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有何吩咐?”幾個小女孩已怯怯的往門外而走,臨出門前還看了謝太醫(yī)一眼。謝太醫(yī)心裡冷哼一聲,就說好人不能當(dāng)吧,到這份上了她還有什麼資格在自己面前吆三喝四?停下腳步謝太醫(yī)轉(zhuǎn)身問道。
“我有幾句話問你!”看孩子們已出去了,何氏深呼吸一口氣閉了閉眼緩緩睜開,不問更是睡不著吃不香了。
“夫人請講!”看著牀上坐著的枯瘦女人,謝太醫(yī)到這年歲還有什麼看不開的呢,爭什麼也爭不贏天意,再說她現(xiàn)在也沒有本事要了自己的命。
“當(dāng)年的事,你是知情的!”何氏也不繞彎子了精神氣不足沒那閒勁。
“夫人所指何事?”謝太醫(yī)卻有的是時間有精神明知故問。
“從我懷孕到雙生子落地前一直是你在看診,我不信你不知情?”何氏有些惱了:“只是我不明白你怎麼還在京都!”要想問三姐已是不可能的了,生不見人死不見屍,涉及朝中重案她也沒本事打探爹和三皇子他們的生死,或許還在天牢暗無天日或許早已登天下了地獄,唯有留下這份疑惑讓自己百思不得其解。
“看著老夫的出現(xiàn),夫人是遺憾還是?”害怕?謝太醫(yī)很想這樣問她,不過,這個女人會害怕嗎?他其實也想告訴她,自己只是一個醫(yī)者不願牽涉到內(nèi)院私事讓她放心,可是就算這樣說了她也不會放心自己,而且,對這種狗咬呂洞賓的人還有什麼可談的呢。
“什麼也不是!”何氏冷冷的一笑“你以爲(wèi)我會害怕,會求你守口如瓶,不,你錯了,你錯了!”其實錯了的是自己,早知今日何必當(dāng)初啊。
“老夫倒想聽聽夫人的高見!”這還真是一個見了棺材也不掉淚的女人,世間少見啊!
“就算黃興知道小豪不是他兒子也無所謂了,你看看,你看看!”何氏指著破敗屋子空空如也的內(nèi)室:“我之所以費盡心機的將小豪弄到身邊,那是因爲(wèi)有宣威將軍府,如今,這兒的一切都不值一文錢,沒有兒子和沒有家產(chǎn)不都一樣嗎?更何況,那個孩子身上流著下賤的血脈,他怎麼配當(dāng)我的兒子!”
“夫人、、、、”夠狠毒冷血!謝太醫(yī)忍不住想要嘲諷她兩句,話剛出口門裡突然竄進來一個人。
“你說什麼?小豪不是我兒子?”來人正是黃興厲聲喝問“說清楚,什麼叫小豪不是我兒子?”
天作孽猶可存自作孽不可活,謝太醫(yī)都不知道這個女人聰明一世糊塗一時不打自招現(xiàn)在慢慢給這個男人解釋吧!他纔沒那閒空功陪你們呢,謝太醫(yī)擡腳就往外走。
“謝太醫(yī)你留步!”黃興眼疾手快一把將謝太醫(yī)拉住:“煩請你將這件事說個清楚!”
“黃將軍!”謝太醫(yī)心裡真是有些怒氣了,這關(guān)自己哪門子事啊:“孩子是夫人生的,你不該問夫人嗎?”怎麼問起了自己,兒子又不是自己的種!
“當(dāng)著謝太醫(yī)的面,你說?”看來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就自己是一個傻子,黃興紅著眼冷冷的盯著何氏。
“說什麼?小豪不是你兒子,你不是都知道了嗎?”何氏心裡也傻了眼,人病了也就笨了怎麼就沒想到這個男人在外面呢,張口就說,現(xiàn)在還得給他解釋半天,真累!
“娘,你病糊塗了!”聽到娘說了這麼驚人的事看黃興進門何氏的幾個女兒也跑了進來,大女兒最是機靈連忙上前阻止。
“滾!”黃興手一揮,將門前的幾個女孩子全都甩出了房門。
“娘!”幾個女孩子又驚又怕又痛,爬起來想往裡走又不敢,站在門口哭泣著。
“你有本事朝我發(fā)火啊,你拿孩子們出氣算什麼!”何氏見女兒們受罪,強撐了踉蹌下牀站立不穩(wěn)跌倒在地上。
“你這個女人,你倒是說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黃興這時候已失了理智上前一把抓著何氏的衣領(lǐng)怒吼道,右手高高揚起。
“打啊,打啊,打死了好如你的意!”何氏冷眼看著黃興,這個薄情的男人到底都有什麼好啊,當(dāng)初怎麼就瞎眼看上了他?
