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百重山上下來,約莫兩個時辰,阿蘿她們走到縣城的時候天已經(jīng)大亮了。
阿蘿害怕城裡還有馮淵派出來找她們的人,所以事先便和畫竹做了男裝打扮,臉上也塗得黑黑的,一般人很難認(rèn)出她們原來的樣貌。
先在路邊買了幾個包子吃了早餐,跟著便去錢莊將前陣子存的銀子取了出來,找了個偏僻的地方,和畫竹兩個人將銀子分成了兩份,一人裝了一份在身上以求保險。
兩人將銀子分好後,又去買了些路上吃的乾糧,待一切準(zhǔn)備妥當(dāng)以後這才往車馬行走了去。
阿蘿路上想著究竟該去哪裡,想了又想,最後終於將地方定在了雲(yún)州。
雲(yún)州地處偏僻,距京城之類的繁華城市亦有相當(dāng)距離,雖不甚繁華,然而小地方卻自有小地方的妙處。
“阿蘿,我們爲(wèi)什麼要去雲(yún)州那麼遠(yuǎn)的地方?”
畫竹怎麼也想不通,就算她們必須離開衢州但也沒必要去雲(yún)州啊!窮山惡水的地方究竟有什麼好?
阿蘿笑了笑,道:“雲(yún)州雖不繁華,卻也絕對沒有你想象中的差。”
“你怎麼知道?”畫竹撇撇嘴,明顯不信。
“我啊……我從書上知道的唄……”
因著雲(yún)州地處遙遠(yuǎn),租車的價格自不便宜,找了好幾家車馬,不是二百兩就得一百八十兩,家家如此。
這麼貴的租車費卻是阿蘿始料未及的。她可還指望著那兩百兩銀子本錢做生意呢,哪能一下子把它用在租車上面。
在城裡兜兜轉(zhuǎn)轉(zhuǎn)了一大上午,到晌午的時候總算找到個老人家願意用自家的馬車送她們?nèi)ル?yún)州,價錢只要租車行的一半。
阿蘿仍有些肉痛,但也知道要去雲(yún)州這八十兩是省不了的,猶豫了一下,最終一咬牙便將錢付了,大不了日後再掙回來!
然而,令阿蘿萬萬沒有想到的事情卻還在後面。
“小哥……對不起啊……你看我這車……”
阿蘿坐在路邊,看著那輛散架的馬車,真的是欲哭無淚。
方纔她正坐在車裡補(bǔ)眠,忽然感到車身一歪,尚沒反應(yīng)過來便聽外面的老人家驚呼道:“壞了!俺車給撞石頭上了!”
追問之下才知道,這老人家其實並沒有駕車的經(jīng)驗,這車也是他兒子之前用來跑生意的。只是前陣子他兒子生了場大病,至今還臥在牀上,家裡的積蓄也用光了,老人家沒有辦法便想著趕幾趟車掙點錢回去繼續(xù)給兒子治病,誰知因爲(wèi)沒有經(jīng)驗,遇到亂石堆砌的地方便出了這場事故。
“算了,老人家你回去吧。”看著老人家眼裡閃閃爍爍的淚花,阿蘿實在不忍心責(zé)罵他,誰都是爲(wèi)了生活。
趕車的老人見阿蘿不追究,忙將方纔收的車費拿出來還給阿蘿,道:“多謝小哥不怪罪老頭子,老頭子不該撒謊的……這下反倒壞了小哥的事了。”
原是阿蘿方纔已問過這老人家有沒有趕車的經(jīng)驗,這老人家爲(wèi)了掙到這筆生意便撒謊騙她說自己常年趕車,很有經(jīng)驗。
畢竟,要趕那麼遠(yuǎn)的路找個有常年行車經(jīng)驗的人可以很多意外發(fā)生。誰知道自己到底經(jīng)驗不足看走了眼,以爲(wèi)年紀(jì)大便是有閱歷了。
阿蘿將錢收了回來,老人家不停地說著對不起的話,說得阿蘿和畫竹兩人都有些心酸。
看著老人家佝僂著背去擡自己已經(jīng)壞掉的馬車,阿蘿心裡到底不忍。算起來,老人家這一趟不僅沒掙到錢反而損失了一輛馬車,這無疑會給他們家的生活帶去更多的困難。
“老人家,這點錢您拿回去吧,早點將您兒子的病治好,您年紀(jì)大了,趕車的事日後還是讓您兒子來幹吧。”阿蘿到底心軟,將方纔老人還回來的八十兩分了一半出來塞回給他。
“這,這怎麼行?不行不行!老頭子今日已經(jīng)耽誤了小哥的正事,怎麼還能收你的錢?不成不成!絕對不成!”老人本就帶著愧疚,這會兒見阿蘿不僅不計較竟還願意幫他,想著淚花便又開始在眼眶裡打轉(zhuǎn)。
阿蘿搖搖頭,直接將銀子塞到老人的手裡,道:“您就收下吧,多的我也不能給您了。”
“這……”老人低頭看了一眼手裡白花花的銀子又?jǐn)E頭看向阿蘿,想到自己也的確需要這筆錢,一瞬間老淚衆(zhòng)橫,跟著便撲通往地上一跪,不停道謝,“謝謝!謝謝!小哥今日的恩情,老頭子來生做牛做馬也要報答你!”說著便要給阿蘿磕幾個頭。
阿蘿見老人家跪下已經(jīng)受不起了,見他竟還準(zhǔn)備磕頭忙和畫竹將人扶了起來,“老人家您別這樣!我小小年紀(jì)可受不起您的大禮,快別謝了!趁著天還沒黑趕緊回去吧。”
“要不兩位小哥也跟我一起回城裡去吧,明日我再去幫你們找輛車送你們?nèi)ル?yún)州。”
這荒山野嶺的,兩個年輕人到底有點不安全。
阿蘿想了想,搖頭道:“不用了,老人家您還是快些回去吧,不用擔(dān)心我們了。”
見對方主意已定,老人也不好再勸,於是又一番千恩萬謝後終於拉著馬車往回走了。
老人走後,畫竹皺著眉一臉愁色,問道:“阿蘿,我們怎麼不回去啊?難不成真得在這荒山野嶺的地方待著?”
