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頭的是麥穗!
看著眼前這片金燦燦隨風(fēng)翻滾的麥浪,郝用總算是看到了希望。之前原本還想要來守夜,在女兒的建議下紮了幾個稻草人,效果比往年要好,糟踏得也少。
比起大哥二哥地裡的穗子要短小乾瘦一些,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了,高山寒冷土地貧脊,但也是自他經(jīng)事以來收成最好的一年了。生活總是一年比一年好,上天不負有心人的!
明天就準(zhǔn)備收割了!
往年是一大家人一起幹活,郝山郝水這些孩子也能幫忙用鐮刀割,自己兄弟三人就挑。整個高山尖的麥?zhǔn)涨扒搬後嵋惨闳熳笥遥?,連午飯都是帶到地裡吃的。今年只有自己一個人幹,少說也得幹上五六天吧。
只要收成好,他倒不在乎幹多少天,唯一擔(dān)心的是天氣不好!收回去的曬不幹,地裡的要發(fā)芽,那就是老天不看顧了。
“娘,天氣好,我們在黃桷樹下煮飯挺好的,又不用等!”郝然邊燒著火邊對一旁的王世清道:“娘,等過段時間,咱家買一個這樣的小鍋,好不好?”
“行??!”王世清輕輕的用木勺攪著小鍋道:“分家了,慢慢的就要置辦一些傢什了。但你爹賣柴的錢要分個輕重緩急,原以爲(wèi)分到的糧食少今年青黃不濟的時候難,沒想到卻好運的遇著了貴人,只要肯幹,多多少少都有點收入!”
“會的,往後,我們家會更好的!”郝然點點頭,縱然沒有金手指,見過的比他們這些人聽過的還多,經(jīng)過高等教育的她肯定能發(fā)家致富的,不說富甲一方,但一定可以讓爹孃過上好日子,彌補上輩子的缺憾。
“嗯!”王世清感覺自己這段時間呼吸都順暢多了:“娘要是不生病就更好,至少也可以幫著家裡做點事兒,讓你爹輕省一些!”
“娘您放心吧,會好的!”上輩子,媽媽是打針吃藥但到她出事也沒有根治。工作後下基層的時間多,聽了許多民間小偏方,還沒來得及給媽媽試一試就來到了這兒。或許,上蒼就是給她彌補的機會,讓她在這兒給娘試一試吧。
“郝然!”遠遠的,馬臘梅跑了過來,看著王世清,隔了三步遠站著招呼:“郝三嬸煮飯啊!”
“是啊,臘梅,你找我家然兒玩?”王世清對馬家人一直頗有好感:“快去吧,然兒,這兒有娘呢!”
本想說不去玩的,但看馬臘梅欲言又止的樣子,連忙應(yīng)聲是,拉著她走向了樹林裡。
“你找我什麼事?”馬臘梅一直沒開口說話,郝然疑惑的問。
“郝然,我說了你可別生氣!”馬臘梅小聲的說:“我爹可能過幾天就要進山打獵了!”
“那行,我等會兒煮好飯就把小吊鍋還你!”看看,多有先見之明,纔剛說要買鍋,人家就要了。郝然笑著跟馬臘梅說:“我們是好朋友,有什麼話還不能明說的,不用吞吞吐吐的。再說了,東西是有借有還,再借不難。早就說好等你爹要用時我們就還的,我怎麼會生你的氣呢!”
“不用,不用這麼著急!”馬臘梅連連擺手:“只是剛纔聽爹孃在說準(zhǔn)備要進山了,你別急著還,要用的時候我再來找你!”
早還晚還,早晚要還的“沒事,下午我就給你送過去!”借人的東西,始終是別人的!
“真的不用這麼急著還!”馬臘梅臉都急紅了:“郝然,你不會是生我的氣了吧!”
呵呵,都說欠錢的是大爺,自己欠馬臘梅東西,她來要還要賠著小心,看她這樣,郝然都不好意思了。自己這樣著急確實有不高興的嫌疑。“好吧,那我就先用著,到時候你爹要用了就告訴我一聲!”
“好!”馬臘梅這才笑顏如花:“我爹說了,這次進山打的獵,第一個就要送給先生吃!郝然,你不知道,我爹進一次山回來,我們家就當(dāng)過年一般高興!”
“爲(wèi)什麼?”郝然不解的問。
“我爹和叔叔們進山,有時候三五天回來一次,有時候十天半個月纔回來。他一回家,收穫肯定就會很大,有各種野物,有時候還會打著野豬。有一次爹給我?guī)Щ亓艘浑b野雞,長得可漂亮了!”馬臘梅道:“原本我想餵養(yǎng)的,可是傷了說養(yǎng)不活!爹說了,這次一定幫我捉一隻活的野雞回來!”