“你個臭女人!”揚起的手捏成了拳頭青筋直冒無力的垂下,抓著衣領(lǐng)的左手卻越發(fā)用力。
何氏感覺到出氣不贏,雙手攀上去欲圖拉開卻是徒勞無功,越發(fā)覺得呼吸困難。
“爹,您快放了娘,快放了娘!”幾個女孩子見勢不妙顧不得黃興的怒火上前拉扯。
“將軍快放手,再這樣下去會出人命!”如果在以前宣威將軍殺個人可能是小事,當(dāng)然,也得分什麼人,當(dāng)時殺了何氏何相會讓整個將軍府爲(wèi)她陪葬。但這時候沒有何相撐腰的何氏若死在了黃興手中,一個平民老百姓殺人那也就到了末路了,謝太醫(yī)見何氏眼睛已翻白連忙勸阻。
“阿興,你在幹什麼?”福伯聽得屋裡吵鬧不停哭聲喊聲聲聲入耳拖著病體也進來了“鬧什麼,鬧什麼呢,你快放手!你不看什麼,看在她是小豪親孃的面上也不能這樣待她!”這個女人縱然有千萬個不是,但她是你兒子的親孃,以後說親還要看家庭和睦,若真出了人命小豪的終生大事也就完了。
“將軍,快放手!”小豪醒了聽到爹孃吵鬧嚷著要過來,黃杉只好抱了他進來,一看這情形也連忙勸阻!
“福伯,你知道嗎,小豪根本就不是我的兒子!”說到小豪黃興頹然鬆手一臉悲慼。
摔倒在地的何氏一連串的咳嗽,雙手摸著自己的脖子出氣不贏,這個男人差點就要了她的命!
“這倒底是怎麼回事,小豪怎麼會不是你兒子?”福伯震驚的看向黃杉懷裡的小豪轉(zhuǎn)頭盯著地上的何氏。
“不!”已經(jīng)懂事的小豪嚇得尖叫。
“都是這個女人,是這個女人!”黃興冷冷的掃過幾個女兒:“她們,還有她們,都是哪個野漢子的種!”說出來自己就是拼了這條命也要去把他宰了。
原來他以爲(wèi)何氏偷漢子給他戴了綠帽子!
黃杉和謝太醫(yī)都鬆了一口氣,哪個男人都不能容忍自己的女人幹這種事,好在小豪的身世相對要簡單得多。
“你還不從實說來,是要送你到公堂上再說嗎?”福伯的心也在滴血,這都叫什麼事呀,孩子一堆兒大女成人,突然間告訴你說這不是你的種!
“娘,娘,你快告訴爹,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幾個孩子全都慌了神顧不得何氏的咳嗽喘息搖著她哭喊著,她們可以預(yù)感如果娘真的承認了自己姐妹幾個都不可能看到明天的太陽!
“乖,不怕,虎毒還不食子呢,我就不信姓黃的會親手殺了你們!”何氏輕輕的拔開女兒們的手。
“可是,爹說、、、、?”黃興明明說她們是野種,還有小豪“爹說小豪不是他的兒子?”
看你怎麼說!謝太醫(yī)覺得何氏真的蠢啊再沒了之前的精明能幹!
屋內(nèi)大大小小的眼睛,再加上門外怯怯站著幾個庶女全都屏聲靜氣靜靜等著何氏開口後再等著暴風(fēng)雨的來臨!
“哈哈哈哈!”靜下來的屋子響起了何氏張狂的笑聲“天意啊,一切都是天意!”
笑,這時候還笑得出來,看你笑得到什麼時候!
沒有人催促也沒有人打斷,除了笑聲還是笑聲。
笑夠了,笑累了,何氏喘著粗氣看著黃興:“知道嗎?當(dāng)年爹爹說你是如何的年輕有爲(wèi),說你如何的精明能幹,爹說他日你定能出人頭地,年少的心就這樣被爹爹的話吸引了”何氏陷入過往的回憶臉上洋溢著甜蜜的笑容:“得知你來府中我故意丟了釵子,你拾還我的那一刻四目傳情,一眼定終身,我以爲(wèi)自己找到了真愛,甚至想著哪怕做妾也好。你許我正妻之位,十里紅妝一段佳話,夫妻恩愛幸福美滿!”
