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年的春季,方雨露除了孝服。
春意給她梳了垂髻,又挑選了一身桃紅的衣裙,配上珍珠的髮簪,襯托著整個人豔麗無比。
春意笑著說:“小姐去看老夫人,就應該打扮的亮麗些,老夫人最喜歡人漂漂亮亮,朝氣蓬勃的樣子,你看二小姐,整天打扮的多漂亮。”
方雨露看著鏡中的自己,滿意的笑了,前世宋姨娘說,嫡出的小姐都應該端莊素淨,整天給自己穿青衣,白衣,不用脂粉,還說自己天生麗質,反倒把方雨霜打扮的光鮮亮麗,殊不知方雨露的裝扮,正好犯了祖母的忌諱,可是祖母卻從來沒說什麼。
重生過來後,母親就去世了,穿了三年的孝服,現在孝服已經除去,露出了她姣好的面容。
如果自己真的裝扮起來,只會比方雨霜漂亮,方雨露想起從前母親在世時也是這樣裝扮自己的,衣櫃裡的衣服都是紅色綠色居多,後來這些衣服都被自己賞給了妹妹方雨霜,可惜了那些上好的衣料,都是母親從孃家拿來的,依方家的實力,根本就用不起。
方雨露收拾完畢,帶著春意和夏蓮來到方老夫人的房間。
如今正是初夏時節,清晨的空氣很涼爽,園子裡已經是百花齊放。
方老夫人的屋外不知道爲什麼,竟然沒有人值守,方雨露心存疑慮,正要掀簾而入,就聽到裡面傳來說話的聲音。
“老夫人,喝口熱茶吧!剛纔咳嗽的狠了,不如去請大夫吧!”紅纓拍著方老夫人的後背說道。
方老夫人擺擺手道:“老毛病了,不用了,請大夫就要驚動慶兒兩口,他們都忙,蕙娘也懷著身孕,就不要打擾他們了。”
方雨露的父親剛剛忙過刑部的案件,每天早出晚歸,淨是比在興州城的時候還要忙些。
但是方良慶甘之若飴,覺得皇上重視他,也是,短短六年就從七品做到四品的刑部侍郎確實是需要才幹和機遇。
紅纓心疼道:“可是老夫人已經咳了一夜了,這如何是好。”
“老夫人只顧的心疼夫人,還幫夫人把持著管家之權,可是夫人那,自從懷孕後,就沒來跟老夫人請過安。”這是方老夫人的另一個丫鬟紅嬌說道。
方老夫人又咳嗽了一陣說道:“咳咳,她也不易,年齡大了才懷了身孕,想來更加的小心翼翼,再加上身邊還有兩個不省心的宋姨娘。”
紅嬌快人快語道:“老夫人真心爲夫人,要說這位夫人比前夫人要好的多,前夫人從來不跟老夫人親近,還好咱們大小姐孝順,倒是宋姨娘和二小姐,時不時的來給老夫人請安。”
紅纓小聲喊了一聲:“紅嬌,慎言,莫說已逝的人壞話,她再不好總歸是大小姐的生母,她能把大小姐教導的這麼好,也是不容易,況且前夫人可是跟著老爺一起吃過苦的。”
方老夫人板了臉嚴厲道:“真是該罰,紅嬌這樣的話以後莫要說了,死人爲大,她還是露兒的親孃,露兒已經夠不容易了,小小年紀就沒了母親,現在還有繼母,雖然蕙娘也是好的,到底和露兒隔著肚皮,我這個做祖母的不心疼她,誰心疼。”
方雨露的母親段氏,前世只顧著跟宋姨娘鬥,整天忙個不停,仗著自己出身在京城對方老太太有些看不起,但也不曾忤逆過她,只是不太親近。
聽到這裡,方雨露忍不住心酸,方老夫人對母親和自己真的很不錯,只是前世總是覺得她有太多的挑剔,對宋姨娘和方雨霜反倒更加和藹,其實真正關心你的人,纔會有諸多不滿,而無關緊要的人是不會有要求的,前世也確實自己做的不夠。
春意看著方雨露露出猶豫的眼神,怕她像以前一樣使小性兒,甩手而去,擔心的看著她,誰知,方雨露對著春意點點頭,示意她通報一聲。
春意驚喜的點頭,大聲的通報道:“大小姐給老夫人請安。”
方雨露頓了一下,等了一會兒,夏蓮這才掀開門簾,等著她進去。
方雨露快步走到方老夫人面前,著急的說道:“祖母這是怎麼啦,大老遠就聽到您的咳嗽聲,是不是夜裡著了涼?”
方老夫人看到嫡孫女如此的關心自己,也很欣慰,說道:“沒事,沒事,老了,身體就差了,一轉季節就咳嗽,沒多大事,歇歇就好了,對了,露兒怎麼想起來看祖母了?”
方雨露知道方老太太疼她,可是最近太忙,忙的竟然顧不上方老太太了,想起母親剛去世那時,方老太太的關心,還有商量著要給父親娶吳氏時,方老太太的擔憂就覺得愧疚。
說著方雨露跪下來,給方老夫人磕頭道:“孫女給祖母請罪了。”
方老夫人高興的心花怒放,看到孫女這麼懂事,心情一下子變好了,伸手拉起方雨露說道:“怎麼行這麼大的禮那,乖孩子快快起來,你一直爲咱們家做這麼多事情,這麼忙,即便是一時半會顧不上祖母,祖母也不會怪你的!”
