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不問, 梁仁也猜到了。

但想起梁蕓說的“男朋友”，他就無法忍住不問。

好像內心抱著不是的希望。

盡管知道渺茫，還是想親口問問。

“你…”

梁仁解釋：“我跟他一個學校。”

想了想, 他將昨天聽到的一連串消息理了下, 真假參半編出了一個比較合理的理由：“無意打探你的隱私, 先跟你說聲抱歉。只是因為這次的事情在明信是第一次出現, 我爸格外關注, 在家吃飯時提了兩嘴。我媽聽你的名字耳熟，想了好久想起來是從她工作室的助理那聽到過。她助理呢，跟你是一個學校的, 把你當偶像，所以經常把你掛在嘴邊。女生嘛, 都喜歡聊天。她說起你時, 除了那些比賽外, 還提到了你有一個很厲害的男朋友。我媽一聽是耶魯的，便來問我認不認識。所以……”

喬子非有些哭笑不得。

這世界也太小了。

隔了兩日, 喬子非被楊易叫回了公司。

調查結果她已從梁仁那里知曉，因而在會議室里看到趙彤的時候并不驚訝。

不過，李馨越也在，她就覺得奇怪了。

梁仁沒說與她有關啊？

看到她來了，李馨越立馬就紅了眼眶。

“喬喬。”

楊易看了她一眼, 她立馬噤聲。

喬子非感到有些莫名, 她找了位置坐下。

此次事件雖然影響了公司, 但涉事人員均是市場部的。陳德明給予了楊易充分的尊重, 調查結果出來后, 撤離了調查小組，讓他全權處理。因而此刻的會議室里, 只有他們四人。

幾秒沉默后，李馨越哭了起來。

“喬喬，我真的不知道。我不是故意的。”

喬子非看了楊易一眼，見他并沒有要說話的意思，于是看向李馨越，問道：“不知道什么？以及，什么不是故意的？”

李馨越也看了楊易一眼，道：“我不知道趙彤拿報價是為了陷害你。我若是知道的話，肯定不會給她。”

這倒是出乎喬子非的意料了，報價居然是李馨越給趙彤的。

幾分鐘后，喬子非算是清楚了整個事情的來龍去脈。

李馨越還哭著，趙彤一言不發。

楊易道：“公司打算起訴趙彤。”

喬子非嗯了聲，沒說話。

李馨越一聽，慌了，直接抓住了喬子非的手：“喬喬…”

“至于李馨越，經公司調查她確實沒有參與之后的事情，但鑒于她也算泄露了公司的機密，做開除處理。”

一聽只是開除，李馨越松了一口氣。但隨即想到，若是被明信開除，在業內傳了出去，她很難再在大公司找到工作。

她用祈求的目光看向喬子非，近乎將她當成救命稻草。

喬子非察覺到了，內心覺得有幾分好笑。

她不過一個受害者，于她又有什么幫助呢。

**

從公司離開，梁仁就等在樓下。

她走過去。

“解決了？”

“嗯，解決了。”

梁仁將頭盔遞給她：“想去哪兒？”

喬子非想了想：“隨便。”

梁仁嘴角微勾：“上車。”

四十多分鐘后，摩托車在長海邊停下。

海風吹來，帶著微濕的氣息。

喬子非深吸了一口氣：“我竟然不知道A市還有看海的地方。”

梁仁笑著打趣：“看來來之前沒做好功課。”

喬子非漫不經心道：“做好功課就不來了。”

“哦，為什么？”

話是脫口而出，沒想到梁仁會問。喬子非沉吟了一番，道：“本來就想到一個新環境生活，做足了功課，少了未知事物，就不是新環境了。”

她說話的時候，看著遠方的海平線，眼神晦暗不明。

梁仁不禁就想到了那天，她說：“沈沉不是我的男朋友。”

“但他是我很看重的朋友。”

既然看重，失去必然痛苦。

換個環境，是否是急于逃離。

梁仁自問不是個愛胡思亂想的人，但那日以及此刻，卻是忍不住想了很多。

他微低頭勾了下嘴角，笑自己過于遐想。

再抬頭時，探手揉了揉她的頭：“小小年紀，想法不少。”

喬子非偏開頭，皺眉看著他：“小小年紀？”

梁仁手指在兩人之間來回指了指，笑著道：“相對而言。”

喬子非吹了下劉海，叫道：“是的，叔叔。”叫完后，她朝著沙灘走去。

梁仁跟上，問道：“李馨越辭職了？”

喬子非看向他，驚訝：“你怎么知道？”

“開除對她而言，太嚴重了。”

喬子非點頭：“是啊。”

“猜到你不會忍心。”

“？？？”

梁仁道：“這件事情針對你，李馨越自然而然覺得跟你開口會有幫助。”

