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姑娘，請等一下。”
蘇白恍恍惚惚地從公主府走出來，沒等上車聽到後面有人喊，緩緩的回過頭，段子安站在大門外。
“你，有事嗎？”蘇白放下腳，段子安趁機快步走到蘇白身旁。
“孟小姐，林封平的事情我想你已經聽公主說了，”
“嗯。”
“你不能怪公主，林封平等了三年現在剛剛有了眉目就這麼著急肯定也有你的原因。”
蘇白沒有回答，她不是傻子，林封平的感情怎麼可能不知道，他想快些脫身應該和自己也有一定的原因，不過要說完全因爲她按捺不住就不可能了。林封平等了三年，現在剛剛對未來有了期待怎麼可能衝動呢。一定還有別的原因。
“公主幫林封平成爲狀元進入朝廷，給他條件讓他能夠進入國廟一探究竟已經是仁至義盡了。這件事本來就和公主沒關係。”
這種冠冕堂皇的話誰不會說，難道這件事只是林封平一個人的事嗎？掉在了他頭上，他活該倒黴？
“好的，我知道了，你還有什麼要說的嗎？”蘇白低下頭沒有再看段子安，如果事情本來落在了長公主頭上，那麼他還能理所當然的說出這件事和別人沒關係，都是長公主的責任嗎？
“你要去求孟大人嗎？”
“我還能怎麼辦？”
“如果你沒有被男女之情衝昏頭的話我勸你不要把孟大人拖下水，曹壽的權利之大，孟大人光靠聖上的寵信是沒有辦法抗衡的。而且這件事他也不適合插進去。”段子安徐徐說道，如果連孟昀都被迫摻和進去事情鬧大，長公主就更加爲難了。
即使有辦法，孟昀會出手嗎？可能，不會吧。畢竟他已經提醒過不要摻和了。想到這裡，蘇白突然有些絕望，爲了初始世界的林封平。現在的林有她，即使絕境也能靠著小姬作弊，那真正時間線上的林封平呢？孟謹言一無所知，他一個人，一天一天煎熬，沒有人能夠真正爲他著想。是不是每天都很絕望？最後頂罪死了大概也是一種解脫吧。
“長公主的令牌在我這裡，別說是京兆府的牢房，即使是皇宮也不會有人敢攔你。”段子安對著蘇白眨眨眼，恢復了以前的輕浮，“就看孟姑娘敢不敢了。”
“長公主知道嗎？”
“是你在和長公主見面的時候偷得，或者是我段子安見不得女子悲痛暗地給的，長公主怎麼會知道。”
蘇白的心情好了一點，段子安不會欺騙長公主，所以這件事是公主默許的，林封平也不算信錯人吧。
“謝謝你，段小王爺。”蘇白伸手接過令牌，有什麼敢不敢，她說起來纔是一個能夠犧牲路人甲。
*
好話誰都會說，真做起來還是有一定困難的。一路問人，蘇白終於站在大牢外面。
以前旅遊的時候看見過古代的大牢，裡面還有受刑人的模型，林封平會受刑嗎？蘇白有些不知道該怎麼面對接下來的事情。
“蘇白，你怎麼了？”小姬的聲音響起。
“沒事，大概是有點害怕。”
“站住，你是什麼人？”看到猶豫的蘇白，守在牢房的侍衛提著刀上前。
“……”本來還想從小姬那裡得到些鼓勵和勇氣的，蘇白無奈擡起頭，“這位大哥，我本來就在這兒站著，沒有動啊。”
“……你是什麼人，天牢重地，不得輕易靠近。”一臉嚴肅的侍衛沒有get到蘇白的笑點。
“長公主有令，派我來接林封平林大人。”蘇白拿出令牌，舉到身前在侍衛眼前晃了晃。
侍衛仔細地看過令牌，略帶審視的目光看了一眼蘇白。
“你是什麼人，長公主令牌爲什麼會給你？”
“孟大學士之女，孟謹言。原因嘛，我想你應該能知道的差不多。”
侍衛沉思片刻，冷峻的臉終於有了一絲緩和，看蘇白的目光帶了些同情和溫柔。
果然八卦的力量從古至今都是十分強大的啊。
“孟姑娘，唉，請吧。”
看來林封平的處境應該不太好。
*
“林大人，孟姑娘來接您了。”
隨著侍衛找來的官差，蘇白終於見到了林封平。
預想中鮮血淋漓的場景沒有出現，林封平看上去沒有遭受過什麼非人的待遇。
“謹言，你來了啊。”
“嗯，我來了。”
官差打開牢房，絮絮叨叨。
“丞相大人剛走這孟家小姐就來了，狀元郎果然有些本事。”
兩個人對視，沒有多餘的話語，鎖頭落下的瞬間，林封平直挺挺的昏了過去。
“林封平！”
蘇白奔過去扶住對方。
“喂，找人幫我擡走啊。”蘇白大喊。
*
“大夫，他沒事吧。”
蘇白看著躺在牀上的林封平一臉擔憂，他表面沒什麼傷痕，怎麼還這麼虛？
“林大人沒什麼大問題，只不過是受了太大刺激無法發泄出來，等醒過來吃點降火的湯藥就沒問題了。”
“那好，謝謝您啊。”
“小姐小姐，外面來了一堆人，說什麼您盜取了長公主的令牌……”
“噓，我知道了，你看好林封平我自己出去吧。”
該來的總會來的，蘇白吃下用一個月壽命換取的隔絕疼痛治癒身體的丹藥，看了看昏迷不醒的林封平不知道應該想什麼。
*
林封平醒來的時候，天色完全黑了下來，自己躺在孟府的客房，身旁是孟謹言的貼身丫鬟。這小丫頭她有印象，幾年前罵過自己拖後腿，現在只會恭敬的站在一旁了。
