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好了銀票,阿蘿便帶著畫竹去城東的青雲大街。
青雲大街是衢州最繁華的地帶,大家子弟都喜歡在那塊地兒吃喝玩樂,想來蘇家小姐也是常常在那些地方出沒,畫竹低著頭默默地想。
然而,低頭間,卻無意瞥到了阿蘿別在腰間的玉佩。畫竹愣了愣,說實話,阿蘿如今這副小乞丐裝扮,腰間別上這麼塊玉佩怎麼看都覺得怪異。
何況......畫竹定睛一看,那塊玉佩......
“阿蘿,這不是兩年前你從那個被你救下的人身上拿來的玉佩嗎?”畫竹不由有些緊張,拉著阿蘿壓低了聲音道:“你之前不是說這東西有來頭嗎?你這樣拿出來會不會惹上什麼麻煩啊?”
事實上,這樣將玉佩別在腰間,阿蘿自己也很緊張,萬一被人搶了不說,最關鍵的是,要是司馬執也恰巧在這附近,那她的一切計劃就全都泡湯了。
可是,轉念一想,上輩子她是十六歲的時候在馮家碰上司馬執的。
那時候,司馬執隨表少爺來馮家做客,她陪著馮雲初逛花園,兩廂一見面,他一眼便認出了她掛在荷包上的玉佩,驚色之下,於是有了此後種種。
那塊玉佩當時她是故意佩上的,爲的便是與馮雲初站在一起的時候,不顯得過於寒酸。卻是沒有想到會那麼巧地碰上玉佩的主人。
前世,是十六歲撞見司馬執的,這輩子才十四歲,暫時應該不會撞見的吧?想到此,阿蘿微微鬆了一口氣,手心的拳頭不再攥得那麼緊了。
拉著畫竹站到街檐邊,小聲道:“蘇小姐認識這塊玉佩的主人,她見到這塊玉佩會主動找我們的。”
如果她沒有猜錯,上輩子,齊重天之所以一直追不到蘇榆,完全是因爲蘇榆心有所屬,她喜歡的是司馬執。聽司馬執說,他、齊重天、蘇榆,他們三人是打小便認識的,所以,蘇榆一定會認識這塊玉佩!
過了一會兒,果然見一個丫鬟打扮的人向她們走了過來。
阿蘿悄悄地拉了畫竹一下,耳語道:“來了,我們走。”
畫竹一愣,還未明白過來阿蘿究竟想做什麼,便見她已經走出去幾步遠,於是趕緊追了上去。
兩人在前頭走了幾步,後面果然傳來了匆匆的腳步聲,小丫鬟聲音軟軟糯糯的,道:“兩位小哥請留步。”
阿蘿充耳不聞,依舊頭也不回地往前走。
那小丫鬟似乎有些急了,腳步凌亂地匆匆跑上來,雙手一展,攔住了阿蘿的去路。
阿蘿故作一臉茫然地將小丫鬟望著,卻見那小丫鬟擰著眉,氣喘吁吁道:“我說你們跑什麼啊?沒聽見我叫你嗎?”
阿蘿瞪大了眼睛,茫然道:“我沒跑啊。”
花蝶眼珠子一瞪,正欲發火,卻見對方忽然笑嘻嘻道:“不知道姑娘叫住我們可是有什麼事?”
花蝶聞言這纔想起正事來,沒好氣道:“我們家主子要見你,你跟我來一下。”真不知道小姐找這兩個小叫花子做什麼!花蝶心中不由得氣悶。
畫竹擡頭看向阿蘿一眼,見她沒動,於是也站著不動。
花蝶往前走了兩步,沒聽見後面有腳步聲跟上,回頭卻見那兩小乞丐站著沒動,杏眼一瞪,氣道:“你們愣著幹什麼啊?跟著走啊!”
