不好再推辭,只能讓人去請。
“公主殿下,那個——”小廝領(lǐng)命去了,那左侍郎深吸一口氣就準備舊事重提。
彼時秦菁已經(jīng)端了被茶在慢慢的品,聞言就是輕笑一聲,“本宮帶著孩子,出門不是太自由,方才勞各位大人久候了,本宮先以茶代酒向諸位告罪,回頭等八殿下來了,再敬大家一杯。”
她說著,盈盈舉杯。
座上眾人忙是謙遜的推辭。
那侍郎又是一肚子被當場堵了回去,不得不黑著臉摸回自己席上先飲了秦菁敬的茶。
西楚的朝臣見她這般從容,一則暗中清醒,一則也是納悶的緊——
太子殿下久久未到,她不可能沒有發(fā)現(xiàn),怎么就是不提呢?
這邊他們正一肚子的疑問吐不出來,糾結(jié)的厲害,院子里小廝已經(jīng)把楚臨請了來。
因為同樣是祈寧城的客人,楚臨本來也就被安置在這間驛館,所以他來的也快。
秦菁坐在主席位上遠遠的看著,院子里那錦袍玉帶的年輕皇子攜美而來。
容顏俊美,氣韻絕佳,就是嘴角那抹笑容一抽一抽的,有點不太自然。
“八殿下真是難請,本宮還以為今天請不動你來了呢!”秦菁笑笑,目光不經(jīng)意的在他手邊挽著的美人身上掃了眼。
中等姿色,卻冰肌玉骨,有一副好身段。
兩人挽著手臂自殿外進來,那女子像是羞怯的略垂了眼眸,并不去和任何人對視。
“路上太累,閃了腰,就小睡了會兒,忘了時辰。”楚臨笑的有些訕訕的,說著就要對主位上的秦菁拱手行拜禮,奈何他身邊沒人羞怯,死死的挽著他的胳膊,讓他一個動作只做了一半就僵硬的頓住,最后只能咧嘴一笑,“臣弟來遲,還請嫂嫂莫要見怪?!?
雖然私底下他也一直喚秦菁嫂嫂,但這個場合還是不合禮數(shù)的。
不過眾所周知,西楚的這位八皇子閑散慣了,所以大家也都一笑置之,并不與他較真。
楚臨的座位安排在秦菁的下首,兩席緊挨著。
“八殿下!”有婢女過去引他入席,秦菁的目光便是停在那美人兒落在他腕上的纖纖玉手玩味一笑,“本宮聽說你好像尚未娶親?”
那女子聞言,指尖像是微微一顫,卻始終沒有抬頭。
楚臨的腳步頓住,也未看那女子一眼,只對著秦菁大大方方的咧嘴一笑,“本王的確是尚未娶親,受不得那個束縛,回頭還得太子妃嫂嫂您多關(guān)照我。至于這個么——”
他說著語氣一頓,“小妾,今天剛納的!”
小妾?還是今天剛納的?
他也不過傍晚時分才剛進的城,哪兒來的時間納妾?
他說著話,也就拖拖拉拉不再往座位上挪了。
秦菁心道這小子還真是圓滑,失笑之下就沖侍立在側(cè)的旋舞抬了抬下巴,戲謔道,“你那位小妾,本宮瞅著太過木訥了點兒,不合適你的性子。既然你話說下了,本宮也不好推脫,你覺得本宮的這個丫頭怎么樣?你若是看著順眼,便送給你了!”
楚臨身邊那女子聞言,終于愕然抬頭往秦菁這邊看過來,滿臉的訝異。
楚臨眸光一轉(zhuǎn),隨即卻像是帶了幾分靦腆的輕聲一笑,“嫂嫂忍痛割愛,臣弟只有愧領(lǐng)了。”
這邊他正笑的羞赧,同時已經(jīng)飛快的瞧了旋舞一眼,對她眨了下眼。
旋舞眉毛一挑,剛要瞪他,秦菁的目光已經(jīng)飄過去,“還不過去服侍八殿下入席?”
“是,公主!”旋舞乖順的對著秦菁福了福,然后踏下臺階朝楚臨二人走去。
見她走過來,楚臨身邊倚著的那女子似乎瞬間慌了神,目光亂飄在楚臨、秦菁和旋舞三人身上不斷的來回晃著。
“殿下——”半晌,她絲絲抽了口氣,像是惶恐的乞求,但是在那哀怨的語氣里,幾個當事人都聽的分明——
那是一種冷凝而陰狠的警告。
楚臨不動,橫豎這人是秦菁主動塞給他的,跟他沒有關(guān)系。
旋舞步子輕快的走過去,那女子防備的看著她,抱一線希望,她會站到楚臨的另一邊去,卻不想她就那么直著走過來,站在了自己面前。
旋舞偏了偏頭,笑瞇瞇的盯著她落在楚臨腕間的手,聲音清脆道,“是你主動松了手走出去,還我?guī)湍隳瞄_手,送你出去?”
榮安長公主的貼身婢女,這么大庭廣眾的說出這樣話,是不是太有失體面了?
