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衡長大小嘴,眼中興奮異常。
孟婆和冥王對視一眼,欣慰而擔憂。
天依喊破了嗓子:“不……!夢哥哥……!”
“嘭!”天依撞在冰晶圍墻之上被彈開。
“砰砰砰!”天依連續撞擊,冰晶圍墻巋然不動。
冥王和孟婆飛身上前,將精疲力竭的天依圍在一邊,冥衡也不落下風,痛打落水狗。
“啐!叫你助紂為虐!”
“呸!叫你欺負曼曼,叫你給我凌姐姐添麻煩!”
天依失了魂似的,凝望著煉獄鬼祖所在的地方,冰晶圍墻中綻放著棱角分明的冰花,再加上流沙轉動,很難辨清里面是什么狀況。
但她就這樣看著,靜靜的看著。
淚流無聲。
冰晶時空領域之內,煉獄鬼祖兩手成爪,死死扣著自己腦袋,雙目充血,紅血絲活了似的在他眼球上挪動,漸漸游走出一個熟悉的形態……曼珠沙華的花朵!
“啊哈哈哈……”煉獄鬼祖鬼哭狼嚎似的叫,“哈哈哈哈,啊哈哈……”
“今天,吾之不幸,會還以彼身。”
“人性,萬惡之始!”
“凡塵,萬惡之源!”
此時此刻,他瘋狂而尖銳,一條條羅列人間付諸于他身上的罪惡,一列列訴說不堪入目的過去。
他還是那個煉獄鬼祖,還是那個天之驕子的命格,卻沒有天姝的人生。
凌輕抬了抬眼,“你錯了。看看凡間,多么姹紫嫣紅,他們的人不單單是為了修煉而生,他們更多的,是為了別人而活。”
想到當初白塵要她來人界,她還打死不答應來著。
強逼著來了,她卻發現,人界,才真真是五彩繽紛。
她遇到的每一個人,都有一種特質,都讓她收獲良多,無論那些人待她是善是惡。
她身邊聚集的無論人人鬼鬼,都代表著人界人性的一種屬性。
她最親的愛人,也是在這人界遇見的。
這一刻,凌輕看著煉獄鬼祖對人界的厭惡和痛恨,不由的想起自己當初同樣的感情。
同病相憐并沒有讓凌輕生出一絲絲同情,她只是淡淡的看著煉獄鬼祖,說道:“你認定的,也許就是來自你內心的。你認為這世間是惡的,那么它就卑劣如斯,而你認為這里溫情猶在,那么這兒就是福地。”
石斂用額頭蹭了蹭凌輕,狼眼中溢滿寵溺和愛戀。
“石頭,我……”
“好。”石斂知道她在想什么,余光看著天依行尸走肉的模樣,他說:“情,始也。”
冰晶時空領域在兩人默契的配合下,瞬間大成。
冰晶圍城以內,萬物方靜。以外,萬靈方靜。
“逆!”石斂攪動流沙,逆向而走。
“凝!”凌輕封存一切空間,膨脹。
煉獄鬼祖眼中的曼珠沙華花朵越發明晰,布滿整個眼球,而在眼球背后,整個魂海都綻放著七色曼珠。
這一刻,他重新回到了剛剛出生的過去。
母親溫柔的抱著他,父親溫柔的抱著母親,一家三口,坐在楠木制成的秋千上,飄蕩。
下一瞬。
“陽哥,我們都是大成之身,夢兒他……他只怕在軸界不得安寧啊!”
原陽也從短暫的幸福中醒來,憂慮的說:“我感覺到了,為了修煉,曾經種下的惡,統統回來了,可悲的是,他們全部還到了我們的孩子身上。”
“嗚……”木梨吸了吸氣,面露哀愁:“這就是為什么但凡大成者的孩子都會送去凡塵成為凡胎歷練,磨去父輩祖輩堆積的孽障。陽哥,我舍不得夢兒。”
“小梨,我……何嘗愿意他去受苦。這本該是我們該受的啊!”
時間流失,煉獄鬼祖在魔云洲作惡已久,招來全民攻擊。就在他身死的前一刻,他才發現,冥冥之中,背后有人在不斷幫他,也真因為此,他才會那么容易的成為鬼修,大漲鬼力。
他再度遇到了曼珠,他甚至看到了石斂在撿到曼珠之后每天給它澆灌的場景,他還看大了天依的有愛而恨的濃烈。
當他重新遇到天依之時,才驚覺,這份感情對自己有多么重要。
唯一一個理解自己,支持自己的女人,一個失去了愛又重拾愛的堅強女人,被他的仇恨和怨一遍遍傷害卻依然陪伴他。
這一切的一切,他竟然找不出真正的對和錯了。
順其自然,這一切就這么發生了。
當他恍然之時,一切都靜止了,恍惚中他又看到了漫天的地獄黑火,他以為自己回到了被全部冥界鬼尊囚困的時候,抬眼卻看見不遠處那白衣如雪。
“夢哥哥!”天依哽咽。
即便煉獄黑火灼燒得她渾身發疼,即便紫火和白火分別在她天魂和地魂中種下火焰,通入魂體,她也知足了。
撲進煉獄鬼祖的懷抱,她喜極而泣。
愛和恨,很容易出現,也很輕易消散。
煉獄鬼祖茫然抬手,將她摟住,腦袋依然發暈,方才重新經歷一遍人生,他還沒有回到現實。
低頭看著懷中哭著笑得燦爛的女人,他不由的拉扯嘴角,訥訥道:“別,別哭。”
“嗚嗚……”天依哭的更加厲害,但是那洋溢的喜悅卻讓煉獄鬼祖都心情愉悅。
“他們,沒殺我?”煉獄鬼祖疑惑片刻,低語:“我,我是原夢。”
“母親說,原初的夢。”原夢清雅一笑:“原夢么……”
這一瞬,漫天黑火突然消失,而他額頭,刻印一道漆黑的火種,火種里傳來一道清麗女聲:“給你最大限度的自由,圓夢。”
黑火朝他魂海一刺,忽而靜止不動。
時刻威脅著你生命的自由。
原夢淡笑,看了眼四周,山清水秀,對面的山巒傳來一聲嘹亮的號子,溫潤的說道:“人界么?”
