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蘿做夢也沒料到會如此突然地撞見司馬執,回房想來越發感到擔憂,無論如何,今生都不能再和司馬執有任何的交集。上輩子受的苦已經夠多了,這輩子絕不能再重蹈覆轍,爲今之計,必須先遠離司馬執。
想到此,阿蘿便打算先尋了畫竹來商量離開的事情,不料找了一轉也沒見著人影。
興許是去前頭院裡了吧?
怕去前頭會碰見司馬執,她便只得待在屋裡等畫竹回來。
到了晌午,畫竹果然歡歡喜喜地回來了,手裡還抱著個油紙包。
阿蘿瞧了,便問:“姐姐這一上午都去哪兒了?”看了她手裡的油紙包一眼,又問:“拿的什麼呀?”
畫竹歡歡喜喜地坐到阿蘿跟前,一邊將油紙包打開一邊樂呵呵道:“今兒上午司馬公子在前頭指導表少爺的劍法,我在旁邊瞧了覺得甚有意思,便也想著學個一招半式,日後也好保護你。誰知司馬公子好好人,一聽說我想學劍,二話沒說便收我做徒弟了……”說到這裡,幾乎歡喜得手舞足蹈起來。
阿蘿卻是聽傻了眼,半晌吭不出聲來。
這司馬執是得了什麼毛病吧?這輩子怎生得這般接地氣了?收畫竹當徒弟?他是閒瘋了吧!
“唉……本來這隻烤乳鴿是特地買去孝敬師父的,可惜師父好像不大喜歡……”看著手裡沒送出去的烤乳鴿,畫竹很有些憂愁。
阿蘿聽了心裡忍不住偷偷翻了個白眼——他要是真喜歡了那纔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上輩子他便格外討厭各種肉類,這方面倒是沒變。
“姐姐……我想離開百重山。”
畫竹正沉浸在拜師學藝的熱情中,聞言驀地一愣“爲什麼啊?”
阿蘿見畫竹那樣子便知道她不想走,但她總不能告訴她就是因爲她那個便宜師父吧?
眨巴了下眼,道:“你瞅我的臉不是也恢復得差不多了麼?我先前跟你說的那個計劃你忘了?”
想到那個計劃,畫竹臉上的表情更蔫了,道:“可是我們現在沒本錢了啊,那匹蒼雲雪緞還在檀院呢。”
阿蘿早考慮到了這點,“沒關係,我們先前不是存了兩百兩銀子在錢莊裡嗎?做不了大生意做點小生意也是可以的。”
只是不知道蘇榆沒有等到蒼雲雪緞做成的衣裳會不會很失望?
應該不會吧?畢竟她感興趣的只是那枚玉佩罷了。
畫竹剛拜了師父確實不大想走,不過師父和阿蘿比起來,當然還是阿蘿重要。
“那我們什麼時候走?要先跟表少爺他們說一聲嗎?”
“當然要說了。”雖然悄悄地離開更好,但她的命畢竟是段一雋和齊重天救回來的,不告而別怎麼也說不過去,“就今晚吧……姐姐,一會兒你幫我下山買些菜上來吧,我想做幾個菜……”
算是感激他們的照顧吧。
事實上,阿蘿的廚藝很是了得,上輩子被司馬執各種嫌棄,不過是他看不順眼她這個人罷了,因爲看她不順眼,所以她做的一切在他眼裡都不值分毫。
畫竹很快將菜買了上來,在前院的時候碰到元寶在逗鳥,還特地叮囑他莫要偷吃東西,留著肚子晚上吃好的。
元寶聽了,笑著問她:“你除了會做個面還會做其他的?”
畫竹笑著呸了他一口,道:“本姑娘會的多著呢,就怕你沒這口福。”說著便笑呵呵地往廚房走去,走到中途,又忽然回頭道:“我們要走了……晚飯是我們家阿蘿做的,是感激你家少爺和齊公子的救命之恩。”
元寶聽完愣了一愣,待回過神來才猛地一拍腦袋,匆匆往後山去了。
這事,得趕緊告訴少爺去!
阿蘿做飯的動作很快,沒一會兒功夫,幾道香味撲鼻的菜餚便出了鍋,色香味美,看上去便惹人垂涎。
一直待在旁邊看著的畫竹早已被阿蘿深藏不露的廚房驚傻了眼。先前聽阿蘿說要開飯店做生意,她還半信半疑,現在見了阿蘿的一手廚藝,卻是信得十足十,再沒了半分懷疑。
“阿蘿!你打哪兒學的這五花八門的廚藝啊?以前沒見你做過菜啊!”畫竹驚得合不攏嘴,她打小都跟在阿蘿身邊,還當真不知道她究竟什麼時候學的做菜。
“我啊……我在夢裡學的唄……”
她總不能告訴她,這身廚藝是從上輩子帶來的吧?上輩子爲了討司馬執歡心,她可是刻苦專研過。
什麼從夢裡學來的!畫竹明顯不信,撇著嘴“切”了一聲,“不說就不說,我還不愛聽呢……有我吃的就行了……”說著便順手拈了塊紅燒肉塞進嘴裡,只一嚼,便覺滿口肉香,肥而不膩,甜而不悶,好吃到直想將舌頭都吞進肚子裡。
“好吃!好吃!好好吃!”一連聲的疊詞已經不足以表達畫竹的讚歎,說著又拈了一塊塞進嘴裡,顧不得燙嘴,呼呼喝喝地嚼了。
阿蘿見了直笑,道:“你快別偷吃了,我做得不多,都給你吃了他們待會都沒得吃了……”
美味當前,畫竹哪顧得上這麼多,聞言撇撇嘴道:“他們吃別的唄。”說著又夾了一筷子蟹肉往嘴裡塞,蟹肉鮮美,半分腥氣也無,好吃到讓人捨不得放下筷子,“唔……他們什麼都不吃就最好了……”這麼好吃的食物,她一個人都不夠吃的啊!
