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衛東自己要籌劃個大戰役可能比較難,但踏踏實實的做事就很在行。
大喜過望的開始分派,本來二鳳就是到商州來熟悉落腳,這次車上運了近千斤急燻肉,不用人手背上江州。
那她帶著幾個身體稍差的小夥兒妹子,在這裡陪董姐點人頭,發資金,保證碼頭安全。
以後二鳳肯定要經常往返商州到鄉下搞好臘肉業務,逐漸這就算她自己的生意。
其他六七個壯小夥兒、仨妹子跟車去江州。
老讓夫婦坐船先走,等仨妹子過去配合他們做菜做麻辣燙買賣。
現在不過是節省點船票費。
老讓夫婦急著回去開始自己的生意,也不執意非要坐車了。
換董雪晴美美的坐在駕駛室同路,她提前回學校去。
讓衛東反覆叮囑提醒二鳳在商州聽董姐指揮,去碼頭送走爹媽時,還帶著人跟司機、力夫們熟悉環境。
給孩子留了一堆鄉下做的竹玩具、竹車車,第二天一早對董雪盈點點頭上車:“這邊交給你了,我出去把一檔子事做完了再會合。”
抱著孩子的小少婦故意站妹妹那邊的踏板上:“麻煩你照顧下小晴,記得各種進度和於記者聯繫溝通,有急事可以打電話到街道留言,我也會每週給伯父伯母的門市部打電話彙報,注意安全,我們這麼多人都在跟著你討生活。”
中專生使勁往座椅背上貼,方便這倆越過她交流,也不知道她瘦成紙片人有什麼好貼的。
讓衛東說好:“你也注意安全,二鳳在試著做農工商互助,你幫她把握下正憡,不要觸雷了,現在就是個交錯期,等大家都明事理就屁事沒有,別讓這些年輕人也坐了牢。”
董雪盈深深的看兩眼,最後把孩子抱起來示意告別,跳下踏板,跟另一邊的二鳳他們一起看大卡車遠去。
中專生有發現:“姐都沒給我說再見!以前還要抱著我哭!”
簡直有點失落和匪夷所思。
讓衛東哈哈大笑:“這是因爲腦子裡面裝的工作內容太多了。”
他就是,完全感受不到什麼離別的情緒,只有前方未知的期待讓他興奮。
其實董雪晴也興奮:“以前都是跟其他人扎堆一起往返省城,從來沒在江州停留過,我還有一週多才開學呢,我要到處遊覽下。”
讓衛東在她面前不知道爲什麼,總會端起長輩的架子:“電信通訊是個未來很重要很吃香的行業,回了學校千萬抓緊,俄語也不要落下,座位下的那臺收錄機你自己帶到學校去加強功課……也要適當放鬆聽聽音樂,你姐給你的錢夠不夠,營養要跟上。”
他算計的是這肯定是換飛機的主力選手,難得的技術型人才,要先籠絡好。
沒了爹媽的少女卻悄悄紅了眼眶,不過她就是明媚響亮的嗯,雙手撐在座椅上搖啊搖的開心,全程嘰嘰喳喳。
狗蛋本來當仁不讓的要進駕駛室,看了這城裡姑娘佔住座,就還是到後廂跟小夥伴們扎堆聊天。
半邊車廂都堆滿了臘肉和被卷,再興奮的情緒隨著車身搖晃慢慢也開始打盹。
中午讓衛東把他們叫下來吃午飯,已經在八十公里開外的一處小縣城。
國道山路就是這麼慢。
幾乎從未離開過縣裡的年輕人們剛從昏睡中醒來又激動好奇。
桌上的白麪饅頭回鍋肉都吃得不好意思,還沒幹啥活兒就吃這麼好,恨不得有機會把車推著走。
讓衛東翻地圖冊給他們看:“上回我從這邊回來的,應該繞遠了點路,但算著是在這個縣城睡的覺,第二天經過現在這裡回到商州就有點晚,今天走這邊,看能不能近點,晚上爭取天黑前抵達這裡。”
他在滬海買的全國交通公路圖冊,大畫報那種最貴的,每個省都密密麻麻很詳細。
小夥兒們立刻跟著聚精會神的觀看琢磨,有個還強調自己是讀書時候地理課找地名兒最厲害的,捧著地圖冊就不撒手。
可董雪晴還是不給讓座,非要自己佔住駕駛室,不是俄語對話就是放音樂。
反正不許別人來打擾。
鄉下小夥兒跟姑娘們也不敢惹她。
所以再上路依舊是她在讓衛東身邊嘰嘰喳喳。
還別說,她這一路的確保持了讓衛東的全程清醒。
但讓衛東錯估了剩下這段看似近程,其實頗多山地起伏的盤山公路轉折,下午就開得出乎意料的慢。
等天黑的時候,距離預定落腳的那個鎮,還有起碼二十公里。
這還是在翻越山脈的盤山路上大概估計。
又沒個GPS導航之類,讓衛東只能開慢點睜大眼,在國道上安全第一的慢慢搖。
反正誰也沒想到,就在翻過山埡口,開始更加放慢速度蜿蜒下坡的時候,董雪晴本來還在手舞足蹈的給讓衛東講自己學校的各種八卦,就很偶然的轉頭,在自己右側的玻璃上看見貼著張臉!