阿蘿也是欲哭無淚,搖著頭嘆氣道:“回去也沒用啊,我們現(xiàn)在剩下的錢也不夠租車的。”
“那怎麼辦啊?那我們不去雲(yún)州了?”
阿蘿道:“當(dāng)然要去了!不過嘛……我們不能租車去。”
畫竹一愣,疑惑道:“那怎麼去?”
阿蘿眼眸一彎,微微笑道:“搭順風(fēng)車去唄。”說著便張開手走到大道中間站著,回頭對畫竹道:“你聽,是什麼聲音?”
畫竹一愣,果然豎起了耳朵,半晌,眼裡漸漸地有了光彩,驚喜道:“是馬車!”
阿蘿彎眼一笑,明媚似春日暖陽。
且說不遠(yuǎn)處緩緩行來的馬車。
坐在車外頭趕車的是一位小姑娘,圓圓的小臉蛋上一雙眼睛大大的,很有些好看,她趕著車從彎道那邊過來,待一出了彎道便一眼瞅見了攔在路中間的阿蘿。
小丫頭咦了一聲,轉(zhuǎn)頭對車內(nèi)的人道:“公子!前面好像有人攔車哩!”小丫頭聲音清清脆脆的,像只小黃鸝。
“輾過去。”男子懶洋洋的聲音從車內(nèi)傳出來,像是剛剛睡醒的樣子。
小丫頭驚慌道:“不……不好吧?公子,出門的時候,老王爺不是特地囑咐你莫要再造殺孽麼?”
“是你殺的又不是我殺的,怎麼能叫我造的殺孽呢?”男子依舊懶洋洋的,低低沉沉的聲音帶著兩分沙啞,格外好聽。
小丫頭扁了扁嘴,小聲抱怨道:“公子又在冤枉好人了。”
誰料話音剛落,裡面又傳來男子隱隱帶著笑意的聲音,“你以爲(wèi)你說得小聲本公子就聽不見了麼?再敢說我壞話,小心本公子又罰你三天不準(zhǔn)吃飯。”
聽見三天不準(zhǔn)吃飯,小丫頭立刻閉了嘴,上回受過那滋味了,罰她不吃飯那可不比殺了她還難受麼!
這主僕兩人說話間,馬車已慢慢靠近了阿蘿。
“小哥哥,你攔著我們的馬車有什麼事嗎?”阿珍挺有禮貌,見阿蘿一身男裝打扮,便喚了一聲小哥哥。
只是她這一聲小哥哥喚出來卻不沒看見馬車內(nèi)的男子微微的瞇了下眼,表情不善。
阿蘿見對方是個和善的姑娘,心中的緊張立刻便少了幾分,忙上前一步道:“是這樣的,我和我的哥哥本打算去雲(yún)州投親,誰知走到半路上馬車壞了,所以想搭乘一下姑娘的順風(fēng)車,不知姑娘可否順路幫個忙載我們一程?”
阿珍一聽,咧著嘴笑道:“雲(yún)州啊!我和我們家公子也正要去雲(yún)州呢!”說著又回頭對車內(nèi)的人商量道:“公子,這兩位小哥哥也要去雲(yún)州,就讓他們跟我們同路好不好?”
“不好!本公子不喜歡跟外人同車!”
“公子,人家的馬車壞了,這荒山野嶺的……您就幫幫忙吧!”
“不行!”
“公子……”阿珍一臉爲(wèi)難,回頭見阿蘿和畫竹正一臉期待地望著她,咬咬牙,回頭又對車內(nèi)的人道:“公子,等到了雲(yún)州我給你按摩好不好?”
“不好。”男子依舊不鬆口。
“三次?”
“不行!”
阿珍眼珠子一瞪,以爲(wèi)這招不奏效了,正打算換個條件,卻又忽聽裡面?zhèn)鞒雎晛恚懊刻臁!?
阿珍一愣,正想拒絕,可一對上阿蘿的眼神心裡突然又軟了下去,默了半晌,終是對阿蘿道:“小哥哥你們快些上來吧。”
阿蘿一聽,忙感激道:“多謝姑娘!多謝公子!”
阿珍笑咪咪道:“快上來吧。”
阿蘿微笑著點點頭,便擡腳跨上了馬車。
然而,一進(jìn)馬車,見到裡面的人,阿蘿心裡卻是咯噔一下,竟然會在這種情況下遇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