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蝶, 我爹在家嗎？”事情都完成了，蘇白睡到自然醒，醒來的時候小蝶已經在床邊候著了。
“在呢, 小姐, 老爺讓您醒了去書房, 有事商量。”
“好。”正好她也有事和孟昀商量。
*
孟昀坐在椅子上, 看著沒有收拾匆忙趕來的女兒心下發酸, 這么多年，父親的責任也難說是不是都盡到了。
“言言。”
“爹爹。”蘇白有事相求表現的格外乖巧。
“林封平這兩日會被派往西北。”
“啊？”
“你，是留在京城還是跟他離開？”
“離開, ”蘇白果斷回答，“爹爹, 我已經和他訂婚了。”
“是啊, 訂婚了, ”孟昀對著蘇白招手，“言言, 過來為父這邊。”
蘇白聽話的走過去，孟昀有些恍惚，面前亭亭玉立的少女放佛和二十多年前的姑娘重疊，一樣聰慧，一樣隨和, 一樣倔強。
孟昀把右手搭在蘇白肩上, 蘇白不由自主的蹲下來, 順勢把腦袋放在孟昀腿上。不管孟昀表現出來的是多么風流多情, 孟謹言對這個父親還是十分尊敬信賴的。
“言言, 西北官員無召不得進京，林封平, ”皇帝怕是這一輩都不會提起這個人了。
“是。”所以想讓林封平過去，遠離是非，有長公主關照，有那三年的經歷感情，他會好好的活下去。
“明日，最晚后天，他便要啟程，你們的婚禮怕是沒時間準備了。”
“到了西北有長公主主持，爹爹放心。”
“嗯，你走后為父會把你娘親準備的嫁妝送過去，若是林封平，”孟昀聲音哽咽起來，“他應該不是薄情寡義之輩，若是平日受了委屈，”
天高水遠，還能怎么樣呢？孟昀仰起頭，還是沒有控制住眼角異物的流出，蘇白低下頭，避免看到孟昀老淚縱橫的臉，她不是孟謹言，只能裝作感同身受。
“多擔待一些吧，你自幼驕縱，獨自一人要學會收斂。”
“好。”
“西北雖然民風豪放粗狂，但官場之上沒有易與之人，若是沒有打算阿諛奉承的準備，過去了直接表現出不通俗務的樣子就可以了。名聲上有了虧損對你也不是什么大事。”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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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言，記住，有了為難之事定要寫信，為父會幫你想辦法。”
若不是馬上就要走了，孟昀怕是還要繼續叮囑。
“大人放心，我會好好照顧謹言。”林封平扶著蘇白先進了馬車，隨后對著孟昀磕了三個響頭，“多謝大人，林兮就此拜別。”
“去吧，一路小心。”
蘇白坐在車里，透過車窗看到孟昀的身影逐漸成為一個小點。
“多少天能到？”
“若是中間沒有耽擱，半個月就能到了。”
“半個月啊，”蘇白算了算，自己還有十四天，“能不能加緊趕路，我想快些到，爹爹說那邊的風土人情與京城大相徑庭，真想親眼看一看啊。”
“好。”林封平沒有問原因，掀開簾子對著車夫叮囑了幾句。
“哈，現在什么事情都沒有了，你給我講講你的過去吧。”
“過去？”
“嗯，就從你第一次到白馬書院開始吧。”
“好。”
“六歲那年饑荒，逃難的路上父母為了讓我活下去餓死在路上，后來路過白馬書院，當時已頗有有名氣的伯賢居士收留了我，并成為了我的老師。后來……”
*
“唉，今天為什么又是暴雨？”蘇白坐在火堆旁自言自語。
連著下了三天的雨，本來按照計劃兩天前便能到達，生生在破廟里耽擱了三天。
林封平看著明顯越來越低落的蘇白心下的不安逐漸加重。
“看天氣，明天早上應該就能啟程了，明晚大概就能到達長公主的府邸了。”
“終于要到了啊。”蘇白想對林封平笑一笑，嘗試半天發現自己實在笑不出來。她沒有時間了，沒想到雷劈之后事情還有這么多，一個月的時間完全不夠用，孟昀安心了，但她還沒有看到林封平安頓下來。
“長公主府邸的廚子都是京城過去的，你不會不習慣。”林封平從行李中取出一件大衣遞給蘇白，“我看你臉色不是很好，多穿一些吧。”
“好，”蘇白接過衣服把自己裹起來，其實沒有什么作用，身體還是一種能感覺到的速度冷下去。
“林封平，雖然訂婚了，可是我從沒有做過一直陪著你的打算。”
“嗯，我知道，”林封平添了一把柴讓火大了一點，“我一直知道，你只是想讓我活下去而已。”
“如果我不想留在你身邊了，怎么辦？”
“紅塵滾滾，天意無常，不遂我心不勉強。”
“我的筆跡你會模仿嗎？爹爹讓我在每月十五都要寫封信回去，我很懶，怕是記不住日子。”
“沒關系，你的字跡很好模仿，你懶得寫，我會幫你，每個月都會記得。”
兩個人在忽明忽暗的火光中對視，蘇白眼睛發酸還是堅持沒有低下頭去，她感覺到時間的緊迫了。
“謹言，你記得我曾經和你說過的夢嗎？八月初八那幾天分外清晰了起來，好像，真的發生過一樣。”
“誰知道呢。”蘇白輕輕開口。
“我不在乎你的身份，不在乎你的隱瞞，只不過，能不能告訴，你失去了什么？”沒有人能夠違背天意，既然改變了軌跡那必然有所付出。
失去了什么？蘇白神志有些不清了，是孟謹言失去了轉世的權利還是作為孟謹言的自己失去了活下去的時間，還是真正的自己即將要失去破土而出的隱秘心思？
“不知道啊，”蘇白有些坐不住了，“林封平，你過來抱著我吧，雨下的好大啊，守著火還是很冷。”
“好。”林封平沒有思索靠過去輕輕把蘇白攏在懷里，“是啊，好冷啊。”
就像抱著一具尸體。
“我想看你和將士們舉杯暢飲，想看你指點江山，想看你的另一面，每一面。”
“嗯，很多很多，你還沒有看見。西北黃沙漫天，站在城門上看過去也不輸京城的熱鬧繁華。”
“我問你一個問題，你認真思考后告訴我答案好不好。”蘇白沒有力氣睜著眼，用盡力氣把手放在林封平手里后輕輕閉上眼。
“好。”林封平握住蘇白的手。
“你喜歡夢中的謹言，還是你懷里的謹言？”
雖說是作為別人存在，可是，還是有些在意啊。
夢中的謹言無憂無慮嬌憨活潑，懷中的謹言懶散理智聰明體貼，兩個謹言境遇不同卻是一樣的善解人意。
林封平認真思考的時候，手里蘇白的手慢慢滑下去。
“喜歡你。”
林封平把蘇白的手拿起來握在手心，收緊了雙臂。
“現在好像更冷了，我抱緊一點你應該不會在意吧。”林封平把頭輕輕貼近蘇白沒有聲息的臉，“這幾個月事情很多，大概你不知道其實我也很會調侃人，就像你無聊的時候挨個調戲小吏們那樣。”
“我沒想過還會有以后，但是只要有你在身邊，失去自由混混沌沌過下去都是值得慶幸了，更何況事實遠不如我想的那樣糟糕，以后的生活該有多么快活啊。”
“嗯，我很喜歡很喜歡你，比能用言語表達出來的程度還要更深一點，怪我，沒有早些說出來。”
“真遺憾啊，明日就能看到黃沙駝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