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表少爺您怎麼來了?”見著突然過來的段一雋,蘇嬤嬤心裡不停地打鼓。
段一雋挑眉不悅道:“怎麼?本少爺來看自己姑媽還要經過嬤嬤的同意不成?”說著便直接拂開蘇嬤嬤自行進了屋。
這個蘇嬤嬤,段一雋打小便十分討厭,大概是覺得她天生長了一副壞人的臉嘴。
蘇嬤嬤深知這小祖宗的脾性,明白自己攔不住他,於是悄悄地衝邊上的另一小丫鬟使了眼色。
小丫鬟會意,領命而去。
小丫鬟下去以後,蘇嬤嬤忙跟進屋去,陪著笑道:“表少爺說的哪裡話?您能來看夫人,老奴替夫人高興都來不及呢,表少爺您可千萬別誤會,老奴這便讓人去請夫人過來。”說著又滿臉堆著笑給段一雋倒了杯熱茶。
段一雋素來便是喜怒於顏色的人,他討厭一個人便是同她說句話都覺得髒了自己的嘴,徑自走到貴妃榻上懶洋洋地倚著閉目養神,看都不願意看蘇嬤嬤一眼。
蘇嬤嬤立在一旁也顯得有些尷尬,不過,她素來也知道段一雋不喜她,所以也沒做熱臉貼冷屁股的事情,安靜地立在一處識相的沒有出聲。
沒一會兒,便聽見外面有了聲響。
聽見熟悉的腳步聲,蘇嬤嬤立時來了精神,喜笑顏開地迎了出去,大聲道:“夫人您可來了,表少爺等您好一會兒了呢。”說話間和段氏交換了個眼色。
段氏會意,微微點了下頭。
“姑媽在忙什麼?可是讓侄兒好等啊。”不知什麼時候,段一雋已經走了出來,倚在門口微微笑道。
段氏亦跟著笑道:“喲,讓你等姑媽一回,怎的還抱怨上了?大不了下次不讓你等便是了。”
段氏神色如常,絲毫看不出異樣,走上前熱情的拉著段一雋的手往裡屋走去,“吃過飯了沒?留在我這裡吃晚飯吧,我讓廚房做幾個你愛吃的。”
段一雋呵呵笑道:“侄兒可不就是來姑媽這裡討頓飯吃的麼,自然是要留下的。”說話時,臉上還閃過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
若是換了以前,段氏倒挺樂意有人陪她吃頓飯的,可是今天……她隱隱覺得,段一雋突然選在這個時候過來也許和那個丫頭有關。想到今天早上冬青說的話,心裡不由得多了一重提防。
然而,段氏到底沉得住氣,心裡雖已十分不悅,面上卻沒有露出絲毫,仍是親親熱熱道:“那敢情好啊,正好我這裡剛來了個新廚子,待會兒便叫你試試大師傅的手藝。”
段一雋哈哈笑道:“那侄兒今晚可有口福了。”
說完,兩人都笑了起來,端的是一對感情甚好的姑侄倆。
忽然間,段一雋眼眸一掃,見著段氏的衣領處有一小塊鮮紅的血跡,血跡還未乾透,像是新鮮的。
段一雋眼色一暗,故作驚訝道:“咦?姑媽這是受傷了麼?”
段氏聞言一愣,順著段一雋的視線低頭一看,一眼便看見了自己領口下方的一塊血漬。
段氏心裡暗叫不好,估摸著是剛纔教訓阿蘿的時候不小心濺上的,來得太急都沒有來得及換件衣裳。
然而,她心裡雖有幾分慌亂,面上倒也淡定,輕描淡寫道:“方纔不小心劃傷了手,估計是不小心抹上去的吧。”
段一雋恍然大悟似的“哦”了一聲,跟著面露擔憂,道:“姑媽平日可得多小心些,這劃傷了手指倒是小事,若哪天不慎摔了跟頭可就不得了了。”說話時眼睛的餘光不意撇了蘇嬤嬤一眼。
言者無意聽者有心,蘇嬤嬤聞言身子一僵,眼裡已然是驚恐萬分。
段一雋心裡冷笑,剛纔他悄悄探尋院子的時候親眼見到蘇嬤嬤將一個小丫鬟推進了池塘裡。他雖然不知道那個丫頭犯了什麼錯,可見這老東西如此無法無天,便尋思著得找個機會好生教訓她一頓纔是。
眼下見她露出驚恐模樣,倒也應了那句老話,平日壞事做盡的人,夜裡都害怕鬼來敲門。
吃完飯以後又和段氏坐著閒聊了幾句,見段氏露出睏意,段一雋心裡也微微鬆了口氣,忙起身告辭道:“時間不早了,姑媽早些休息,侄兒便先回去了。”
段氏也的確感到睏倦,點點頭,道:“那姑媽便不留你了。不過,你人既然來了,就在府上多留幾天,明日再來姑媽這邊玩。”
段一雋微微一笑,道:“是,都聽姑媽的,姑媽保重身體,侄兒今日便先告辭了。”
段氏微笑著擺了擺手,“去吧。”
然而,段一雋卻不是真的離開,待出了房門,趁人不注意腳尖一點便跳上了樹,混著夜色,任誰也發現不了他。
實際上,段一雋本來最開始只是打算偷偷地將阿蘿找出來,誰知半路中被蘇嬤嬤發現,沒有辦法,他只得謊稱自己是來探望姑媽的。耽誤了這些時間,也不知道那丫頭還好不好?想到段氏衣領上的血跡,心裡不由更加擔憂,只盼著段氏趕緊歇下,他也好去找那個丫頭,也不知道她被關在了什麼地方。
算算時間,他剛纔給段氏下的迷藥也該發作了吧?