冥界。
一片風平浪靜。
萬物方止。
冥王和孟婆愁眉苦臉,看著那對璧人靜靜躺在榻上,一動不動,仿佛死了一般。
石鷹之手中拽著一顆靈石,靈石中間沉睡著一位美麗的婦人,那風華絕代,跟石斂足有八分像……魚歌!
“王,他們何時才會醒?”
冥王搖搖頭,“只能等著。”
……
八十七年以后,云下洲和云中洲合二為一,一對夫妻橫空出世。
云下五系族長待之感恩戴德:“高人何方來者?云下洲能得云中洲靈力差,百年內能培養出一大批強者啊!高人還望留下姓名,云下洲的人們都會感恩您的。”
“無需。”青衣男子一撩琴弦:“圓夢而已。”
一百五十六年以后,云上洲與云下云中重新融合,魔云洲在地緣上重新合并。魔云帝國新任帝君魚亦謙溫潤如玉,看著面前的夫妻,說道:“你們身上有我皇弟和皇弟媳的影子。”
“是么?”白衣女子輕笑一聲:“還真是孽緣呢。”
青袍人高冷一哼:“你身上也有那石頭的影子,那張臉千萬別笑,一笑看著就瘆的慌。”
兩百二十二年后,魔云洲的人族不論修者與凡人,從生活習慣和勢力分布上,真正意義上融為一爐。
白熊和白鶴一正一副魔云學院院長迎來兩隊訪客。
一對是夫妻,一對是……師徒?亦師亦友?
“小熊子啊,這么多年不見,你的腰又粗了。”
“小白鶴啊,為師久不來魔云洲,你小子怎么打扮得比為師的師傅還老?”
石塊冷哼一聲:“人話!”
“哎呀小不點兒,你還是那么無趣!”白塵翻翻白眼,“行行行,別瞪了,他們來了。”
青袍人和白衣女子走進屋來,“院長?我夫妻二人說過,不會停留在一個地方的,教學這種事,真不適合。”
白塵嘖嘖兩聲:“就是你么……爺沒注意到的毒瘤……”
石塊極具侵略性的目光將來人掃視:“就是你們?沒什么特別的啊!娘親和石頭爹是怎么想的?”
竟然逆時空醒悟他睡到現在還沒恢復!
他爹他娘什么時候這么良善了?他身為人家兒子咋不知道!
原夢挑挑眉,“石斂和凌輕之子?”
天依肯定點頭:“看著模樣就沒錯。”
“別廢話,趕緊跟我走一趟。”石塊不耐煩被人看商品似的打量。
“去哪兒?”
“冥界。”
煉獄黑火從原夢魂海鉆出來,重新回到凌輕身體之后,天依魂海也飄出一道微弱魂體,回到石斂魂海。
頓時,冥界暴涌出兩道強悍的力量,壓迫得所有鬼物不敢動彈一分一毫。
片刻過后,兩個沉睡的人咻然睜開瀲滟的眸子。
“娘親!”石塊一把抱著比自己矮一大截兒的凌輕,毛茸茸的腦袋蹭了蹭,這就是母親的懷抱啊!
真好……嗯?
石斂拎起兒子往邊上一扔,霸氣側漏的將愛妻攬入懷中,挑了挑她下頜:“玩兒夠了?”
“嗯!透過別人的人生看世界,真稀奇!”凌輕笑得狡黠。
原夢和天依聽得背脊發涼。
冥界因為兩人的醒來,頓時熱鬧了起來。
魚歌被凌輕從靈石的封印中喚醒,常年被綠色曼珠溫養的魂體堅韌而強大,與石鷹之重逢更添了一道溫情。
八只石靈重現江湖,唯獨黑石靈默默不動。
封子泰將田冰羽從魔云洲帶來,跪在石斂面前紋絲不動。
“決定了?”
“是,吾主。”
石斂看著田冰羽:“石靈之力不是凡人修者之軀能夠承受的,你能扛過去嗎?”
“殿主,相信我!也相信你!”
我是你一手帶出來的屬下,相信你的眼光吧!
黝黑的石靈之光在田冰羽腦頂綻放,她臉色扭曲,倒地不起,像蚯蚓一樣痛苦扭動著,渾身浸血。
石斂淡淡的瞄了一眼,轉身離開,這些小事都不足掛齒,還是時時刻刻呆在愛妻身邊才行啊!小石塊那臭小子長大成人一點兒不可愛,天天跟他爭愛妻可如何是好?
要不……找個小妞給他操心去?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