阿蘿也有些不高興,道:“小子我雖然窮,卻也不喜歡被人呼呼喝喝,你們主子要見我,我便一定要去見嗎?”因著男裝打扮,阿蘿說話的時候故意憋著氣裝出聲音沙啞的樣子,倒委實像個男子。
花蝶聞言,心中不由納罕,倒想不到這小乞丐還有些骨氣。於是,又回身走到阿蘿身邊,恭敬地做了一個‘請’的動作,道:“公子有禮,我們家主子有請,不知公子可否賞臉?”
阿蘿看了她一眼,道:“不敢當,姑娘前面帶路便是。”
花蝶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見他雖是滿臉泥髒兮兮的,眼神卻分外坦蕩,心中的厭惡忽然少了幾分,默默地走到前面帶路去了。
畫竹走在阿蘿身邊,不時地擡頭看她一眼,心裡也有些奇怪。明明是她們故意要引起蘇小姐的注意,怎麼人家派人來請卻又故意擺譜?萬一人家不稀罕見了,豈不是功虧一簣?
阿蘿似乎猜到畫竹的心思,衝她微微一笑,明顯胸有成竹的樣子。畫竹見了那抹微笑,心裡竟莫名地放鬆下來,對阿蘿的那份信任也在不知不覺間增長。
花蝶帶阿蘿她們去的是一間茶樓,進去時,蘇榆已經坐在那裡等候她們多時。
“兩位公子,請坐。”見人進來,蘇榆微微擡手,招呼阿蘿他們坐下,跟著又吩咐花蝶沏茶。
阿蘿微笑著衝蘇榆點頭回了一禮,跟著便在蘇榆對面的位置上端端坐好,畫竹亦跟著坐在阿蘿左手邊。
這時候,花蝶已經沏好了茶,蘇榆又微笑著招呼阿蘿用茶,阿蘿接過來抿了一口,這才擡起頭來打量蘇榆。
不得不說,蘇榆不愧是衢州第一美人,漂亮、高潔、舉手投足皆是大家閨秀的典範,便是馮雲初那樣的,和她站在一塊也是高低立現,也難怪齊重天那般喜歡她了。上輩子她只聞其名未曾見過面,沒想到這輩子卻是最先見到她。
蘇榆也注意到了阿蘿打量的目光,心裡不禁有些不悅,秀眉微微一皺,直言道:“不瞞公子說,我請你上來只是有件事情想向你打聽一下。”
阿蘿微微一笑,問道:“不知小姐想問什麼?若是在下知道的事情必定知無不言。”
蘇榆道:“不是什麼大事,我就是想問一下,公子腰間別的玉佩是從哪兒來的?”說此話時,視線已然落到了阿蘿腰間的玉佩上。
阿蘿一愣,瞬間又恍然大悟,取下腰間的玉佩,道:“小姐說的是這塊玉佩?”
蘇榆點點頭,再次看向阿蘿。如果她沒有看錯,這應該執哥哥的玉佩,上面有御賜的龍紋。
阿蘿笑了笑,道:“這玉佩是在下先前在行商途中撿到的,倒是塊好玉,也不知道是誰丟的。”
蘇榆一愣,挑眉道:“行商?”說實在的,眼前這個髒兮兮的乞丐,怎麼看也不像個商人。
阿蘿看出蘇榆眼中的質疑,面上有些羞愧,道:“做點小生意,前陣子將家底都賠光了,這才變成了這般模樣。”
蘇榆聞言總算了然,心中也信了幾分。這人的言談也的確不像個乞丐,文質彬彬的,倒有些教養。
“公子可否將這塊玉佩借我一看?”蘇榆道。
阿蘿點點頭,將玉佩遞了過去。
蘇榆接過玉佩仔細一瞧,心中不由納悶,的確是執哥哥的玉佩,怎麼會在這人身上?難道真是他撿到的不成?可是這麼重要的東西,執哥哥沒有理由會弄丟啊。
“小姐可是識得這塊玉?”阿蘿忽然開口問道。
蘇榆愣了下,笑道:“不認識,不過.......這玉倒的確珍貴。”
阿蘿笑了笑,道:“小姐若是喜歡便送給你如何?”
