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意外的消息後大早上被孟昀弄起來的煩躁心情徹底平復(fù),蘇白無法面對林封平託人請了假在家休息了幾日,說是休息,完全還就是真的休息。
小姬看著癱在牀上七八天的蘇白有些無語。
“你真的什麼都不打算做了嗎?”
“我做什麼啊?”蘇白看著牀樑有氣無力,這日子,還不如真實世界輕鬆?!敖o自己來一個國慶小長假吧?!?
“喂,你是代替孟謹(jǐn)言重活一遍改變命運的,這設(shè)定不應(yīng)該很帶感嗎?”
“……好帶感哦?!?
一人一系統(tǒng)沒有繼續(xù)溝通,詭異的沉默後蘇白在絕望中看到了光明。
“我能兌換能夠讓人完全失憶的藥,然後給林封平吃下去嗎?”蘇白有些激動,“這樣他什麼都忘了,也就不會耿耿於懷啦?!?
至於別的大仁大義,和她一個路人有什麼關(guān)係?
“……理論上說可以,”小姬遲疑半晌。
“那還有什麼好糾結(jié)的?”蘇白一個猛子坐起來,“怎麼兌換啊小姬?”
“不是吧你,先不說你這麼心狠讓林封平完全忘記自己的過去,單說長公主那裡,你確信對方能這麼輕易放過?”
小姬對蘇白有些刮目相看了,她跟孟昀交流不多,可跟林封平是實打?qū)崕Я艘粋€多月的啊,一點感情都沒有?
“怎麼兌換啊,你先說啊。”
“差不多你剩下的命吧?!?
“還算良心,”比起失敗扣分的話,“做備用選項吧?!?
反正距離爆出來還有四個多月不是嗎?蘇白心情一下子好起來,靜觀其變吧。等死等死,這輩子是不可能讓林封平去死的。
*
得到退路後,蘇白收拾好東西,終於想起來自己還是有工作的人,讓人叫了車伕送自己去國廟。
說不想見林封平肯定是假的,不管是什麼感情,在這個世界裡面能說的上話的也只有他了。
剛到國廟門口便有人迎了過來,蘇白站定。
“孟姑娘,林大人讓小的在這兒守著,您來了通知您去一杭茶館。這我在這兒等了七天,您可算是到了。”
熟悉的小吏苦著臉站在馬車旁,這都什麼事兒啊,一會當(dāng)更夫一會當(dāng)馬伕,他只是一個搬運資料的??!
“一杭茶館?他去哪裡做什麼?”他找不到線索自暴自棄嗎?那也挺好。
“這誰能知道啊,您走之後第二天林大人便把所有資料都讓我們收回去整理好了,這人也再沒有回來過,只是讓我在這裡等著您。”
他把資料放回去?不,他怎麼可能會主動放棄,蘇白很快找到答案,孟昀既然跟自己說了,同樣也可以帶話給林封平。
“好,我現(xiàn)在就過去,你回去吧。”
“得嘞,把話帶到我也就放心了?!?
小吏似乎是真的累了,沒等蘇白離開就跑進去了。蘇白轉(zhuǎn)過身上車直接去往茶館。
*
“要說這求仙樓的歷任花魁還是得說瓊?cè)A仙子,嘖嘖,上至王孫大臣下至販夫走卒,誰人不知這崇明宮出來的妖姬美人?!?
說書先生口若懸河,蘇白走進去找到林封平的桌子輕輕坐在林封平旁邊。
“林”
“謹(jǐn)言,”林封平伸手示意不要開口,“聽完再說?!?
“哦”蘇白點點頭。
“這瓊?cè)A仙子名氣雖大,然則親眼目睹其天人之資的即便是當(dāng)時也不足十之二三。先帝私藏的美人,沒有點權(quán)勢誰敢肖想?且不說這外人怎麼看,求仙樓衆(zhòng)姐妹也對這九天玄女般的人物百般折服,相處五年愣是沒有一點關(guān)於美人消息傳出來,要知道這歷任花魁除了被人接走,大多是死於內(nèi)部的明爭暗鬥以及散步的流言蜚語?!?
“唉,天妒紅顏,這瓊?cè)A仙子還沒有落下人間就被收了回去?!?
驚堂木輕輕落下,衆(zhòng)人的情緒似乎也隨著說書先生的語調(diào)低沉了下來。
“始康十年,這個謎一樣的仙子在崇明宮徹底離去十年後的清晨,死在了自己熟悉而又陌生的國廟門前,人們沒想到第一次與聞名已久的瓊?cè)A仙子見面竟是在一片鮮紅血色之中……”
蘇白聽到這裡腦子一片混亂,接下來的事情發(fā)展完全沒有聽進去。
如果說不再提及國廟的問題是這兩年所有官員默認(rèn)的事情,那麼隨意在大庭廣衆(zhòng)散播崇明宮的逸聞軼事真的可以?負(fù)責(zé)巡邏的官員知道嗎,孟昀知道嗎,曹壽知道嗎,皇帝知道嗎?
而且隨便用腦子想想就知道這美人若真的是從崇明宮出來的,年紀(jì)也完全對不上,三十多歲就現(xiàn)在的保養(yǎng)水平看怎麼都不會成爲(wèi)花魁,爲(wèi)什麼非要和先帝和崇明宮扯上關(guān)係?
最爲(wèi)古怪的是……
蘇白偷偷看了看專心聽書的林封平,無法相信自己的直覺。
兩個或多或少和國廟扯上關(guān)係的名妓,真的只是巧合?
