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鎮上,感覺這個小院子里人滿爲患。
其實,一個嫡子四個嫡女再加上幾個庶女,兩個大人一個老奴才,和最先搬進來時並沒有變化,可是,因爲女人對幾個庶女的喝斥和責難,讓自己調教小豪都沒了心情。
更主要的是,總覺得小豪身上根本就沒有傳承自己的天分,人說三歲看老,這孩子三歲多了,連拿一柄劍都吃力,對自己這個父親眼裡沒有孺慕之情,只有怯意。同樣是孩子,曾經,有一個孩子在兩歲多時就拿著劍四處跑,嚇得他娘和滿院子的丫頭婆子花容失色。
咦,自己怎麼想起了她,還想起了他?
“行了,去玩吧!”惱怒的收了劍插回劍鞘掛進內屋,大步出了院門,挑在茶樓的角落裡悄然而坐。小二也是有眼色的,這樣的老顧客也不用問直接就端上了茶水靜靜的退下。這位爺喜歡獨住從不願和其他茶客插話。
一口茶燙到了心底,一股酸澀涌出。
宣威將軍府傳到自己手中敗落,看著小豪還想著有機會東山再起,卻發現爛泥扶不上牆。難道一切都是天意?
仰天默嘆,英雄無用武之地啊!別的不說,連生計都是女人從其乾孃處討來的,也就是說,他和一羣兒女全靠女人養著了。難怪她再沒有昔日的溫順和文雅,任誰拋頭露面討好別人後回到家裡也不會有好心情。這一切,很大一部分原因都歸結於自己的無能。
喝茶,聽評書,聽人講別人的是是非非,天天就在這兒混日子到老等死嗎?
“各位,京都最大的信息來自於安定侯府,大家可知道?”恩科已開考但還沒有放榜,正史不敢誑語,說點偏門佐道引起茶客們的興趣。
要說西樑誰最吸引人眼球,自當是年紀輕輕的安定侯。
此人本來就是一個傳奇,名不見經傳的白丁小卒一躍成參將,順風順水在京都從禁軍都督榮升爲皇上身邊的紅人安定侯。沒有世家的傳奇,連娶個媳婦都很低調,幾個月未露面,一出現就已成親,而女方更是一名見不得人面的鄉下村姑。
“安定侯府旁邊的郝府,可知來歷?”偏遠的小鎮,連進京都的機會都屈指可數,誰還有時間和膽量去打探誰家府第的來歷。
“這郝府啊,不是別人,正是安定侯府當家主母郝夫人的孃家!”知情人詭異一笑。
原來如此!
誰,誰說安定侯夫人是鄉野村姑來著,鄉下的人能有這麼氣派的府諦,購置寸土寸金的高官達人一條街銀子可花費不起。
“重點不在這兒,在於郝府是侯爺給購置下的,專門爲郝夫人孃家準備!”嘴角一揚:“爲什麼呢?”
是啊,爲什麼呢?有一個侯府難道還住不下?是因爲郝夫人孃家兄弟姐妹多,肯定不能都住進侯府,要不然,當侯府當普通安置宅院了?
“是因爲,咱這位侯夫人招婿,侯爺是入贅,所以要另立門戶!”知情人輕聲道來。
“啪,啪,啪!”茶樓聽客一個個不小心將手中的茶盅掉到了地上。
這消息太讓人匪夷所思了!
“諸位,別不信,自侯爺成親回朝後,上至當今天下,下至宮女內侍,朝野俱知!”知情人仰著頭:“人侯爺也沒有遮著掩著,咱消息落後了一點,現在才知道也不晚嘛!”
“什麼亂七八糟的,堂堂一品侯爺豈容爾等污篾!”嚯的站了起來,黃興憤怒不已,也不知道世人現在都是怎麼議論他的。連當朝皇上身邊的紅人都敢大張旗鼓的談話,更不要說自己這落魄貶爲庶民之將了。
“這位爺!”看人氣勢有點兇,但看穿著打扮也沒什麼特別之處,知情人心裡有了幾分不屑:“我只是實話實說,沒防著你也礙著你,這氣從何而來呀?”
“侯爺豈是你所說的那樣?”叫什麼樣呢?聽說過寵妾滅妻的,可沒聽說過寵妻滅祖的。那人是永祥鎮的白丁出身,好不容易出人頭地光宗耀祖,怎麼可能會入贅,用腦子好好想一想也知道是謠傳了。
“他是誰,說話的語氣覺得和安定侯很熟一般!”看著拂袖而去的中年人背景旁邊有人譏笑道。
“呵呵,還別說,或許他還真認識安定侯!”有人笑道:“你老兄就不認識了吧,這人之前可是朝廷四品官宣威將軍,因爲犯了事兒貶爲庶民舉家搬遷到這兒呢!”
