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誰也沒有再多說一句話,就是這么相互對視著,彼此的心里大概都有著說不清道不明的復(fù)雜情感,卻又無法用言語來表達(dá)。唯有一個微笑,一個淡淡的客氣的疏遠(yuǎn)的微笑,一如莫傾城這樣。
看到莫傾城朝著夏夜清微笑,王高仁開始搗亂了:“姐夫,你怎么來了?”他略帶狗腿地上前拉住了夏夜清的胳膊。
夏夜清的眉頭皺了皺,轉(zhuǎn)了一下身子,避開了他的手,看他一眼冷淡道:“你怎的又在街市上起事端?忘記丞相那日是如何教誨你的嗎!”
王高仁連連點頭,諂媚笑道:“記得,記得。高仁只是因為和顧家二小姐是舊識,才會跟她開玩笑的!”
夏夜清掃視了一下王高仁的這些狐朋狗友,酒氣熏天。他臉色一肅,沉聲道:“怎么可向女兒家開如此下流的玩笑!你們還不散了!”
眾人聞聽太子殿下如是說,連忙一哄而散。王高仁卻還蹭在夏夜清的身邊不肯離去:“姐夫……弟弟想要納顧家小姐為妾……”一邊說一邊沖著莫傾城飛過去輕佻的眼神。
莫傾城冷冷地回瞪他一眼,心里冷笑,他還真的恬不知恥,這個當(dāng)口了還在想著這事!
夏夜清的臉色頓時一沉,厲聲斥道:“簡直荒唐!一年前是你毀婚約在先,現(xiàn)在又提出要再納顧家小姐為妾,成何體統(tǒng)!”
王高仁見夏夜清發(fā)怒,倒也不敢再說了,當(dāng)下蔫蔫地道了安,轉(zhuǎn)身離去。
夏夜清站在原地,看著王高仁的身影漸漸走遠(yuǎn),直到消失不見,才轉(zhuǎn)過頭來朝著莫傾城溫和一笑道:“不若,我們?nèi)ヅ赃叺牟枭岷瓤诓瑁瑪⑴f?”
莫傾城不好拒絕,更何況,她剛回來,這也正好是個時機,可以從夏夜清的口中了解一些國家大事。
二人去了酒樓前面的茶舍,要了包間,碧云和太子的貼身內(nèi)侍站在包間外等待。
小二上了芬香撲鼻的好茶來,引得莫傾城低頭去看。對于好茶,她向來有愛惜之心。
片片茶葉被開水泡開,站立在水中,猶如亭亭玉立的少女女,光看這品相便是好的。莫傾城用杯蓋撇了撇茶葉,低頭小酌一口,一股淡淡的猶如遠(yuǎn)山的清香味便直撲進(jìn)口鼻之中。
“不知這茶,可將瞬華之前感受的污濁之氣盡去?”夏夜清清清淡淡的聲音顯得有些飄渺。
莫傾城抬頭對上他的眼睛,發(fā)現(xiàn)了里面久久沒有看過的深情。她的心莫名地顫動了一下。
“今日,二弟帶著新娘入宮給父皇請安去了,想必到晚才能回府——”說到這里,夏夜清停住了,眼中閃過一絲捉摸不透的東西,“聽說你現(xiàn)如今住在凌王府?”
莫傾城搖頭:“小女昨日已經(jīng)搬出來了。”
夏夜清挑眉詫異:“你跟他同去上弦一年,怎的……”他欲言又止。
莫傾城知道他要問什么,爽然一笑道:“別人都喜歡聽信傳言,無論這傳言是有幾分真實的依據(jù)。可是小女覺得,殿下是太子,傳信聽聽便可,又怎可信?”
夏夜清將信將疑地問:“可他為何帶你去上弦,你又為何跟著去了?”
“小女去上弦,只不過是為了躲過王高仁的糾纏。正好二皇子說
可以帶我找到一個神醫(yī),治我臉上的疤痕,于是小女便去了。”夏夜清聞言輕輕松了口氣,可是隨即,他又想起了別的,“但是本宮聽說,你入了上弦皇宮……”
莫傾城輕嘆口氣,幽幽道:“女子便是如此,有時候自己也無法掌控自己的命運。”她不得不裝出一副幽怨的樣子來,不說話了。她不可以讓夏夜清察覺出來自己與夏夜凌是一起的。
夏夜清一時間沒有說話,過了良久才道:“你現(xiàn)如今住在哪里?本宮不會讓你孤苦無依,受人欺負(fù)的!”
莫傾城搖頭:“太子殿下還是不要來關(guān)注小女的好。當(dāng)初若不是太子殿下對小女過分執(zhí)著,大概也不會有后來種種的紛亂之事,小女……小女內(nèi)疚得緊……”最后一句,確是肺腑之言。
她莫傾城現(xiàn)如今誰都對得起,唯獨這個太子殿下。他的癡情她不能接受,還曾經(jīng)一再利用,直到后來他在國家大事上鑄成大錯,這其中不能說沒有她的原因。
夏夜清忽然間激動地握住了莫傾城的手,聲音顫抖道:“在本宮心里,你一直都是冰清玉潔的瞬華,從未改變過!若是你——”
“不!殿下!您不必再為瞬華付出了!”莫傾城不待他說完就打斷了他的話,“瞬華只想過些平淡的不受打擾的日子。”
夏夜清的眼神黯淡下來,很受傷的樣子,不說話了。
莫傾城輕嘆一聲拍了拍夏夜清的手:“太子殿下,您是儲君,怎可為這些兒女情長羈絆?想必皇后娘娘若是知道您和小女見面的話,定然會不高興的!”