她笑的明朗而美好,但是那目光卻如兩把冰刀,削在那只白璧無瑕的手腕上。
那女子手下突然痙攣般的一抖,旁邊楚臨的眉心就跟著痛苦的一皺。
雖然座上的那些文臣無所察覺,但是從他們出現(xiàn)在院里秦菁幾人就已經(jīng)注意到,那女子看似挽著楚臨的動作,指下捏著的卻是他腕間命脈。
因為秦菁執(zhí)意要楚臨出席,黃安沒有辦法拒絕,于是就在他身邊安排了這么個會武功的女人,全場挾制于他。
“這大庭廣眾之下,這成何體統(tǒng)?”那左侍郎等人見勢不妙急忙出來打圓場,卻未想到秦菁一個女兒家會看出什么破綻。
“不過就是個侍妾罷了,要什么斯文體面?”秦菁不以為然的輕笑一聲。
旋舞已經(jīng)聽到她話中深意,眸光一斂,閃電出手,一把拿下那女子手腕。
那女子卻未想到她竟也是個高手,出于習武之人的本能,一被人攻擊就下意識的還手,另一只手腕間翻轉(zhuǎn),并攏的四指間藍光一現(xiàn),順手就要拍向楚臨的后心。
旋舞心下一驚,急忙將她往后一松,另一只手就勢一拽,將楚臨甩開。
那婢女一掌拍空,已經(jīng)是滿堂皆驚。
她這才猛地回神,猛地察覺自己做了什么。
這個時候留下只會被當做刺客處置,她心里一懼,也不戀戰(zhàn),扭頭就跑。
旋舞推開楚臨,一個箭步上前,手中凝光刃寒芒一閃驟然揮出。
半月形的彎刀,在她手中收放自如,靈活程度竟然絲毫不輸暗器,回旋一轉(zhuǎn)之間,那女子才剛奔到整個宴席的中間,就已經(jīng)覺得背后一涼。
嗤的一聲,血光飛濺!
彼時她人剛好奔到那左侍郎桌前,頓時濺了那人一臉血。
“啊,死人了!”座上文官齊齊哀呼。
旋舞面不改色的拭著剛回到手里的凝光刃,回頭把還愣在那里的楚臨提溜著扔到他的座位上。
整個廳中一片冷凝的抽氣之聲,滿臉血的左侍郎顫抖的指著面前尸首,“這——這人——”
“這人,我殺了!”秦菁坐在高處微笑看著,淺聲詢問,“現(xiàn)在,咱們可以開宴了嗎?”
她說的閑適,也不叫人進來處理尸首。
席間一眾人面面相覷,大氣不敢出。
沉默半晌,卻是一個膽子大些的西楚官員拍案而起,鏗然怒道:“不問青紅皂白的當堂殺人,公主殿下,您太過分了!”
說完就怒不可遏的離席,往外沖去。
這里的變故,必須馬上告知他的主子知道!
秦菁靜坐不動,嘴角卻泛起一絲凜然笑意。
因為見識了方才旋舞殺人的手法,那人一邊往外走,一邊嚴謹?shù)姆婪吨砗蟛灰蝗送狄u,好在旋舞并未出手。
眼見著再有一步就要跨出門檻,他突覺喉間一涼,發(fā)出一聲咯咯的怪響。
下一刻,就捂著脖子雙目圓瞪著倒了下去。
蘇沐一身青袍,劍鋒染血的站在大門口,目光冷肅的只看著自己腳下的一尺三寸地,就好像倒在面前的這個人和他毫無關(guān)系一樣。
但是人人都看的分明,就是這個如鬼魅般突然飄出來的冷面侍衛(wèi)閃電出手劃破了那人的喉頭。
楚臨目瞪口呆的看著座上秦菁,慢慢回過神來,目光就轉(zhuǎn)為復(fù)雜。
上一回見到的她,并不是這個樣子的,那時候就只看到莫如風出面攪亂朝局,他原以為背后的秦菁不過只是個善于玩弄權(quán)術(shù)的女人而已,卻不想他們所有人都看走了眼——
她不僅僅善于權(quán)術(shù),更有此時刀鋒出鞘時候這種嗜血的凜冽。
當初她不對任何人直接出手,是因為不屑于對那些過客浪費精力和時間。
而這一次不同,她要留在西楚,便是用這鮮血淋漓的一場接風宴,一劍劈開她踏入西楚朝局的第一步!
這個女人的狠厲決絕,全都讓人心驚。
大廳當中一片寂靜,這一次眾人連抽氣聲都不敢有。
秦菁看著他們,仍是神色平和的微笑,“現(xiàn)在,可以開宴了嗎?”
如果不開宴,如果還有人妄圖離開這間屋子——
躺在他們面前的那兩個人就是最好的榜樣。
“是——是——”席間陸續(xù)有人詞不達意的開口。
秦菁牽起嘴角,滿意一笑,忽而回眸看了眼身后那張繡著錦繡山河圖的巨大屏風。
此時整個廳中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見她回首也都紛紛循著她的目光看去。
屏風后面有像是重疊的兩個影子在款步走動,眾人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片刻之后,身穿明黃錦袍的男子懷里抱著一個粉嘟嘟的奶娃娃從屏風后面走出來。
那娃娃貼靠在他胸前,兩只小手死命的拽著一條毛茸茸的白色大尾巴,尾巴另一頭,是一物淚委屈的滿是淚水的倆眼睛。
“五哥?”最先反應(yīng)過來的是一向粗線條的八皇子楚臨。
秦菁不動聲色的往旁邊在桌后讓出半張席位來,楚奕面容冷峻的從容入席,坐定最后才是目光凜冽一閃,對著滿座見鬼模樣的西楚朝臣道:“今日驛館設(shè)宴,為本宮未來的太子妃接風,本宮來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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