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安, 你這是第一次獨自出門,注意低調行事,不管什么時候都要謹記分清原由再做決斷, 切勿輕易出手沾惹因果。”周青坐在板凳上看蘇白收拾東西諄諄教誨。
也沒什么好收拾的, 周安沒有什么值得帶走的。比起村莊里其他人周安家算的上是十分拿得出手了, 但和即將要去的大城市相比什么就都顯得落魄異常。蘇白不太理解為什么周青這些年積攢的錢不少, 卻不讓祖孫兩個的生活更加好過一點。
“爺爺, 《周氏奇言》和《御鬼符記》我拿走了啊。”蘇白找了半天找出來一個看上去不起眼的小書包把床頭周安留下的書小心包起來。
“好。換洗衣物不需準備?”周青指了指打開的衣柜,蘇白看了一圈都沒有取出來一件衣服。
“爺爺,你把銀行卡給我一張吧, 出門在外我不能只靠黃依柔的接濟。”蘇白背好書包對著周青說道,本來以為周青會主動提出來這個問題, 沒想到都要走了也沒有提及, 周安手中的錢只夠往返路費, 還是硬座。
“出世之人應當克制物欲,”
“黃依柔并不是出世之人, 我過去了身無分文必然會給她增加負擔。”周安考慮不到這些,因為她從來沒有見過同齡女孩的生活,在見識后會不會有一絲絲羨慕呢?
“嗯,是爺爺考慮不周了。”
周青找到一張卡交給蘇白后又叮囑了幾句,怕趕不上火車便催促其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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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 這回應該能過的不錯, ”蘇白到火車站后查了查銀行卡的余額, 確認自己沒有看錯后毫不猶豫的換了軟鋪, “嘖嘖嘖, 小姬,你說這周青怎么想的, 和周安平日省吃儉用,隨便一張卡里面竟然有一百多萬,都夠三四線城市買套房了。”
“呃,修道之人大概都應該清心寡欲吧,周安看上去也不像在意錢財的人。”
“呵,周安怎么能算,沒擁有過的東西怎么能說不稀罕呢,哈,被迫清高孤傲啊。”
“……你好像跑偏了,這些應該不是什么側重點吧?”
“嘿,我現在是一個有能力的富婆,完成任務的同時也能享受一下吧?”要知道現實中可沒有這么優越的機會。
蘇白躺在軟臥上,想著等下車之后吃什么好的,做了幾個月孟謹言倒是讓自己對衣食住行潛移默化的有了更高的要求了。
暢想了美好生活的蘇白在下車后并沒有在出站口等到應該過來接人的黃依柔,等了半個小時實在等的無聊蘇白便打了車去了市中心的商場,直接買了手機和電話卡。想及很久沒有逛商場順便又買了幾身衣服,周安身高中等,手長腿長,加之帶著股不是人間煙火的氣質,隨便穿什么都看上去不錯,糾結半天最后買了幾條樣式不一的牛仔褲和與之搭配的t恤。
“蘇白,你真的不打算和黃依柔聯系嗎?天都要黑了。”
“這不正要聯系嗎,”蘇白打開手機按了一串數字,周安記憶力很好,周青說過一遍就記住了。
“喂您好,請問您是?”對面的聲音有些疲憊。
“黃依柔,我是周安。”蘇白在商場門口找了個長椅坐下。
“啊,安安,你去哪里了,我在火車站等了兩個多小時沒有等到你,聽外婆說你第一次出門沒經驗,我……”
“我在市中心新天地正門口的長椅上,你可以現在過來接我。”
“嗯嗯,好,安安你別動,我馬上打車過去。”
蘇白掛了電話,看著即將落下的太陽發呆。
“蘇白,你好像對黃依柔的態度不太好啊。”
“嗯,本來逛街很開心,可是剛才打電話突然想到她放我鴿子讓我等了半小時有點不爽。”
“你讓她等的時間更長吧?”
蘇白沒有回答,總覺得這個黃依柔怪怪的,明明是她有求于周安知道周安沒出過門還在第一次見面遲到,明明看得見那鬼裝看不見最后還有臉讓人家擋刀,做法實在有些綠茶,不知道真人怎么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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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依柔打車趕到的時候看到這樣一副場景,牛仔白t的女孩安靜的坐在商場門口的長椅上,看著自己來的方向表情似笑非笑。
“安安?”黃依柔快步上前,“你還好吧?”
黃依柔和想象中的樣子不太一樣,長相不是柔弱掛,清新可愛帶點天真孩子氣的臉,米色裙子,看上去很舒服。蘇白目光越過黃依柔,那只從始至終沒有名字的鬼不遠不近地跟著,二十左右的少年,清秀,樣子很乖。
“還可以,我等了你半個小時,然后就自己過來買手機和衣服了。”蘇白指了指身旁的衣服,“還是大城市衣服好看啊。”
“抱歉啊安安,去的時候打車追尾了,耽誤了會兒時間,趕過去你已經不在了。”
“哦,嚴重嗎?”
“嗯,死了兩個人,唉,我比較幸運吧,司機傷的嚴重,我只擦破點皮。”
“是嗎,你是不是從小就這么幸運?”蘇白把目光轉向不遠處靠在墻邊站著的少年。
“啊?”黃依柔順著看過去,“安安,那里有什么東西嗎?”