“哈哈哈,原來是這位主啊!”真是百聞不如一見:“早聽說過他的事兒,十多年前拋妻棄子搭上了相府娶了嬌妻,這些年卻未見高升。新皇上位落馬可不是因爲犯事而是因爲相府和三皇子篡奪皇位,也是新皇仁慈沒有要了他的小命,要不然,就算在這兒多嘴也沒了機會!”
“原來是這樣啊!”衆人恍然大悟:“朝廷命官,果然認識安定侯!”
在街邊的兩進院子裡,黃興前腳回屋後腳就聽見有人喊他。
“是你?怎麼還叫將軍?”現在還這麼叫感覺是對他的一種侮辱,讓人聽了也平白笑話了去:“你最近過得好嗎?”當主子的落難做奴才的也好不到哪兒去。
“將軍,不管別人怎麼說,反正你在黃杉的眼裡永遠就是我的主子,就是我的將軍!”看著眼前消瘦的中年男子再沒有昔日風采真是痛惜不已。
“難爲你了!”忠僕一個,可惜自己再無緣享受了。
“將軍可認識安定侯?”想到自己匆忙趕過來要告訴他的事,黃杉甚至略爲激動。
認識,怎麼不認識!
剛纔在茶樓裡還聽了半天他的笑話呢,被世人談論得如此不堪,幸好不是賀家鎮賀家出來的人!
“將軍,那您去找他啊!”有一個安侯爺的兒子,幹嘛還讓自己如此落魄。
“黃杉,你和我從小一起長大應該知道我的性格,這輩子可求過誰?”僅僅是幾面之緣萍水相逢,是求他給個一官半職還是在生活上多加照應,無論哪樣自己和他的交情都談不上。再說了,靠著女人乾孃支助生活自己已擡不起頭了,哪還能去求一個陌生人呢?餓死事小失節事大。自己再不要給世人平添笑柄。
“將軍!”黃杉只當將軍早已知道安定侯是自家大少爺,苦口婆心勸道:“父子沒有隔夜仇,改天找個機會好好談一談,將其中的誤會化解開來就好了!”
“什麼?”黃杉說話自己越發不懂,是因爲打擊太大反應很遲鈍了不少“誰和誰是父子?”自己倒是有兒子,只是那個小孩子讓人大失所望。
“將軍,您和侯爺啊?”黃杉搖搖頭,將軍還在賭氣,這麼有出息的兒子怎麼就便宜了賀家:“將軍,難道你不想讓大少爺認祖歸宗?”
“什麼侯爺,大少爺?”黃興縱然是傻子也聽了個七分明白餘下的三分是不可置信:“安定侯,賀錚,是錚兒?”
“是啊,將軍,怎麼,你不知道?”黃杉看他一臉茫然這才相信他們父子真的未相認:“將軍,少爺有出息了,您也不必再受這些罪了!”縱然不爲官,光是安定侯爺家的老太爺榮養也是高規格的,哪需要窩在這個偏遠小鎮呢?
“賀錚,黃錚!”反覆唸叨幾句勃然大怒:“這個孽障,居然連姓都給改了!”
“將軍!”冬子曾說過當初少爺寄居賀家時所受的委屈,黃杉痛惜不已:“少爺改姓賀也是情非得已的事兒,您可千萬別錯怪了他!”
“那,就算當時是我對不住他,他改了姓;可是,如今呢,你知道他幹了什麼事兒嗎?”想起茶客們的談笑,黃興恨不能將臉抹進口袋裡,一個連姓都敢改的人又怎麼不會入贅呢?世人所說的都是真的,他真的是寵妻滅祖,將自己這個生父、將黃家拋到了九霄雲外!
黃杉是來通知將軍讓他們父子重歸於好,沒想到將軍反應這麼激烈,提都不想提大少爺。當聽黃興說安定侯自願入贅郝家時,他也是張大了嘴巴感覺到不可思議。這事兒冬子怎麼沒向自己提前過呢。
“將軍,或許事情不是世人傳說的這樣呢!”黃杉搖搖頭:“耳聽爲虛眼見爲實,不如事陪將軍走一趟,去侯府看個究竟!”
“不去!”臉氣得通紅:“這個孽子,真是氣死我了!”這副窘樣甚至於都不想讓黃杉看見了,揮手示意他退下。
“將軍多保重,我去侯府看看,再回來給您彙報!”黃杉絲毫不在意今非昔比恭敬退了下去。
有子如此,自當驕傲,可是,他怎麼感到滿滿的心酸和苦澀!
他黃興的兒子,果然不同凡響!
可是,這個兒子,卻如此的不孝。
當日,自己還問過他可是來自於賀家鎮,他回答說是永祥鎮!故意隱瞞了來歷,是想與自己劃清界線嗎?
好啊,好啊,賀錚,黃錚,算你有種!有本事,有本事你永遠不要姓黃,你的子子孫孫都姓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