“真好,到時候叫我去看看啊!”獵戶人家的生活充滿油珠珠郝然不羨慕,但是野雞毛很漂亮她可以眼饞一下。
“嗯,一定會的!”見郝然真的沒有爲(wèi)自己要回小鍋之事生氣,馬臘梅這才高興的離開了樹林。
晚上吃飯時,天剛黑。
“我明天開始收麥子!”郝用端著碗說道:“家裡的事然兒幫忙看顧著點?!?
“爹,我要去幫忙!”郝然不認(rèn)爲(wèi)家裡還有什麼要她出馬才能搞定的事:“娘能下地做飯了,爺爺?shù)囊挛铿F(xiàn)在該由二嬸漿洗!”
“她爹,要不,我也去高山尖!”王世清看父女倆在那兒商量,想了想,慢慢開口。
“世清!”
“娘!”
開什麼玩笑,高山尖,就是一個正常人上去也得走半個時辰,更不要說她這樣的病人了。平地走路都是三步一歇的,爬坡上坎的讓她隨行,估計得走上兩個時辰了,到時候,不是上去幹活而該是看風(fēng)景了。
“你們聽我說!”王世清擺擺手:“明天你上山時,將小吊鍋、米和碗筷帶上先走;我和然兒慢慢上來。我就在山上煮飯,中午也省得回來吃?!?
“娘,你會很累的!”娘爬山的過程,郝然都不敢想象會有多難,更不要說上山後還要幫忙做午飯。
“沒事,娘慢慢走動走動”王世清朝著郝用道:“好幾年了,我都沒有走過遠路了。這高山尖,好像就從來沒上去看過。眼下,成了我們家的地了,我想去看看!”
“這?”郝用聽妻子這樣說心裡也難受,是啊,自打生病以來,身體一年不如一年,連王家崖也很少回去。
“娘,行嗎?”郝然聽娘說得這麼心酸小心的問。
“放心吧,然兒,你願意陪娘一起走路嗎?”王世清朝女兒一笑問道。
“願意,願意!”只要娘沒有危險,陪她幹什麼都行,不就是上山嗎,慢慢走吧,讓她上去看看,呼吸一下山上的新鮮空氣也不錯。對,讓她看著麥地裡的希望,看著自己和爹一起勞動的場景,這也是一種幸福。
“娘,就在上面,快看,冒煙的地方就是了,一定是爹先將樹幹燒起來了!”說好的收麥子時就燒木頭制木炭??粗h處冒出的濃煙,郝然對娘道:“等會兒,您要離火坑遠一點,別嗆著了!”
“這孩子,我是你娘!”一路上,女兒總是攙扶著她,時不時的說這兒有坎那兒有坡,隔一段路又停下來歇歇,她都不知道走了幾個時辰了,終於聽說快到高山尖了。一路上,路過了胡招娣和李杏花家的地,也看了半山村其他人家在忙,和他們打了招呼,人們看到她上山都紛紛露出了驚奇的表情。
郝然不好意思的笑了。自己早已習(xí)慣性的把娘當(dāng)寶貝一般的看護,上輩子是這樣,這輩子更甚。
高山尖,一片麥地,一個人,一片火光!
原來,這就是高山尖,這就是繫著一家三口命運的麥地。
“來了!”郝用早已經(jīng)快速割了一塊地麥子了,正擡頭擦汗,見妻子在女兒的攙扶下站在了棚子旁邊,連忙走了過來。
“她爹,這麼多,你又得累好些天了!”以前一大家子人,成堆的麥桿挑回家堆得像小山,翻曬,連蓋打麥子都要折騰幾天。如今,全靠男人,王世清心疼不已,再次在心裡將自己這個廢物自責(zé)了一次。
“無妨,我上午割,晚上挑回去!”郝用都計劃好了,白天收割,晚上打火把挑。
“爹,您的意思是,連麥桿一起挑回家?”好傢伙,郝然看這樣幹好像不是辦法,爹是人,可不是機器,再則,機器也有休息有加油的時候啊。
“嗯,都這樣收的,挑回家後再用連蓋將麥子打下來翻曬!”郝用覺得再正常不過了,爲(wèi)什麼女兒要這樣問呢。
“麥桿有什麼用嗎?”在她的印象中,麥桿只能當(dāng)柴燒。
“燒火做飯也是可以的!”郝用解釋道。
果然,爹費力的挑回去一大堆的東西,除了麥穗,其他的都無用。住在半山村的人誰家會缺柴火。再則,就算可以當(dāng)柴燒,也可以在不農(nóng)忙時來挑啊。
“怎麼了,然兒?”王世清看女兒半天不吭聲,眉頭緊皺,擔(dān)心的問。
“爹,娘,我們爲(wèi)什麼不只割麥穗呢,這樣會輕省很多!”郝然解釋道:“我們現(xiàn)在很忙,要趕在天氣好時收回去,就只割上面的麥穗,麥桿等到有空時再來收!”
“這好像確實是一個辦法!”郝用之所以沒有想那麼多,是因爲(wèi)自他懂事以來就看人們是這樣收割的麥子,經(jīng)女兒一提醒,覺得這個方法收高山尖的麥子比他想像中確實要輕省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