阿蘿聽了不由失笑,笑過以後卻又兀自發神,看著擺滿竈臺的菜餚,清一色的肉類,心裡有些不是滋味。
她不知道段一雋和齊重天會不會喜歡吃這些,但是有一個人卻是真的不能吃。
這些肉是她特地囑咐畫竹買的,除了肉沒有一丁點的蔬菜。她不明白自己爲什麼要這麼做,用這麼幼稚的行爲發泄她的怨恨和不滿?
果然,當一桌子肉菜端上桌的時候,司馬執頃刻變了臉色。
齊重天和段一雋均微微怔了怔。
阿蘿見了,明知故問,“怎麼了?你們……都不喜歡?”
齊重天最先站出來打破僵局,呵呵笑道:“沒成想阿蘿姑娘小小的身子骨,倒也是個熱愛食肉之人。”
阿蘿微微一笑,道:“小時候沒得吃,現在好不容易得了機會可不得多吃些彌補從前的虧待。”
這說的倒也是句實話,只是聽在不同的人耳裡,卻是別樣心思。
想到阿蘿從前過的日子,段一雋心裡又是愧疚又是心疼,盯著阿蘿半晌沒有言語。
司馬執也同樣看著阿蘿,只是看著,卻始終不說話。
一時間,三人都看向阿蘿,好端端吃飯的氣氛變得格外的詭異,連畫竹和元寶都感覺到了這不尋常的氣氛,默默地都沒敢吭聲。
阿蘿也被這氣氛憋得有些胸悶,早知道就不來這麼一出,倒將她自己憋得慌。
“怎麼了?大家都不吃嗎?難爲我做這麼一大下午……你們要是都不吃,我可就自己吃了。”說著便自顧坐下,又擡頭對畫竹道:“姐姐也來吃吧,這下可是真沒人跟你搶了。”
畫竹見狀忙跟著阿蘿坐到旁邊,擡頭看一眼那兒站著的幾人,覺得很是爲難。
現在這狀況,倒真是前所未有的尷尬。
“難爲阿蘿姑娘辛苦一下午做出這麼色香味美的全肉宴來,我等怎麼好拂了阿蘿姑娘的美意呢?自然是要吃的。”司馬執忽然微微笑道。末了,又忽然對齊重天道:“重天,我知你近來在爲你師父守孝不可食肉,可人家阿蘿姑娘一番美意,你可好意思拂了人家?”
此話一出,在場的人紛紛瞪大眼睛看向司馬執。
尤其是阿蘿,被司馬執的話驚得喉嚨一噎,瞬間卡了根魚刺在喉嚨,疼得她眼淚都快掉出來。
“齊……齊大夫……卡……魚刺……”漲紅著臉終於將自己需要取魚刺的需求憋出來。
誰知齊重天正因爲司馬執方纔莫名其妙說出來的話尤自發懵,壓根沒聽到阿蘿的求助。
反倒是段一雋率先發現阿蘿的不對勁,忙伸手去倒茶,誰知手還未觸到茶壺,便見司馬執已經坐到阿蘿旁邊,段一雋一怔,伸出的愣愣地收了回去。
司馬執旁若無人地坐到阿蘿身邊,一手輕拍她的背,一手夾著一大筷子魚香肉絲送到阿蘿嘴裡,“這裡也沒有青菜,你試著將這些肉一口吞了興許能將刺嚥下去。”
阿蘿此時已經被那根魚刺卡得失去了理智,已經顧不上送到嘴邊來的是肉還是蔬菜,也顧不上是誰在救她,嘴一張便將那一大筷子肉吞了下去,試著嚥了下唾沫,方纔那股刺痛感果然消失了。
正待她要鬆口氣的時候,卻見旁邊司馬執已經自顧夾著桌上的肉吃了起來。
“你……”阿蘿下意識地便想阻止。
她已經不像前世剛認識司馬執時那麼一無所知,她很清楚他是不能吃肉的。她還記得他從前因爲不小心吃了一口肉吐了三天三夜,所以她今天才會用這樣的小把戲來發泄對他的怨恨。可是,這並不代表她心裡真的希望他吃了她煮的肉又來吐個三天三夜。
還是,這一世,他已經沒有了那個毛病?
“怎麼?”見阿蘿欲言又止,司馬執挑眉看向他,脣邊帶著微微的笑意。
“呃……我想說,這……筷子我用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