是啊,當(dāng)年的宣威將軍府裡只有這對夫妻的幸福,哪有旁人的酸楚,黃杉忍不住想起了早逝的賀夫人。
“爲(wèi)了討你歡喜,我不怕苦累爲(wèi)你生兒育女,一連三個都是女兒,我知道你想要兒子,當(dāng)知道第四個也是女兒時我找了待產(chǎn)的女人,將的孩子調(diào)包成雙生子!”何氏冷笑道:“我以爲(wèi),有兒子的你會意氣風(fēng)發(fā),會更加奮進。結(jié)果,十幾年的時間裡你的官職都不能挪動一步!”
官職的挪動靠也不是黃興所想的,何相不也一樣沒有提拔他嗎?其實,沒挪窩必然有先皇的壓制!這一點,黃杉比誰都清楚,不過,將軍倒不是那種善於經(jīng)營的人!
“是你,是你毀了我的一切!”何氏突然憤怒不已“爹也是瞎了眼看錯了你,如果你挪了窩當(dāng)了禁軍都督統(tǒng)領(lǐng)十萬禁軍,三皇子得統(tǒng)大業(yè),怎麼會淪落到如今的地步?”
“如果這樣的話,我所掙的家業(yè),我黃家上百年傳承都會給小豪這個連爹孃都不知道是誰的野種?”黃興還有什麼不懂的:“當(dāng)年府中的妾室姨娘通房懷孕,唯有女孩子能順利產(chǎn)下,男孩子全都出了意外,你一個也不給我留!自己生不出兒子就去抱一個野種回來告訴我那是我兒子!”想到當(dāng)年百日宴的風(fēng)光無限:“這事兒謝太醫(yī)很清楚,全天下人都知道,就唯有我一個傻子矇在鼓裡還得意洋洋!”
“老夫只是一介大夫,府中內(nèi)宅之事與我何干?”你一個有權(quán)勢的將軍都能矇在鼓裡卻怪我,真是豈有此理!
“小豪!”轉(zhuǎn)身看著黃杉懷裡躲都躲不及的孩子:“我疼惜了這麼多年,甚至不惜臉面去求那個逆子去求阿杉,救下的卻不是我黃興的兒子!”
“將軍,將軍,你息怒,息怒!”本來就不是,黃杉都不知道怎麼勸說了:“不管他是誰的孩子,現(xiàn)在長這麼大了,生恩沒有養(yǎng)恩大,這是一個好孩子,你好好待他,他有出息了也會報答你們的!”見黃興伸手要來拉扯小豪他連忙避讓開了,小豪落入了一個喪失理智的人手中還有什麼好。
“沒了,都沒了!”看黃杉不讓自己碰小豪黃興仰天長笑:“沒了,官職沒了,家沒了,兒子沒了,都沒了!”轉(zhuǎn)身抓著何氏雙肩拼命的搖晃:“因爲(wèi)你,這一切,都是因爲(wèi)你!”因爲(wèi)她,自己棄了結(jié)發(fā)之妻;因爲(wèi)她,自己舍了乖巧的兒子;因爲(wèi)她,自己丟了四品將軍官職;因爲(wèi)她,這輩子再無出頭之日;因爲(wèi)她,黃家徹底毀了!她毀了黃家,自己就要毀了她!
“阿興,阿興,你冷靜一點!”福伯感覺到透心的涼,怎麼會這樣,自己心疼了這麼久的小豪居然是何氏這個女人調(diào)包的沒有黃家血脈的外人!看著黃興的動作和反應(yīng)福伯感覺到害怕。
“沒了,沒了!”黃興也聽不進福伯的勸說,嘴裡不停的重複著這句話。
“阿杉,打昏他!”再強悍的人也有致命的弱點,作爲(wèi)一個已到中年貧困潦倒的男人兒子是傳宗接代家族興旺的標(biāo)誌,陡然知道真相後任誰也難於承受,福伯伸手接過黃杉懷裡瑟瑟發(fā)抖的小豪朝黃杉示意。
看了看謝太醫(yī),見謝太醫(yī)點頭,看來只能這樣了。
習(xí)武的黃杉一掌砍在了毫無防備的黃興後腦勺他回頭看了一眼黃杉軟軟的倒在了地上。
“搬到我屋子裡來吧!”福伯搖頭嘆息,自己是想報老爺?shù)亩骺搭欀S家看顧著小豪,眼下看來只能把黃興看顧好不出差錯就不錯了!
