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茗意聽到何夫人的聲音, 再看到那一大群尾隨的人,全身便酥軟無力強撐著身體站了起來,求助看著蘇二。
蘇二帶著無關自己的笑看她, 輕輕甩了下長袖, 深情脈脈看著那邊表情詭異的林幽。
何茗意心口發(fā)涼, 她為了自己和兄長的前程, 寧可出賣多年的深閨情誼, 結果換來這進退兩難名聲盡毀的命運?
不行。
她暗暗告訴自己,決不能認輸,她用力扭自己的胳膊, 生生逼出熱淚,帶著哭腔走了出來。
“母親。”
何夫人看這委屈梨花帶雨的繼女, 冷眼一瞪轉眼一副心疼無比的表情, “茗意, 我知你心中并不認我為母,陽奉陰違表面和睦, 但你也不能拿自己的明潔賭氣啊!”
何茗意帕子掩面,心知這是這個面慈心惡繼母拿捏她的機會,卻沒料到她為了坐實她的罪名,不顧及家中其他女眷的名聲,真是心狠手辣。
“何夫人, 您這話重了。”李佳站出來輕輕一福, 不顧長輩的勸道, “這里有三人, 并非孤男寡女, 何夫人這么說是愛女心切還是故意使然?”
眾人紛紛交頭接耳,各種細碎聲涌入當局者耳中。
何茗意被好友扶著, 心神穩(wěn)了不少,見李佳的話得到大部分人的認可,余光瞧何夫人的表情,暗暗一笑哭得更加凄厲起來。
“母親,女兒生母在女兒年幼不知事時過世,一直在您的膝下長大,日日聽您的敦敦教誨,卻不知在母親心里,女兒竟然如此不堪,善于偽裝心思惡毒不尊長輩之人!”
她吸了吸鼻頭。
“母親,如此污蔑與女兒,定是一時心急所知,望母親聽了女兒肺腑之言后,放下成見接受女兒真心侍奉。”
何夫人這一出定能將她釘死在恥辱柱上,怎料殺出個程咬金將風向扭轉,這平時看著單純簡單的繼女,竟然如此伶俐轉眼就能說出這誅心的話來,這時她再不說一句什么,怕是今后傳出面慈心惡故意刁難繼女的惡名。
“我一直將你視如己出,正如你言方才是關心則亂,話出口已后悔不已,正要彌補時,這位李家姑娘如此袒護你,我也為你高興。”
何夫人輕輕擦眼角那不存在的眼淚,得到周圍女眷的安慰后,看向何茗意等三人,目光落在蘇二身上的帕子上,這是何茗意的東西。
“是我錯了,茗意可不能因此與我離心。這位蘇二公子不在前堂為何出現(xiàn)在此?”
林幽驚厥看何夫人,各種疑問不解,最后強忍住恐懼等那邊答復。
蘇二施施然過來,禮貌端方給各位長輩行禮后,悠然展開手中帕道:“此處清幽,青竹作伴正是談事好處。”
何夫人盯著那方帕子,早將他的話拋到腦后,指著那帕子道:“蘇二公子這是歸還物件而來?”
蘇二看手中帕輕輕一笑,意味分明看林幽,緩緩搖頭露出甜蜜之色,“大家都說我蘇二風流浪蕩,總愛惹芳心錯亂,殊不知我蘇二只是想尋覓一相伴女子攜伴走完這生。”
他輕輕展開帕子讓眾人看清這帕子的獨特之處,等眾人目光稱贊驚呼后,放緩聲音。
“這雙面繡獨特,非大師傳承而不得,有價無市,京中權貴無不以擁有一件為榮,更有以此為嫁妝彰顯身份。如今,我收此珍貴厚禮,每一針一線都是帶著無比身后的情誼。”
眾人聽他的話,心中各有答案,目光紛紛看到蘇二有意所指之人。
林幽,以一副雙面萬壽圖名滿京都,之后再無人超越,再看那蘇二手中帕子巧妙精湛,又見蘇二若無人之境看林幽的目光,紛紛將兩人牽成關系,各個面露不恥表情。
王氏被這種氛圍壓得無法喘氣,她再初來乍到也猜出了大概,這是她那小姑子惹的禍事,偏偏火燒到她這,連累她無辜受過,心里再多的怒火和不甘,也只能硬硬的忍下,好回到家中在夫君跟前倒出這無妄苦水。
林幽知道此事已昭然若揭,但她仍不能自亂陣腳,只要不點明,她都還有一絲希望,將自己摘出來。
蘇二本就是個精明又長期游走聲色場的人,隨意一眼就看出了各人心思,更何況早就面露心思的林幽。
“幽幽,我知不該將此說出,你會心中怨我,但不說我怕你將成他人婦,我寧可掙個魚死網(wǎng)破,也要將你牢牢握在掌心。我知你嫌棄我名聲,但日子畢竟兩人過活,何必顧忌那些無關之人的惡言惡語,若你不愿,我可放棄京中一切,跟你遠走他鄉(xiāng)賞遍大好河山。”
林幽發(fā)狠的目光瞪向蘇二,強烈的躲開他上前的動作,“蘇二公子,你我并不熟悉,不知哪兒惹惱了你,今日故意毀我名節(jié)。”
林幽深知如今她說任何話中于事無補,蘇二的話早在眾人心中一瞬長成參天大樹,她跟蘇二暗通款曲,蘇二深情不顧一切昭告天下形象,只怕眾人一出何家大門就會傳到大街小巷,她不能不嫁給他。
何茗意小心看兩人,張嘴想說點什么,最后還是閉嘴不提,安安靜靜將之前眾矢之的化作無形。
但何夫人可不能善罷甘休,蘇二故意在她何家與林幽私會還私定終身,將傳出去她家女眷還有臉面行走?她何家將來會成為眾人如何的不堪。
“蘇二公子,林幽也算是我看大的,你說林幽與你關系親密,就單憑這一方帕子和你這深情告白?”