蘇榆一愣,不解地看向阿蘿。
阿蘿又道:“左右這東西也是我撿來的,何況我這人對玉也沒甚研究,我見小姐似是懂玉之人,送給小姐也總比放在我身邊白白糟蹋了的好。”
蘇榆看著阿蘿,想從他臉上看出點貓膩來,可對方始終笑容坦蕩,不像是別有用心的人。
“你果真願意送給我?”蘇榆有些不信。
阿蘿微笑著點頭,“自然,小姐現在便可拿去。”
蘇榆默了默,道:“既然如此,那我便不同公子客氣了,這玉佩我委實喜歡得緊。不過,我亦不會白拿你的東西。”說著,便轉頭對花蝶道:“去錢莊取一千兩銀票來。”
花蝶點頭,正欲轉身出門,卻忽聽阿蘿阻攔道:“小姐不可!這玉佩原本便不是在下的東西,如今送與小姐也當是借花獻佛,又豈敢收取小姐的報酬?”
蘇榆聞言卻道:“可我這人一向不喜歡欠人人情,你若是不肯收錢,這玉佩我便不要了。”說著便欲將玉佩推回去。
阿蘿忙伸手阻攔,道:“既然如此,小姐若是願意,不妨幫在下一個忙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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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榆一愣,看向阿蘿,“什麼忙?”
阿蘿這才端端坐好,道:“在下之前行商之際,途徑琉蒼國,得了一件蒼雲雪緞做成的衣裳,美麗萬分。然則,這等好貨卻不是人人都識得的,以至於到現在那件衣裳仍鎖在在下的櫃子底下,不能得見天日。”饒了半天,總算饒到了正題上,適才忐忑的心情終於平緩了些。
“蒼雲雪緞?”蘇榆一驚,萬萬沒有料到眼前這人竟還有那等好東西。
阿蘿點頭,故作驚奇道:“小姐可是聽說過?”
誰知一旁一直沒吭聲的花蝶卻插~~~~進嘴來,很是不屑道:“哼!那有什麼,咱們小姐昨兒還得了幾張蒼雲雪緞織的手絹呢,可有什麼稀奇?”
“蝶兒,不許無禮!”
花蝶吐了吐舌,又默默地退到一邊。
蘇榆看了阿蘿一眼,道:“蒼雲雪緞的確是世間難尋的珍寶,昨兒我得了幾張手絹也是幸運,沒成想,公子竟還有蒼雲雪緞做成的衣裳。公子若是方便,不若拿來與我一看?要是價格還能接受,我便幫了公子這忙,將這衣裳買下來如何?”
阿蘿聞言大喜,忙道:“小姐願意幫忙,實屬在下三生有幸,他日在下東山再起,必當報答小姐今日的雪中送炭!”說著便站起身來朝蘇榆拜了一拜。
蘇榆擺擺手,道:“不必了,雪中送炭談不上,你贈我玉佩,我買你的衣裳,算是還你的情。若真要細算起來,倒是我佔了你的便宜。”說完,又道:“三日後,你來這裡等我。”
阿蘿聞言忙道:“好,全憑小姐安排。”說著又向蘇榆拱了拱手,道:“那今日,在下便告辭了。”
蘇榆點點頭,道:“公子慢走。”說完又吩咐花蝶送客。
阿蘿忙擺手,再三推拒,“不用了不用了,在下自行離開便是。”說著便和畫竹退出了門。
待兩人都走後,蘇榆這才招來花蝶,問道:“你方纔去請他們的時候,他們可是二話沒說便跟你走的?”不知道爲什麼,她心裡總有些不安,隱隱總覺得這人是在故意接近她。
花蝶茫然地搖頭,不解道:“不是啊,我追了他們半天才追上的呢,請他們上來的時候,他們還嫌我不夠禮貌不肯來呢。”
蘇榆聽了不禁皺眉,照花蝶這樣說,他們也不像是故意接近她的。後來,轉念一想,就算是故意接近她又如何,至少這玉佩真的是執哥哥的。待三日後,將那蒼雲雪緞做的衣裳買下,此事便徹底結束了,左右她也吃不了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