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巷是云都最大的一條花街,通南徹北的兩排庭院下來,幾乎囊括了這云都之內所有能數的上名字的青樓,入夜便是門庭若市,車水馬龍,比大白天里的西街鬧市還要熱鬧三分。舒榒駑襻
因為大秦朝中的律法并沒有頒布類似于禁止官員嫖宿于花街柳巷這一條,是以每當華燈初上之時,無論是京中權貴還是外地客商,大抵都不介意在這銷金窟里千金買醉逍遙一番。
不過眾所周知,這些做皮肉生意的場合不是什么光彩的地方,全都是開在晚上開門接客,白日里所有人都敬而遠之,整條街上一眼看去用門可羅雀四個字來形容實不為過。
而這一日,堪堪日上三竿,這條見不得光的巷子里竟然就早早的來了生意,一行十二個年輕的青衣的仆從在一名冷面少年的帶領下護衛著一輛裝飾華麗的馬車匆匆駛了進去。
幾個居住在附近的百姓聚在巷子口往里看新鮮,那車駕一路前行,直到了翠煙閣的大門口便停了下來。
所謂青樓楚館自然也分三六九等,翠煙閣是云都最大的兩座青樓之一,再加之內有轟動京城的兩大花魁若虹和柳煙坐鎮,接待的客人也都非富則貴,但是這樣青天白日就找上門的生意這卻還是頭一筆。
眾人扒在巷子口瞧著新鮮都不肯走,馬車停下來,那領頭的冷面少年就自馬背上利落的翻下來去拉開了車門,車上先跳下來的是衣裳一紅一綠的兩個清秀丫頭,綠衣的丫頭下車之后又轉身去那車廂里扶了一個人下來——
修鞋羅裙的裝裹之下,卻是個姿容俏麗神色清冷的年輕女子。
那女子只往當街一站就冷聲吩咐道:“去叫門!”她的聲音本是極為清脆,刺客肅然之下竟然給人一種暗沉到骨髓里的寒意。
冷面少年點頭,一聲不吭的走上前去敲門,他手下力道極大,砰砰砰的聲響震懾到隔壁院里都綽綽有余。
這個時候正是各院姑娘休息的時辰,好一會兒翠煙閣的大門才被人從里面拉開,一個龜奴睡眼惺忪罵罵咧咧的自門縫里擠出一個腦袋:“這大白天的,是哪個不長眼的敢來砸咱們翠煙閣的門——”
他睡意正濃眼睛都未完全睜開,冷面少年卻不聽他廢話,直接一腳踹在門上,近乎丈寬的厚重木門竟就這樣被他生生的一腳踢開,那龜奴防備不及整個人都跟著四仰八叉的摔到院子里。
“哎喲——”這樣一來他倒是瞬間清醒過來,暴跳如雷的爬起來就破口大罵:“是哪個不怕死的龜孫子敢來我翠煙閣搗亂,也不打聽打聽我這是什么地方——”只是話音未落,他便只覺得眼前一花,一道亮麗的紅色影子自那扇敞開的大門里一縱而入,下一刻他便舌頭打結,插手指著那紅衣侍婢壓在他頸邊的彎刀舌頭打結:“別——別——別動手,姑——姑奶奶,咱——咱們有話好——好說——”
紅衣是侍婢卻頑皮的沖他眨了下眼,挑眉道:“從現在開始你最好什么都別說,否則我會考慮是劃破你的喉嚨還割掉你的舌頭。”說話間她手下略微一動,那龜奴便脊背發寒,死死的閉了嘴。
翠煙閣這種地方雖然都是晚上營業,但內里也偶有包了姑娘場子的恩客常年滯留的,遠處瞧熱鬧的人們開始議論紛紛,猜測這些人的身份。
這女子臉上的煞氣極重,顯然就是來砸場子鬧事的,但因她看上去年紀不大又未挽發,這便有人揣摩著該是哪個大戶人家的小姐來此堵截未過門的夫婿的。
種煙花之地誰家悍妻前來捉奸吵鬧的戲碼也偶有發生,眾人見慣不怪,但誰家未出閣的小姐也要公然鬧到這里便更多了些看頭,那幾個零星圍觀的百姓興趣更濃,有意想要摸進巷子里想要瞧熱鬧,但看到這些人身上都配著兵器一副冷冰冰的模樣,也就畏縮著不敢靠前。
門口的少年并不理會他們,只就順手推開另一扇大門,轉身恭敬的對那站在門前的少女道:“主子請!”
那少女并無表示,仍是神色冰冷的帶著綠衣的侍婢款步踏上臺階進了門內。她身后十二個侍衛魚貫而入,訓練有素的跟進去,只留下門口兩人守著砰的一下隔絕里里面的視線。
翠煙閣的規模極大,前后院的占地面積極廣不說,主樓更是高達三層,圍繞著中間的天井而建,夜間便可在這當中的天井里搭臺表演歌舞,看客們在樓上的房間臨窗望下來,每一處的視野都是相當不錯的。
雖然有旋舞及時制止,但因為方才那龜奴帥進來時候的一聲慘叫太過明顯,此時樓上已經有人被驚動,不少的姑娘只著中衣就推開窗子探頭往外看情況。
秦菁攜著靈歌的手自門外快步進來,因為這一群人來勢洶洶,姑娘們每個人臉上的神色俱都驚疑不定,秦菁并不去管她們,只徑自走到院中站定。
旋舞手中凝光刃緊壓著那龜奴頸邊血管仍是笑吟吟道:“你們這里的頭牌若虹姑娘現在何處啊?”
