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芝隨著早侯在此處的許繹在香家墳丘前上了三炷香,跪在蒲團上磕了三個頭,待紙錢紙花漸成灰燼,方默默起身。
宋珩也跪地拜完,起身站到山路轉彎旁,守著四周的動靜。
許繹長長嘆了一口氣,將靈芝領到香念楓的衣冠冢前。
他蹲下身摩挲著墓碑,“我去到金陵的時候,你娘已經沒了,宅邸也已賣了出去。在街坊領居里打聽了一圈,才找到埋葬你娘屍骨之處。”
“我無顏見她,更無法正大光明爲她立碑,在金陵將她重新安葬,再在墳前立誓。爲香家許家報仇雪恨之後,再將她好好接回我許家的陵園內,到時候,我再去陪她。”
靈芝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兒,低低喊了聲,“爹。”
許繹的手指繼續在那石碑右上角摩挲,砂石紛紛跌落,漸漸的,有藏在碑面下的字跡露出來:愛妻。
許繹停下手,輕輕撫過那兩個字,眼中閃著淚光,“就連這兩個字,我都要藏起來。”
靈芝緊抿著脣,含淚伸手握住他手背,“娘會明白的,娘不會怪您的。”
線香點燃,熟悉的楓葉香氣在山間繚繞而升。
祭奠完畢,三人又去了旁邊許家的陵園祭拜。
完成之後,許繹從小路回了西山深處,宋珩與靈芝緩緩下山。
侯在山下的許振透過車簾看見了山林間宋珩與靈芝的影子,下車來警醒地四下打量。
忽聽見“噠噠”馬蹄聲由遠而近,一擡眼,赫然是剛纔那兩個問路的人。
那馬上兩人也看見了他,不由多掃了兩眼。
許振從那兩眼當即判斷出,這兩人認識他,他擡頭看了看宋珩和靈芝,就要走到那二人視線所及範圍。
他伸手找二人招招手,“你倆過來。”
馬上兩人愣了一愣,對視一眼,“這位公子有何事?”
其中一人問道。
許振見他故作不認識自己,必有蹊蹺,問道:“你們剛纔不是在找一輛純黑的馬車嗎?”
二人點點頭。
“公子見過?”
“是,不過車上的人身份很貴重,我只能悄悄告訴你們。”
這二人是汪昱護衛,認識許振,也知道許振與宋珩之間的恩怨,莫名對他就有幾分信任。
二人下了馬,走到許振身邊。
許振待他們來到跟前,突然暴起發難,拔出長劍瞬間刺出,往二人咽喉劃去。
那二人身手也是了得,同時往後一退。
許振這一劍竟然撲了個空,他心下大駭,他的功夫雖不如宋珩,但也是許繹手把手交出來的,以沙場對敵爲主,重氣勢與速度,少花巧和姿勢,練的便是起手石破天驚的一劍。
這放到江湖上,能躲開他這起手一劍的人,也少之又少。
他此番出其不意攻出去,這二人竟能反應如此機敏,可見不是庸手!
轉眼間,那退開的兩人又回撲上來,三人戰作一團。
山上的宋珩見到兩個陌生男子出現在許振面前,頓生警覺,悄悄讓靈芝躲在一叢灌木後。
眼見三人長劍出鞘已纏鬥在一起,一個飛身就往山下衝去。
人還在半空,“嗖嗖”兩道銀光一閃,朝那還在和許振交手的男子背後扎去。
那男子身子晃一晃,似察覺到危險,竟然躲過必中的柳葉鏢。
宋珩也是一凜,再不敢大意,此處人來人往,必須快些解決這兩人,遂抽出腰間軟劍,迎戰上去。
剎那間劍光大盛,靈芝只見一團銀色將四人環繞,連人影都分不清,片刻後,兩個黑衣人倒下。
“這是什麼人?”宋珩此時才問。
許振蹲下摸了摸倒下一人的脈搏,嚴肅道:“是來找您和四姑娘的,這人還沒死,小的帶回去問問。”
宋珩一眼看見了那人脈搏處一道隱隱的黑線,那是種蠱之後沒發作的印記。
他擡腳輕輕在那人額頭一點,那人吐了一口血,垂下頭去。
宋珩拿出白手帕擦拭劍尖的血,淡淡道:“不用問了,汪昱的人。”
許振站起身,有些驚異地看向宋珩,他雖知道汪昱擅用蠱,但不知道中蠱毒後是這模樣。
身旁的隨從迅速將兩具屍體拖往路旁草叢。
宋珩將軟劍收好,鳳眸寒光凜凜,“這兩名普通護衛功夫已不弱,看來汪昱的實力不淺,你若遇上了,小心一點。”
“是,這兩人衝您來做什麼?”許振皺了皺眉。
宋珩朝山上招招手,示意靈芝下來,“他想查我底,還要將離月送到我府上。”
靈芝過來時,剛剛聽到宋珩說後一句。
離月,這個名字聽起來很耳熟。
“那……”許振看了看靈芝,再看向宋珩。
“看他到底想耍什麼把戲。”宋珩知道他想問什麼,沒直接回答,回身拉過靈芝。
“我們先走一步。”
許振點點頭,躬身道:“王爺請,鶴泉會清理乾淨。”
宋珩看著許振一笑,“謝謝你。大哥。”
轉身拉著靈芝上了馬車。
許振挑起嘴角,看著他們遠去的車影。
大哥,這是已經以靈芝夫君的身份自居了。
宋珩與靈芝上了馬車,見靈芝格外沉默,還以爲她是因爲祭拜親孃和家人心裡頭難過,拖過她的手握著,柔聲道:“等你來了王府,咱們在家裡設個隱蔽些的祠堂,放上孃的牌位,再找個時間去金陵一趟,將娘接回來。”
靈芝歪過頭朝宋珩淺淺一笑,她只是有些猶豫該不該開口問離月的事。
她想起來了,離月就是那個去年元宵燈會上獻舞的舞姬,她要進燕王府?
她從未懷疑過宋珩對她的心,但是一想到有其他女人要進府,還是個那麼美的女人,她心頭還是有些不是滋味。
不過,她不想和宋珩有任何的隱瞞。
“無跡哥哥,我,是不是有什麼話都可以跟你說。”
宋珩詫異地看向她:“怎麼了?你有什麼事,當然要跟我說。”
靈芝抿了抿脣,開口的時候還是有些艱難,“那,離月姑娘……”
宋珩見她提起離月,方想起來剛纔她可能聽到了,這丫頭不會又亂想了吧。
他忍不住笑,伸出手指勾了勾靈芝鼻子,“傻瓜,這話你當然能說,什麼話都能跟我說,知不知道?你竟然以爲說這個我會生氣?你這麼想我纔會生氣。”
靈芝輕輕點了點頭,有些高興,無跡哥哥果然和她所想無二。
宋珩繼續道:“是我不好,我該早些告訴你,離月,是我們的人。”
“啊?”靈芝愕然擡起頭,忍不住驚呼出聲。
她怎麼也想不到,那嫵媚動人的舞姬竟然是這樣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