一陣風(fēng)吹過,驚堂木拍下,蘇白從自己的設(shè)想中驚醒。林封平正在關(guān)切的看著自己。
“謹(jǐn)言,”思索片刻林封平?jīng)]有把疑惑問出口,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袄淞藛幔俊?
蘇白下意識望了望門外,一如來的時候一樣,豔陽高照。
“不是很涼快。”蘇白委婉道,“你怎麼捨得出來聽書了。”
林封平指了指旁邊與人大聲交談的中年男人,輕聲道:“長公主的消息,這個男人曾經(jīng)參與過宮改廟,我在這兒守了些時日,得到了些消息?!?
“什麼?”
“暫時還不夠明朗,我昨天傳信給了公主,待她查證之後就知道可以確認(rèn)最大的疑點了。”
林封平身旁的人見暫時沒了熱鬧可看,罵罵咧咧的拎著半壺酒離開,林封平見狀也作勢離開,蘇白望了望剛說書先生做的位置,沒有把心裡的不安說出來。這件事,正如孟昀所說,還是少摻和比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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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謹(jǐn)言,我知道到底哪裡不一樣了?!?
“什麼不一樣?”
“屍體腐爛留下的骨頭和手藝人要用的骨頭,”兩個人並排走在街上,林封平像是說天氣不錯一樣談?wù)撈鹱约旱氖辗?,“這麼明顯的問題爲(wèi)什麼沒有第一時間發(fā)現(xiàn)?”
“呃,你還沒告訴我是什麼?”
“是完整度,”林封平平視前方,蘇白望過去,沒有什麼特別的,只是尋常的攤子,“手藝人會把具體部位的骨頭風(fēng)乾打磨,而如果是屍體則會是整個人體的骨頭,那日我看到的白骨很多,可是大小差別不大,我試著比了比都是大腿上的?!?
“所以?”蘇白聞言怔了下,爲(wèi)什麼好像愈發(fā)詭異了?
“所以其他的骨頭呢,腦袋哪裡去了呢。”
“所以,你的意思是,那些骨頭是在屍體風(fēng)乾之後再整理分類放進去的?”
“別無他法?!绷址馄捷p嘆,人命都不值錢,屍體又怎麼可能得到尊重。
那些事情最早也是十幾年前的事情了,可是突然提起來,也無法說服自己不去害怕。
真實發(fā)生的事情纔是最爲(wèi)恐怖的東西。
蘇白的步子慢下來,甚至在林封平話音落下的瞬間無法挪動自己的腳步。太陽高懸,爲(wèi)什麼還有些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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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給姑娘買支簪子吧,我這裡的木簪都是大師雕刻,絕對物超所值?!?
兩人身側(cè)的小販看到兩人停下來,自認(rèn)來了生意趕緊開口。當(dāng)然,如果他沒有成功就不用刻意提出來了。
“這個怎麼樣?”林封平扭過身,沒有再看蘇白神情複雜的連,低下頭在攤位上認(rèn)真挑選,終於挑出來一個。
蘇白無意識的點點頭。
“玉蘭其實不太適合你。”林封平付了錢轉(zhuǎn)過身輕輕把玉蘭簪插在蘇白頭上。
“矜持美麗脆弱,”林封平凝視蘇白,“這都不是你,謹(jǐn)言?!?
“那我是什麼樣的?”蘇白甩了甩腦袋,用力把剛纔的陰冷忽視掉。
呃,這話說的人還有點羞澀。
“你很特別,謹(jǐn)言,不在乎別人的目光,說實話,我想我或許沒有真正瞭解你?!?
愛情從神秘感開始?蘇白心跳略微加速,不說古人都很委婉嗎雖然她承認(rèn)自己還算有點魅力。
蘇白前進兩步,林封平稍稍落後。
“謹(jǐn)言,”林封平?jīng)]有趕上蘇白的腳步。
“嗯?”蘇白停下伸手整了整簪子。
“對不起,我利用了你?!?
“……”不,並不想聽這句。
“因爲(wèi)你,我才能順利進入國廟,才能正大光明的查閱資料,才能,”林封平的聲音略微又有些哽咽,他稍稍仰起頭,“讓我對以後抱有希望?!?
他眼裡一定沒有眼淚,他已經(jīng)不知道怎麼樣才能流出眼淚了。
利用有關(guān)係嗎?蘇白不在乎,應(yīng)該在乎的是孟謹(jǐn)言,可惜她已經(jīng)不在了。成爲(wèi)孟謹(jǐn)言的蘇白只想按照孟謹(jǐn)言的願望讓林封平好好活下去。
“我原諒你,”蘇白對笑了一下,“過去的就過去吧。”
“我”
“先回去,”蘇白打斷對方的話。
喜歡你,林封平看著蘇白有些激動還有些難過,這件事查清楚了他就沒有負(fù)擔(dān)了,她還能喜歡再次喜歡自己麼?這些日子的陪伴,應(yīng)該算數(shù)吧?
林封平?jīng)]有說出口的話,蘇白大致瞭解,也不外是看到希望後的情感外露,如果希望變絕望會是什麼表情呢?
蘇白不忍心去想。
如果真的清空了記憶,那林封平還是林封平嗎?那個因爲(wèi)仇恨和重任壓著走到現(xiàn)在的書生還能存在嗎?
沒有了起因,得到的結(jié)果真的能叫結(jié)果嗎?
蘇白用餘光看了眼比往日多了些情緒的林封平陷入自己的愁緒中。剛得到的方法就被第一次擱置了起來,還是,再等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