“黃總管,我們走吧!”這個家亂七八糟的,謝太醫(yī)是一刻也不想呆了,看黃杉將人搬進了福伯的屋子就招呼道。
“謝大夫,要不麻煩你給看一下將軍?”人是自己砍昏的自然傷不到要害但還是不放心黃杉請求道。
“氣血紊亂,怒急攻心!”把了一下脈“這病兒只有他自己慢慢調(diào)理了,老夫治病不治心!無能爲(wèi)力!”
“那走吧!”這個家,自己也算是照顧周到了,餘下的事確實也幫不上忙了,黃杉看了一眼福伯懷裡的小豪擡腳往外走。
“阿杉,等一下!”福伯低頭看了一眼小豪“孩子,你是個苦命的!”
“福伯?”黃杉不知道福伯還有什麼交待,不解的回頭問道。
“阿杉,阿興的性子你最是清楚不過!”搖了搖頭:“小豪雖然資質(zhì)不好,但是一個乖巧的孩子。自從他們回到老屋,何氏就沒有正眼看待過他,我還只當(dāng)她是冷血,不想?yún)s有這樣的原因。如今,阿興也知道了小豪的身世,如果他再留在黃家、、、、?”
連吃飯都吃不起貧窮多病的人家哪有閒功夫養(yǎng)一個外姓人,關(guān)鍵是,這個人還涉及到這麼敏感的要事。如果小豪還留在黃家,他將會成爲(wèi)何氏和黃興的出氣筒,說不定連命都難保。
“可是?”雖然已不是奴籍,無論是安定侯府還是郝府自己的身份還是奴才,小豪又以什麼樣的身份進府呢。
“老夫現(xiàn)在也住在郝府!”謝太醫(yī)言外之意自己也無權(quán)收留一個孩童。
“阿杉,不管怎麼樣!”福伯年紀(jì)大心腸也好:“不管怎麼樣,小豪現(xiàn)在受了重傷,請你幫幫忙,待他傷好後再給他找一條活路吧!”爲(wèi)奴爲(wèi)僕都是傷好後的事,眼下這個孩子是要保命才行啊!
“福伯!”身無分文的福伯做到這份上了自己還有什麼好推託的呢,帶回府中去吧,秘密藏起來是不可能的,畢竟是一個大活人,不如,就如實稟告給侯爺和夫人吧“福伯放心,我?guī)撸 ?
“福爺爺!”顫抖著的小小身子的小豪早已成了淚人,黃杉將人抱過去時,他緊緊的抓住福伯的手臂不肯鬆開。
“小豪乖,跟著你黃杉叔去吧,他是一個好人!”福伯也是老淚縱橫:“小豪,你也不要怪誰,造化弄人!”縱然是一條狗養(yǎng)久了也是有感情的更何況是一個孩子,小豪其實也挺聽話的,平日裡總會幫著自己做點手腳活,累了渴了他還會體替的端茶倒水揉肩膀胳膊,在福伯的心中早已將他當(dāng)成了自己的親孫子。
“福爺爺!”黃杉懷裡的小豪抽噎不已:“福爺爺,您要好好的,小豪以後長大有出息了給您買糖!”
“好,好!”福伯流著淚送走了馬車,轉(zhuǎn)身看著一屋子的小女孩,再看著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何氏:“這都是造的什麼孽啊!”裡屋,牀上的黃興沒有醒來的跡象,他都不知道等這個孩子醒來又如何面對這一攤子破事!何氏這個女人,當(dāng)真是一個掃把星敗家女人啊!阿興啊阿興,走過了這麼多彎路你該明白了很多吧,可是,一切都晚了!
不晚,不晚,不還有錚兒嗎?
黃家沒了小豪,但是,錚兒可是黃家正真的大少爺啊,而且,錚兒已身爲(wèi)安定侯,如果阿興能和錚兒和好該多好啊。
福伯想到此又自嘲的一笑,和好,那真的就是一個夢吧!
一覺醒來,已分不清天黑還是天明,郝然總算感覺到?jīng)]有那麼疲倦了。
“謝大夫,謝大夫!”見郝然醒來,旁邊的賀錚連忙朝外喊道。郝然每睡醒一次他都要讓大夫來看診一下,以確保安然無恙。
“回侯爺,謝大夫和黃總管出府了,現(xiàn)在還沒回來!”門外的小廝輕聲回道。
“宮中的太醫(yī)呢?”要人的時候就不見人賀錚有些惱火。
“侯爺您一個時辰前不是賞了他們已打發(fā)回宮了嗎?”小廝想這位主高興過頭了吧,才一個時辰的事兒就忘記得一乾二淨(jìng)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