“嗯,你說沒有就沒有吧。”蘇白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土,“去吃飯然后回宿舍吧,我有點累了,表姐。”
“啊,好。”黃依柔主動拿起蘇白身旁的幾個袋子,招呼了一輛出租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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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你們說伊柔剛從山里出來的遠方表妹怎么樣?”
“什么怎么樣?”
黃依柔站在宿舍門外想要進入卻被蘇白制止,無奈只能尷尬的聽舍友議論。
“你說伊柔從來沒提過這個人,現在突然過來,是不是見伊柔找了份好工作過來,”
“占便宜?說不定,聽說現在山里的人們都不淳樸了,一個比一個精明。”
“那她來了咱們還要不要熱情點,畢竟是伊柔妹妹。”
“不用吧,伊柔怎么想的咱們也不知道呢。”
“哈,表姐,你怎么想的啊?”蘇白推門而入,六人宿舍走了一個,還剩四個,整整齊齊地吐槽周安。
“她們沒事就喜歡扯些亂七八糟的,安安你別當真啊。”
“是啊,伊柔妹妹,我們開玩笑的。”
“哦,還挺好笑。”蘇白笑了笑,“表姐,哪個是你的床,我累了。”
“這個就是,”黃依柔把衣服放在靠門的下鋪,把被子鋪上,“安安,你上來睡吧,我幫你把簾子拉上。”
“好。”蘇白脫了鞋躺上去,黃依柔拉上簾子,和舍友低聲交談,話題也就是圍繞對周安好一點,蘇白聽著他們的話進入了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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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安,晚上有聚會,吃完飯一起唱歌,你也一起去吧。”黃依柔換上一件水綠色的裙子,同時選出了一條遞給蘇白,“你也穿裙子吧,顯得好看一點。”
“算了,我不習慣。”蘇白趴在桌子上看《周氏奇言》,周家和一般的驅鬼家族不太一樣,更加看重因果機緣。其術法也是如此,講求獨善其身順勢而為,要修這條道必然要對外物冷淡,難怪周安有了牽扯就止步不前。
“安安,這幾天你一直在宿舍呆著,有時間也應該出去轉轉。”
“我覺得你不應該總是出去,若是你能一直在我面前我能保證你不會出事。”
“安安,距我生日還有兩個月,”
“嗯,我懂了。”她本來就沒指望黃依柔能聽話,她也沒資格要求她聽話。
“安安,直白沒什么不好,但讓人尷尬的話還是少說較好,不管誰,只要活著難免有為難的地方,外婆說過你爺爺的事情,當年就是因為不能和他人相處獨身一人而陷入險境。”
黃依柔人設和外表很像,機靈仗義又天真可愛,同性異性中都很受歡迎,只有和蘇白兩個人的時候會擺出一張大姐姐的臉孔,蘇白能感覺到她對周安不錯,但實在對人前人后兩張臉的人沒有好感。
“嗯,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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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柔,來幾首啊。”
“我唱的不好,安安還在,我就不獻丑了。”
整個晚上蘇白都沒有說過幾句話,黃依柔把話題刻意轉到她身上,來ktv有十幾個人,男生女生互相很熟,蘇白插不進話有些尷尬。
“表姐,你唱吧,我看你唱就好了。”
“呃,那好吧。”黃依柔接過話筒找出一首歌唱起來。
不好聽也不難聽。蘇白看著一群人中間的黃依柔想起外面守著的少年鬼有點憋,趁別人不注意悄悄溜了出去。
凌晨一點,大部分門市都關門了,蘇白出去的時候看到那個少年斜靠在旁邊緊閉的門上,里面每個房間都在歡呼,門外,只有他在看月亮。
“你跟了多久了?”蘇白學著他的樣子靠在墻上。
“你,”
“你不用躲我,我并不喜歡多管閑事。”
“嗯,我能看出來,可是你好像也不喜歡和我說話,”少年神色迷茫,“我好久沒有說過話了。”
“你死了很久嗎?叫什么,以前做什么的?”
“七八年吧,好像剛死的時候因為什么事情沒趕上投胎,然后漸漸的生前的記憶都消失了,我也不知道我有沒有名字,做什么。”
“我可以送你去投胎。”月亮很圓,照在少年身上,懵懂而困惑的臉,不得不說,很可愛,這張臉若是能活著大概也能出道吧。
“為什么?”
“閑的。”
“謝謝,不過不用了,伊柔的劫難還沒有過去,我不會走。”
“她不喜歡你,”甚至還假裝看不見你。
“我知道,沒關系,她好好活著就好。”
“你喜歡她?”
“不知道,我忘了,只記得要保護她了。”
“哦。”
要讓他不消失很簡單,不管是提前收了鬼王還是到時候看好陳默,甚至強行拼命救陳默都可以,周安不像孟謹言,她很厲害,能用的方法很多,那么該用哪一個呢?
“安安,呃,我能這么叫你嗎?”
“嗯。”
“你能不能多陪我說話啊,我怕時間久了忘記怎么說話。”
這話不管說起來還是聽上去都應該挺心酸的,但對方好像并不覺得自己哪里值得可憐,這樣也好,至少不會自怨自艾。
“可以。”反正她也沒人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