她早就忘了以前見過面了，只知道現在的自己是中過狀元郎的林大人。
孟謹言爲了自己拿了公主令闖了天牢，因爲孟昀只被打了二十大板，不知道她現在怎麼樣，她很怕疼，平日裡無意碰到桌子都會嘰嘰喳喳的亂叫。雖然會小心翼翼的不讓自己看到，但是，每天注意怎麼會看不到？
她做什麼自己都能看得到。
她不應該有這次的災禍的，她應該一直是一個張揚嬌氣的大小姐，因爲遇到了自己所以倒黴事情一件接著一件。從被山賊抓走到現在，沒有一次好事。
林封平掙扎地坐起來穿好衣服，身旁守得的小姑娘睡著了，正好也不用去驚擾現在應該也該睡覺的小姐了。
沒有留下隻言片語，一個人步履闌珊的離開。
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說吧。
*
蘇白雖然被打了二十大板但吃了藥其實也沒什麼事情，睡了一覺連輕微的刺痛感都沒有，甚至被打的痕跡都淡了很多。
林封平昨晚半夜自己離開了，著實讓人不放心。蘇白收拾了自己叫了車去國廟。林封平沒有其他去的地方，長公主沒有安排，他還拒絕了孟昀的好意，所以現在連住都是住在客棧。似乎做好了時刻離開的準備。
他沒別的地方能去，離開只能是，去死了。
*
緩緩推開正殿的門，林封平正跪坐在中間佛像面前的蒲團上。蘇白糾結的心平靜下來。
“你知道這三尊佛像的表情爲何是這樣嗎？”林封平語氣平和，讓人聽不出來他現在的心情。
“呃，不知道。”蘇白很高興對方沒有問自己爲什麼要爲了他去偷令牌，事情雖然做了，但表露心跡這種事情自己著實不太擅長，“其實我連它們各自是什麼都不知道。”
孟昀不相信鬼神之說，孟謹言沒有受到過薰陶也對此不感興趣，當然蘇白更是了，雖然有了系統但也更加傾向於科技改變世界。
“中間的名爲釋迦牟尼，”
“如來佛祖啊，這我知道。”
“爲現在佛，也稱現世佛，”林封平示意蘇白跪在自己右側，蘇白聽話的跪下去，“左側的是燃燈佛，爲過去佛，右側的是彌勒佛，即未來佛。”
“呃，什麼區別？”
“表面上的區別，”林封平擡頭看臺子上的佛像，“過去佛通曉過去因而表情晦澀不明，現世佛看管當前表情悲天憫人，未來佛期許未來而滿面笑容。”
“呃，嗯。”不管他們各自代表著什麼，金身裡面都是白骨，他們無法反抗，連自己都無法拯救，還談什麼蒼生福祉呢？
“謹言，長公主給了我交代，你說我還要繼續下去嗎？”
“什麼交代？”
“一杭茶館的說書先生。”
“呃，什麼意思？”
“他是一個組織的負責人，培養了當年死去工匠殘存的後代，讓她們分散在各地，找尋能夠把此事大白天下的機會。不管是前些年在京城大放異彩的瓊華仙子，亦或是，”林封平想起那個面目完全模糊的女子有些想哭還有些想笑，“謹言，我啊，還真是倒黴透了。”
蘇白沉默，撒大網撈魚都能讓他失去所有親朋好友，實在是倒黴透頂。
“那個說書先生向我道歉了。”
“什麼？”
“老師以及白馬書院的衆人什麼都沒有看見，只不過有人散佈了錯誤消息推波助瀾才導致對方害怕暴露，直接用一把火了斷。”
林封平仰起頭看向左邊的佛像。佛像高大，以一般人的視力來說，從下面的角度看過去都是一樣莊嚴肅穆的表情，但林封平似乎真的看到了不同的臉。
“謹言，我錯了，錯在連過去都沒有真正搞清楚就奢想未來。我沒有未來，甚至連過去都是假的。”
如果書院的人只是因爲不經意發現什麼而導致全部死去的話林封平還可以找出一個突破點發泄，可是如果背後還有另一股勢力推波助瀾呢？想隱藏真相的人，被加害的工匠家人共同因素導致那一場大火，他還應該怎麼做？
找那些工匠的家人復仇還是去順從地去揭露國廟秘密的根源？怎麼都不對，怎麼都，意難平。
“根源只在我身上，張揚恣意，不懂得收斂，導致他們會找上我，甚至爲了讓我徹底投入而……”
林封平沒有繼續說下去，蘇白突然想到一件事情。如果沒有孟謹言，林封平說不定不會有害死整個書院的特殊程度，那麼是不是事情到了那個名妓死就會結束了？這能怪孟謹言嗎？不，不能，各個方面都有了一定的指向，最後共同導致了這個悲劇。
“那個說書先生，死了？”
“沒有，我不會殺他，他只是那個組織擺在面上的人，真正的人長公主應該沒有查出來吧。”
蘇白沒有回話，他們都很清楚，長公主極大可能是知道的，但還是推出來說書先生做交代，她不會故意敷衍林封平，那麼只有一個可能，她在保護那個人。
也說得過去，畢竟也是希望沉冤的受害者。
兩方都不能動，所以林封平纔在絕望之下乾脆也一把火把自己燒進去嗎？
“謹言，”林封平想開口告訴對方，離開這裡吧，他再也無法從這個旋渦中逃離了，可是張了張嘴卻怎麼也無法發出聲音。
“別怕，”蘇白不知道這樣做對不對，但現在她只想這麼說，“我會幫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