何夫人嘲諷笑了笑,心道今日沒將這繼女怎么樣,還惹了一身腥,還要出面幫她這好友,簡直是流年不利。
“眾所周知,蘇二公子深情遍布天下,逍遙恣意風流倜儻,本以為男子對一名女子告白情意為一樁日后談資,卻不知這談資要建立在女子日后名聲與前程上。蘇二公子,請莫要用你一時的玩心壞了深閨女子的清譽,我諒你是客,今日之事只當你醉酒胡言亂語沖撞了女眷。來人請?zhí)K二公子歸家。”
身后仆人一一應答,將蘇二扶住。
蘇二也不反抗,笑看林幽,“幽幽,她們說是就是吧,只要你當真就好。”跟著仆人的步伐消失在眾人視線里。
何夫人又向眾人說了幾句,大概是讓眾人不要瞎傳,后又備下薄禮請眾人回到花園處。
四位好友留在竹林處,相視無言后,李佳出聲問:“這究竟何事?”
這事實在蹊蹺,何家雖不算太大,但設計巧妙不熟悉之人定不能輕易走到后院,而這從來未收到何府請?zhí)耍苋绱溯p易來到后院還在這幽靜竹林里宛若無人之境,定有人與他接應。再看林幽與何茗意深情,疑問出現(xiàn),不敢多想只能出口詢問。
“問她,為何如此對我!?”林幽義憤填膺指著何茗意。
何茗意面露愧色,目光卻是堅定,拾起蘇二掉落的帕子,輕輕抖了抖還給林幽,“幽幽,此時將不能掩過,不如你從了蘇二,蘇家門第高,他真心對你有意,嫁她與你也是高攀,為何不順下應允,何必給自己冠上污名。”
李佳和劉容繪錯愕后,劉容繪沉默,李佳憤然出聲:“何茗意你瘋了嗎?為何跟蘇二連手害幽幽,枉幽幽如此待你。”她搶過帕子,手發(fā)抖聲音發(fā)顫,“這也是你誆騙幽幽的吧,好啊,好啊,我真是沒看出你長著顆黑心。”
何茗意反抗抓回帕子塞給林幽,淚水汩汩直流,“我也不是為了幽幽好,她那名聲早就壞了,跟那個市井糙漢,還不如這蘇二一起,蘇家門第高,蘇二又深受長輩喜愛,他不嫌棄幽幽的名聲愿意娶她為正妻,這不是很好嗎?為何你要這樣看我,你不知我那繼母整日虎視眈眈,等著我出錯抓我把柄,不是為了幽幽,我愿意冒險做這損人不利己的事!”
“我,我……”李佳被何茗意的話堵住,林幽的名聲早被那流亡寄住的流言蜚語毀了大半,如此名聲真是嫁不到什么好人家里去,蘇家門第高,蘇二風流浪蕩但無妻妾,她嫁過去就是正妻能握他院中中饋,看著蘇二如此費心,怕是對林幽如他所說的真心,怕今后會是一樁好姻緣。雖何茗意做事不厚道,但也是為林幽著想,這時她竟不知如何開口,轉看林幽。
她此時臉色發(fā)白又發(fā)青,氣得不清,全身發(fā)抖怒瞪何茗意久久不語。
這時,劉容繪發(fā)出輕笑聲,輕輕鼓掌。
“茗意,我不知能言善辯,可以將黑說成白,也只有李佳這傻子能被你的言辭誆騙。我問你,你兄長可是在蘇二父親手下做事,臨近特殊時期,上司態(tài)度至關重要。”
何茗意臉色大變,瞧著劉容繪一時無言以對。
李佳經(jīng)劉容繪這么一提,馬上清醒過來,“好啊,你拿好友的姻緣來博兄長的前程,你還不如自薦枕席進蘇二的眼,這今后你兄長定仕途亨通。”
林幽也聯(lián)想起來,想起當時重逢時的畫面,當時她還未何茗意的境遇擔心不已,那時有多擔心,此時就有多寒心。她不知這好友是在她流亡時期被家中磨礪變了模樣,還是她本來就是這副模樣,正好她身份大變,她不再顧忌隨意拿她交換利益。
她卻為她不能尋得一門心意的婚事?lián)鷳n,連夜趕工嘔心瀝血才將時間縮短兩倍,完成的完美她指定的雙面繡,反成為了她的催命符,她的手中劍。
“幽幽。”
何茗意見林幽憤然掩淚奔走,忙要去追卻被劉容繪拉住,她看著李佳追出去的身影,死死瞪著故意將事情挑明的劉容繪。
“呵,你也少清高,端著幽幽如此,我只不過是當你的十五,我兩誰也不干凈。”
劉容繪手一顫放開她,也不繼續(xù)裝下去,輕輕整理下衣裙,“是又如何,我就是看不慣林幽那已經(jīng)落魄還端著的樣子,我就要讓她知道早早退出,少跟我搶我。”
何茗意眼眸錯愕一聲:“你對沈鴻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