孫女到底長大了,如今方府只有自己是她的靠山,真是令人心疼的孩子啊!
方雨露乖巧的坐在方老夫人的身邊,小手在方老夫人的肩膀處輕輕捶打,嬌俏的說道:“祖母,父親回來了,有父親陪著母親,就好了,以後孫女天天來陪祖母,祖母可別怕孫女煩哦!”
方老夫人高興的說道:“好!好!我的露兒懂事了,以後就常來看看祖母,祖母高興還來不及那,怎麼會煩那!”
祖孫倆其樂融融,紅纓背過身去,悄悄的擦了眼中的淚水,春意走到她身邊,拉了拉她的袖子,兩人相識一笑。
正在這個時候,門外的人通報說二小姐,宋姨娘來給祖母請安。
自從宋家的人來了以後,吳氏便把兩位宋姨娘的懲罰給免了,宋姨娘安靜了一段時間,小宋姨娘依舊在吳氏那邊服侍,而宋姨娘則經常來方老夫人這裡請安,連帶著還有方雨霜。
宋姨娘和方雨霜進門,方雨霜穿著果然亮眼的很,上身著亮粉的錦衣短儒,下身著石榴紅色齊胸襦裙,同樣梳著雙髻,插著一對赤金鑲紅色寶石的垂珠鳳簪,明眸皓齒,亭亭玉立。
方雨霜給方老夫人福了福,道:“給祖母請安。”
看到方老夫人身邊坐著方雨露,愣了一下,嬌笑道:“姐姐也來看祖母了,早知道姐姐不去繡坊那,妹妹就拉姐姐一起來了,哎呀!那個繡坊不知道能不能掙錢,不過一個姑娘家,整天就想著錢,怕是不好吧!”
說笑間似乎在和方雨露打趣,但暗裡說方雨露懶惰不孝,滿身的銅臭,像商人一樣斤斤計較,這麼說著實狠毒。
注視著方雨霜明豔的容貌,方雨露暗自深深呼吸一口氣,微微一笑說道:“掙再多的錢也是爲了方家,自己掙的總比伸手要來的要好,咱們方家只是掙個零花錢,姨娘家纔是掙得盆盈鉢滿的。”
說我滿身的銅臭,豈不知你們宋家剛剛得了皇商,豈不更是滿身的銅臭!
方雨霜一怔,方雨露還是這麼伶牙俐齒,看到祖母含笑的看著她,方雨霜心中極爲不忿,這個賤人三言兩語就討好了祖母,憑什麼?
宋姨娘見況不妙,不動聲色的上前說道:“是啊,霜兒給老夫人請過安,也要去侍奉夫人的。露兒一起嗎?”
這對母女,時時刻刻不忘挖坑給方雨露跳,如果方雨露說不去,就是不孝母親。如果說去,就變成了和方雨霜一樣,只來看看沒有用心孝順了。
可是如今父親在母親那裡,如果讓人打擾就不好了,方雨露微微一笑,靈機一動。
只見方雨露微微一笑道:“今天不去了,母親有父親陪著,我就陪祖母吧,不練習了。”
方老夫人把臉一沉道:“那怎麼行,你學習雖然不是爲了功成名就,但是回頭找婆家,那個大家的主婦不是要求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
方雨露微微一笑道:“祖母,可是,我聽宋姨娘說女子無才便是德。”
方老夫人瞪了宋姨娘道:“你真是,一個姨娘說的話,你也聽,你母親平時教你的,怎麼不見你記住半句。”
方雨露吐了吐舌頭,撒嬌道:“祖母,好祖母,我錯了,我知錯了,我一定好好學習,爭取當個合格的大家閨秀。”
方老夫人被方雨露逗的直笑,生生把宋姨娘母女晾在一旁。
這話當然不是宋姨娘現在說的,是前世的時候,宋姨娘說給方雨露聽得,現在方雨露提前說出來,無非就是爲了堵宋姨娘的嘴,當然宋姨娘也不可能說自己沒說過。
她不會傻到當著方老夫人的面,去反駁方雨露的話,只得訕笑道:“奴家只是說笑的,奴家看前一段大小姐實在是不想上課,隨口說說的,沒想到大小姐反倒記住了。”
真是油嘴滑舌,都在這個時候了,還沒忘記倒打一耙,說是方雨露不想學習,才哄她的。
方老夫人虎了臉,道:“你是什麼東西,也敢那你那點教養,教我們嫡出的小姐,她若不好,自然有她母親去教她,怎麼會輪到你多嘴。”
宋姨娘撇撇嘴不說話,現在她被吳氏打壓,被宋佳穎擠兌,如果再不侍奉好方老太太,怕是方家沒有她的容身之地了。
再有宋家已經來人說了,這次宋家能夠得到皇商的名額,跟著皇家的船隊出海,多虧了段府的幫忙,段府可是方雨露的親舅舅,她現在哪敢得罪啊!
哄著方雨霜跟方雨露交好,可是,這個死丫頭不知道怎麼回事,一點都不肯低頭,怪只怪當初在興州城太過縱容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