正此時,便見段氏的房間終於滅了燈。段一雋冷冷一笑,順手從懷裡摸了一張黑巾出來往臉上一罩,傾身便跳下了樹。
走到黑暗處,正好見到一個小丫鬟端著雕花木盤從邊上經過,段一雋手腕一勾便制住了對方的脖頸,啞著聲音道:“說!五姑娘被關在哪裡?”
小丫鬟被扣住脖子,早已嚇得魂飛魄散,然而理智尚存,想到蘇嬤嬤的警告,下意識便道:“我……我不知道啊……五姑娘?五姑娘不是在檀院嗎……”
段一雋手上猛地用力,“說不說?信不信我殺了你!”
因著段一雋手上使了勁,小丫鬟隱隱覺得如果不說也許立刻便會喪命,掙扎了一會兒,只覺呼吸越發困難,急急道:“在……在書房的……暗……暗室……”話猶未落,便覺得腦袋一重,跟著便沒了意識。
段一雋將打暈的小丫鬟往樹叢裡一扔,便急急往書房跑去。
到了書房,打暈了兩個守夜的家丁,徑自走了進去。
梅院的書房,他小時候倒是常來,只是那丫鬟口中說的暗室,卻是真的沒有見過。好在他運氣好,四處折……騰了一會兒,便聽得“咔”地一聲響,掛著壁畫的牆突然出現了空隙,伸手一推,便露出了一道門,昏黃的燈光從裡面照出來。
“馮雲蘿!”段一雋站在門口試探性地叫了一聲,半晌,卻沒有得到任何迴應,不由心頭一跳,再沒猶豫擡腳便走了進去。
越往裡走,血腥氣就越重,心裡的不安也越重。然而,當段一雋真正看到馮雲蘿的時候,他卻驀地僵在了原地,再不敢往前一步。
他不敢相信那個滿身鮮血躺在血泊中生氣全無的女子會是昨天那個犟著脖子和他吵架的丫頭,他不敢相信昨天還好端端的丫頭會突然變成了這副模樣,滿臉的刀傷,觸目驚心!他甚至害怕靠近她,她會不會已經死了?要是她真的死了,他該怎麼和司馬執交代?他答應他幫他照顧她的啊!
然而,無論如何,他最終還是緩緩地靠近了她,顫抖著手去探她的鼻息。
當阿蘿微弱的鼻息傳到段一雋的指尖時,他繃緊的心驀然鬆了一口氣。活著,只要還活著就好。
快速脫下身上的外裳披在阿蘿的身上,段一雋一刻也不敢再耽誤,將人攬抱在懷中便急匆匆地往外跑去。
因著阿蘿受傷嚴重,他不敢隨便給她找大夫,連夜帶著阿蘿上了百重山。
到了百重山時,齊重天正因爲失眠坐在院子裡悠哉悠哉地飲酒,見段一雋大半夜地抱著個渾身是血的女人站在自己的面前,齊重天眉心一跳,甚是嫌棄道:“作死啊你!大半夜的觸我黴頭!”說著還倒退了兩步,捂著鼻子不想聞到那股血腥氣。
“你他媽快點過來救命!她要是死了,咱們倆都得陪葬!”段一雋已經氣得雙目噴火,急急地將阿蘿抱進了齊重天的房間。 ωwш? ttκǎ n? ¢ ○
“哎呀我說你別抱我房間啊,她要是死在我房間裡多觸黴頭啊!”見段一雋直接將人往自己房間抱,齊重天忍不住抱怨道。然而,抱怨歸抱怨,這個時候,他還是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也急急地跟了上去。
當齊重天看到阿蘿那張被毀了的容顏,也露出了和剛纔的段一雋一樣的表情,瞠目結舌道:“誰……誰這麼狠毒啊?”
“你他媽別給我愣在那兒,趕緊過來看看!”段一雋此刻已是心煩意亂,除了讓齊重天趕緊救人,別的他都沒有心情搭理。
“這麼緊張做什麼?你的女人?”作爲兄弟,齊重天此刻似乎更關心段一雋的八卦問題。畢竟是天下第一神醫,他壓根不擔心救不了眼前的女子。
看見齊重天不緊不慢地施針救人,面上是慣有的胸有成竹,段一雋總算鬆了一口氣,聞言淡淡道:“司馬的人,救不好我們倆都得死!”
齊重天驀地一怔,看一眼段一雋又看一眼躺在牀上容顏盡毀的女子,半晌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