彼時那龜奴已經嚇得兩腿發軟冷汗直流,他并不十分敢于違逆旋舞的問話,但若虹是老鴇手里的一棵搖錢樹,此時身上還擔著一筆大買賣,他見這些人似是來者不善也不敢輕易透露,只就鼓足了勇氣顫聲道:“你——你們要干什么?”
旋舞秀眉一擰,還不待開口說話秦菁已經冷然道:“既然他不想說,就讓他以后永遠都再不必再開口了!”說罷,已經旋身往右邊一座外置的樓梯走去。
那龜奴吃愣的追著她的背影看去,還沒等明白她那話里的意思便就只覺得喉間一股腥甜的液體滑過,再等他下意識的伸手去摸時卻只摸到兩手鮮血,驚懼之下他想要尖叫,喉間溢出的卻就只剩斷斷續續慘痛的嗚咽聲,在毫無防范的情況之下他的聲帶已經被旋舞手下凝光刃挑破,頸邊一個細小的血洞——
但他卻還活著。
那龜奴是這時才反應過來,雙手掐著自己的喉嚨開始倒在地上抽搐打滾,樓上探頭圍觀的姑娘們個個嚇得臉上血色全無,紛紛合上窗子掩飾太平。
秦菁抬手做了個制止的手勢示意蘇沐他們在院中等候,然后便帶著靈歌拾階而上徑自沿著那樓梯上到三樓。
因為這個閣樓的構造成錐形,所以三樓分布的房間比起下面兩層要少了好多,一圈數下來不過八間,都是為最有身份的客人準備的雅間。
秦菁她們主仆二人自那樓梯口上去,靈歌便不再隨在秦菁身后,快步走上前去查看每間房門口掛著的牌子,一連翻到第三道門前時她才止了步子,回頭神色凝重的和秦菁交換了一個眼色道:“主子,是這一間!”
秦菁面無表情的走上前去,探手自那門邊的釘子上取下那個做工精致的木牌子握在手里看了看,上面卻是刻了“若虹”二字無疑,而仿佛也是為了印證她的判斷,屋子里恰是傳來一聲女子輕柔的笑聲嗔道:“公子你又要拿若虹取笑,之前的那首曲子你都還沒有教給我,可不要是戲耍我吧?”
“你真的想學?”這是個男子渾厚的嗓音,狂放之間又藏了三分輕佻,并不見得有多少真意。
“公子琴藝高超,若虹甘拜下風,您就你要吊我的胃口了嘛!”女子的聲音千回百轉,帶了無限的嬌俏和柔媚。
“這個么——”男子沉吟,隨之而來的卻是女子的一聲驚呼,像是碰到了什么東西的模樣,片刻之后男子的聲音就帶了些微低啞的輕喘再度入耳:“要我把那曲譜送你也不是難事,就看你能不能讓我高興了!”
“公子——你又要逗我!”女子的喘息聲中似是帶了幾分羞怯,厚重的喘息聲之后卻是低弱的一聲嚶嚀。
靈歌在屋外聽了這么片刻早已經羞的粉面通紅,不自在的垂下眼睫毛,秦菁緊緊的抓著手里那個牌子,眼底的神色卻一刻比一刻還要清明冷酷,最后毫無預兆的抬手推開那兩道虛掩的房門。
入眼先是一張擺滿美酒佳肴的圓桌,桌后的一樁睡榻上長發披散的男子和釵環凌亂女子糾纏在一起,彼時那女子的衣衫已經被褪下大半,香肩裸、露,酥胸隱現,場面自是香艷無比。
也許是因為料準了這青天白日的不會有人打擾,屋內的兩人并沒有刻意的插上門閂,房門驟然大開,里面的光景暴露無遺,靈歌長這么大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場景,臉上一紅急忙別過頭去回避。
“你是什么人,怎么敢隨便闖進我的房間!”著是青樓女子,但這種事情被人撞在當場臉面上也不好看,若虹自那男子身下爬下床榻,手忙腳亂的收拾著散亂的衣襟就滿臉慍色的迎上來。
秦菁神態自若的一步跨進門去,眼見著兩人就要碰個正著,秦菁于行走間只是抬手一揚狠狠的將手里的那塊刻有若虹名字的木牌砸到她身上。
“帶著你的牌子馬上給我滾出去!”秦菁出手很重,毫無憐香惜玉之意,
“呀——”若虹身上衣服單薄,被這木牌一擊頓時痛的捂著肩膀驚呼一聲,眼淚汪汪的就要轉身去向那榻上的男子求助,不曾想秦菁砸了她卻未止步,趕在她轉身之前已經兩步奔至榻前,沖著那榻上男子揚手就是一記響亮的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