荒郊野嶺,一更天左右了,冬季沒什麼月色星光,這年頭更沒路燈、城市映照,連鄉下散佈的農戶燈光都沒。
外面黑得伸手不見五指。
突然這麼張人臉貼在玻璃上,肯定把中專生嚇得渾身毛髮都豎立起來,然後爆發出淒厲悠長的尖叫!
讓衛東都被叫得耳膜要破掉那種猛剎車。
幾乎就跟他這剎車舉動同步,他這側敞開的車窗外猛然捅進來一把柴刀!
這猛剎車的慣性讓本來可能是要砍他的刀口,都失去平衡變成戳在脖子上!
西南地區的柴刀往往是那種方頭,就是塊鋼板磨利側邊,然後把一頭高溫燒紅後捲起來可以插木把就行了。
所以刀頭反而是半指厚的鋼板棱邊,厚厚的沒殺傷力,只戳得讓衛東頭昏眼花心頭暴跳如雷。
草泥馬,真有劫道兒的!
本就開車不順,心頭不爽,現在被悶頭悶腦的這麼搗鼓一下子,手上已經條件反射的飛快掛了個倒擋,擡離合熄火雙手離開方向盤算手剎,狠狠的抓住那柴刀把上的手猛向車門上砸!
這邊外面明顯不止一個人,立刻有人慘叫有人喝罵著往窗戶上衝跳!
這會兒的東風140卡車擋風玻璃是兩塊兒,沒空調,夏天可以把擋風玻璃向外掀起來直接通風。
冬天就全靠發動機艙熱量傳遞,駕駛室裡並不冷。
所以董雪晴那邊關緊了車門上的玻璃,讓衛東反而得打開散散熱,不然要起霧,也方便自己隨時探頭看外面夜色中的道路。
就很明顯,晚上的山路下坡之後,一二十公里左右的慢速,讓人跟跑跳上駕駛室踏板了。
鄉下娃從小都能練就這手吊車手藝。
現在停住之後更是好幾條身影擠著往上衝。
副駕駛那邊也在使勁拉拽拍打車門,還在砸車窗!
這種前幾年先送到南疆戰場使用的卡車就是軍款,相當皮實,內部也有車門鎖。
讓衛東每回開車就提醒鎖住了,現在提高音量破口大罵:“艸你乃乃的,搶劫是嗎!還想殺人是嗎,老子乾死你個狗日的!”
那邊董雪晴的尖叫聲就沒停下來,天曉得她那麼單薄的身板哪來這麼長的氣。
反正讓衛東一邊抓住了那柴刀手使勁掰指鎖腕搶奪兇器,一邊拼命搖擺格擋那伸進來的其他手和其他鐵器,更瞥見車燈前方還有身影在從副往主跑,似乎全都集中到他這裡來了!
也許就是唯一的車燈照明,能隱約看清車頭周圍晃動的這些黑影!
讓人毛骨悚然的兇悍身影。
可能放到任何跑夜路的貨車司機都會覺得絕望的場面。
在讓衛東這裡,卻只是故意吸引下。
突然就從側後方傳來狗蛋那爆發出的怒吼:“乾死你個狗日的!”
“殺呀!”
然後就是砍瓜切菜般的慘叫!
被讓衛東抓住的胳膊,抵擋的手臂都瞬間慌了神,拼命想抽出去看後面發生了什麼事情。
跑不掉了。
讓衛東從屠夫之夜就點燃的暴戾之氣,硬生生的把這想撒開的手死死摁住,更直接在車門窗上別住硬生生往下折出咔嚓聲!
那柴刀也被讓衛東奪過來,卻不急著衝下車去,只扯了喉嚨喊:“我這邊已經抓住人了,狠狠的給我打!”
能從鄉里跟著出來,都是身強力壯的小夥兒,相對瘦弱矮小點的幾個被放在碼頭了,這裡跟著狗蛋衝殺的肯定都夠猛。
鄉下娃在這種時候就沒有瞻前顧後的害怕,只有嗷嗷叫的兇悍:“曉得了!”
“交給我們了!”
“打了兩個!哈哈哈!”
甚至還有女聲:“居然敢來搶我們的東西,不想活了!”
“軍娃子,左邊!左邊!”
“砍不死你個狗日的!”
這種川渝暴龍妹子,遇見事情叫得比男人還兇!
誰能想到這封得嚴嚴實實的貨廂裡,居然裝了十個生龍活虎的生力軍呢。
沒準兒就是看了副駕駛只有個嬌滴滴的小姑娘,想連人帶車全都擄了,卻被掀開布篷的狗蛋他們殺了個七零八落。
黑黢黢的就算有人數優勢都被打懵了。
實在是不知道這車裡到底裝了多少人,還這麼能打!
更主要讓衛東別住胳膊的這傢伙,還在一直呼爹喊孃的慘叫。
搞得那邊驚惶一片,戰意全無的四散逃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