這點，喬子非是想到了的。但她沒想到，梁仁也將事情看得如此透徹。

“而你，即使知道沒用，還是會跟楊易開口看看。”梁仁又揉了揉她的頭，“所以我說，猜到你不會忍心。”

喬子非問：“那你又猜到楊易會答應？”

“為什么不答應？”

是啊，為什么不答應？

既沒有答應的理由，又沒有不答應的理由。她一個被陷害者都開口了，楊易又何必抓著李馨越不放。

梁仁見她一臉恍然的樣子，笑道：“畢竟你是得力干將，你開口了，他自然要賣你一分面子。”

喬子非笑：“這話說得，我得有多大的面子啊。”

梁仁突然傾身靠近，喬子非嚇了一跳，還沒反應過來往后躲，便聽他道：“是挺大的。”

“……”

喬子非氣結，腳尖挑著沙往他身上踢去。

梁仁輕巧躲過。

兩人打鬧了一陣，找了個干的位置坐下。

身子往后傾，手掌撐著地，仰頭看著天。

“趙彤呢？”梁仁突然道，“還為她煩心？”

喬子非思考了一下，道：“倒稱不上煩心。靜下來心來也分析得出她的心態，只是……”

“只是情感上理解不了？”

喬子非剛想答他，話到嘴邊換了：“你是不是也學過心理學啊？”

梁仁笑得瞇眼：“沒有。因為聰明！”

“……”喬子非突然就不想講話了。

“你理解她的嫉妒與不甘。但你不理解的是，她因嫉妒和不甘而做出了無法挽回的事情，賠上了自己的未來。可這世上，總是有那么些人，會被情緒懵逼雙眼。”梁仁揉了揉她的頭，“既然不理解，就不要逼自己去理解。”

海風拂過，似乎也將心里的煩悶給帶走了。

**

回到家里，喬子非接到了顧旖旎的電話。

“事情解決了？”

喬子非端著接好的水來到客廳沙發坐下，腳抬起搭在茶幾上：“嗯，解決了。”

“怎么說？”

“趙彤開除，李馨越辭職。”

“就開除？”從語氣中，喬子非能知道顧旖旎對這個結果很不滿意。

“不然咧？”

“泄露商業機密，不該起起訴什么的嗎？電視不都這么演嗎？”

“本來是要起訴的。”她話剛一出口，那邊顧旖旎嘶了一聲，“你不會替她求情了吧？”

“想啥呢！”喬子非哭笑不得，“就算我真求情，也沒那么大面子啊。”

“那是怎么回事？”

“一旦起訴，此次新區的項目肯定會停擺調查，從頭來過。”

“這不是好事嗎？”

喬子非喝了口水：“我本來也這樣以為的。”

“然后？”

“然后不是我這種小人物能知道的啊。”

顧旖旎翻了個白眼：“別賣關子了。”

“我也是聽梁仁分析的。說這種項目，一般從立案到申請，再到審批下來，時間周期本來就很長，而且涉及人員很多。對于其中部分人而言，誰拿到這個項目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個項目能開展下去。起訴趙彤是小事，但如果耽誤項目進度，那這部分人可不會答應。權衡之下……”

喬子非話到此處。

電話那端，顧旖旎點著頭，恍然道：“啊，明白了。既得利益者…”

喬子非笑，“所以，當笑話聽聽就好。”

“那你怎么說？”

“什么怎么說？”喬子非知道她問的什么，“這段時間當帶薪休假了，下周一回去上班。”

“可以啊。”顧旖旎打趣道，“能帶薪休假，這樣的事情多來幾次也沒事了。”

“得了，來一次都夠折騰人了。”

“既然事情都解決了，你要不要考慮請我吃個飯？”

顧旖旎一提，喬子非想到了梁仁。

她是不是該請梁仁吃個飯？

等了陣，沒得到她的回答，顧旖旎喂了幾聲。

喬子非回過神來：“你剛剛說什么？”

“……”顧旖旎重復了一遍。

“可以啊。時間地點定好了，我告訴你。”喬子非說完，不等她回應便掛了電話。

顧旖旎拿著手機：“嘿，掛這么快，我還有事沒問完呢！”

她聳肩，收起手機。

掛了電話，喬子非本想給梁仁發消息過去，打字到一半又放下了，她起身，穿著拖鞋出去，摁下了對面的門鈴。

門鈴聲響起的時候，她有種參與了個什么重大儀式的感覺，想來……這好像是她第一次摁下這個門鈴。

如此想法，她釋然了。

門打開，梁仁拿著毛巾擦著頭發，有水滴順著他的發梢低落。

喬子非的視線順著水珠的軌跡緩慢移動，肩膀，鎖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