夏夜清臉上的神色顯得甚是凄苦,喃喃道:“本宮當(dāng)初做了錯誤的決定,讓夏月國的將士死了那么多,本宮……”
“正因為如此,殿下才要更加的勤奮,好好幫助皇上治理好夏月國啊!這樣,百姓們都會對殿下感恩戴德的。等到他日殿下登基,成為一代明君,想做什么不是才能隨心所欲嗎?”莫傾城脫口而出說完就有點后悔了。
她不知道自己這樣鼓勵這個并不適合做皇帝的男人,是不是對。私心里,她其實還是忍不住利用了他一把。如果他真都能重新獲得皇上的青睞,那么夏夜凌的計劃是不是就會失敗,當(dāng)他失敗的時候,是不是能夠放下一切……
莫傾城想到這里,心里冷冷地打了個寒戰(zhàn)。不會的,夏夜凌那樣的男子是絕對不會輕易放棄的,他早已做好了相當(dāng)多的準(zhǔn)備,準(zhǔn)備著施展自己的宏偉理想。
她沉默了一會,抬頭,看到夏夜清有些發(fā)亮的目光,心里一顫。她連忙又說:“殿下,如果您覺得太過辛苦,也不必太勉強……”
但夏夜清似乎并沒有聽到她的話,自言自語道:“是的,瞬華,你說得沒錯!等我登基當(dāng)了皇帝,就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了,不至于連一個女人都要不了!”
莫傾城心中一寒,隨即生起一股濃濃的內(nèi)疚之情。她的一席話很可能將這個清風(fēng)白云一樣不善玩弄權(quán)術(shù)的男子,推入了權(quán)力斗爭的深淵。
莫傾城猛地站起身,她突兀的動作終于將夏夜清從自己的思緒中拉了出來。他帶些愕然地看著莫傾城,問:“瞬華,你要走了嗎?”
莫傾城點頭,看著他的眼睛沉沉地說
:“殿下,小女想要告訴殿下一句話,不管是對什么事,都莫要過分執(zhí)著,一切只要讓自己能夠心定就好,莫要太過勉強。”
她不能說得太過直白了,告訴一個已經(jīng)是太子的人“你不適合當(dāng)皇帝”,這樣的話太過殘酷。但是,她卻同樣不能出賣夏夜凌,提醒他“你的弟弟想要替代你”。
莫傾城急匆匆地離開了這個茶館,想要以一種逃避的方式,她打算置身事外,什么也不管,讓他們男人自己去斗個你死我活。可是她真的能置身事外嗎?
去古月坊的一路上,莫傾城都是沉默不語,碧云見她不說話,便也不敢出聲。
古月坊的老板對于她們又拿來新的花樣,表示非常高興。因為莫傾城之前給的花樣,他們很快就做出了一匹布,賣了高價。他們對外宣傳,說是從上弦國的皇宮流傳出來的花樣,夏都里達(dá)官貴人家的小姐夫人們都爭相地來買這種花色,不到兩天,布匹就賣完了。他們掙了高于成本五六倍的價錢!
莫傾城從出生便是公主,自小就是在高雅和奢華中長大的人兒,自然是對于美有著非同一般的見識。再加上她的畫工也好,畫出來的花樣十分的艷麗多彩。
古月坊的老板眉開眼笑,幾乎沒有多說,就直接給了她們?nèi)賰伞ER行前,老板湊近了莫傾城,朝她擠擠眼:“姑娘,您是凌王府上的人?”
莫傾城淡淡而笑:“老板你搞錯了,我們不是。”
她們確實不再是了,是自由的自己。回去的路上,莫傾城的心情不好,因而沒有注意有什么他特別之處。
還是碧云機靈,一拉她的袖子挨近了低聲說:“小姐,似乎有人總是跟著我們啊!”
莫傾城一驚,這才回神,轉(zhuǎn)頭往后看了一眼,果見不遠(yuǎn)處有個男人正假裝在看路邊攤子上的針和線。
莫傾城冷笑一聲對碧云說:“走!我們?nèi)ヌ靖纯吹ィ媚脛偛诺腻X,給元才買個小波浪鼓!”
二人轉(zhuǎn)了方向,先買了撥浪鼓,然后就朝著太尉府的方向走,走了沒幾步再轉(zhuǎn)身看,那個跟著的人竟然不見了。
碧云有些不能確定地問:“小姐,你說他是走了嗎?”
莫傾城也不能確定,只好站在那里往回看。人群中忽然間走出一個熟悉的身影,那是墨軍。看到墨軍,莫傾城大大的松了一口氣。
墨軍慢慢走近了莫傾城,莫傾城低聲問:“那個跟蹤我們的人是你干掉的?”
墨軍點頭,放低聲音道:“殿下神機妙算,知道二小姐在那里不安全,所以把屬下調(diào)過去,專門負(fù)責(zé)二小姐院子里的安全。”
莫傾城沉默了半晌,忽然嘲諷道:“二皇子殿下可真忙,進(jìn)宮面圣還不忘了幫我排憂解難。”說到這里,她轉(zhuǎn)頭看著墨軍,“是不是你把我那個小院子的地址告訴殿下的?”
墨軍搖頭:“屬下對二皇子可是一個字都沒有泄露,但是二皇子殿下似乎早已知曉。昨夜殿下送走賓客直接找到屬下,屬下這才得知,原來從屬下買房開始,殿下就已經(jīng)知道了。雖然殿下沒有明說,但是屬下認(rèn)為,很有可能屬下能這么容易地找到適合的房子,這與殿下在其中活動不無關(guān)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