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的冬夜總是格外的寂靜,許久沒有出聲,一室安靜。沉默半晌,我纔出聲問道,“爲什麼?”
他斜睨著我,勾著眼,沒有回話。
“我只想要知道爲什麼?一直以來,我都是按照別人的意思行動,可我從來都不知道這麼做究竟是爲了什麼,我只要一個答案。”我壓制住內心涌起的衝動,沉聲道。
“我是在救你,出了事別後悔。”他忽的站起身,動身往窗戶走去。
我急得不行,本以爲我這麼說,多少能讓他向我透露一些,沒想到他這麼固執,我不應,他就甩手離開。
“等等。”我急得手攥的緊緊的,心裡早已對死心眼的程華蘇開罵。
他停住腳步,轉過身來,鎮定的看著我,像是早就料到了我會攔下他,卻又裝出一副你有什麼事的樣子。
沒辦法了,他既然能主動找上門,說是爲了救我,就說明確實是情況危急,我只好妥協。
“我去還不行嗎。”我語氣裡充滿了無奈。
他從窗邊走回來,非常自然地坐下,就好像剛纔什麼都沒有發生,他只是剛來而已。
“但你總得告訴我,我去地宮要做什麼吧,不會只是去地宮一日遊這麼簡單吧。”我嘆了口氣。
面上表現十分無奈,心裡卻冷笑一聲。山人自有妙計,既然他不告訴我,那我就只好找別的突破口了,總能從他嘴裡撬出些蛛絲馬跡。
他看著我,不停地眨著眼,似是在打量著我,想要看穿我的心思。
回看向他,我發現他真的很年輕,劍眉星目,脣紅齒白,若是不瞭解內情的人,肯定會誤認爲我們兩個之中,程華蘇纔是年齡最小的那個。
我想起了黎苑說過,守護者的輪迴期不一樣,黎苑的外表看上去大約三十多歲,而程華蘇看上去比我還年輕。
不知這程華蘇的輪迴期是多久。
這麼想著,我馬上問出了口,“你幾歲了?”
當聽到自己問了什麼後,就後悔了,問了也是白問,他肯定不會告訴我。
在我以爲得不到回答的時候,程華蘇卻出了聲,“記不清了。”
“怎麼會記不清呢?”自己幾歲還會不知道嗎?還是他不想說,這只是他的託詞?可他們都說,程華蘇話少只是不會說謊,他但凡出口,必是真話。
他的目光飄遠,似乎是想到了以前的事,氣氛頓時有些沉悶,我以爲我們的話題不再會進行下去,卻沒想到冷漠如程華蘇,竟然也會露出那樣的無助和落寞。
“當你的人生不斷重複,生命不斷開始,你也會記不清的。”
我馬上明白過來他的意思。
他們守護者由於有輪迴期,生命不會終止,到了某個年紀,他們會返老還童,所以就不再糾結於年齡這種事,反正到最後他們的人生還是會無限循環下去。
忽然有些同情他,同情所有的守護者,他們沒有朋友,不斷失去了家人。
也許這就是程華蘇對家族的感情沒有這麼深厚的原因,反正家人總歸會離開他,沒有人能永遠陪著他,所以他成了最冷血的生物。
黎苑能這麼在乎黎家人,也許也跟她的性格有關,她心裡多少也曾跟程華蘇一樣,但女人在生理上,比男人更加多愁善感,更心軟,所以她捨棄不了她的家族。
目前我只接觸到了這兩個守護者,其他家族的守護者不知道是不是也跟程華蘇一樣。
程華蘇見我愣了神,放在桌上的左手一拍桌子,總算將我遊走九天之外的神給抓了回來。
“我等會兒說的,你一定要記住。”
我愣了一下,反應過後,心中一喜,難道他是準備把真相告訴我了嗎?
我點點頭。
“這些事原本是不能告訴你的,但情況特殊,不得不說了。想必你也知道你四爺爺是程家的叛徒,他這些年來費盡心機,無非就是爲了去到地宮裡,得到長生的能力。但是地宮裡只有守護者和鑰匙才能進。”程華蘇看著我,用眼神示意告訴了我答案。
我不太確定地指了指自己,“我?”
他點點頭,“地宮開啓需要鑰匙,所以鑰匙可以進去。”
莫非這就是程錦當初來找我,說要跟我合作的原因之一?因爲他沒法成爲守護者,所以只能把主意打到我身上?
思前想後,也只有這個可能說得通了。
“但是除了守護者和鑰匙以外,還有一種人,也能進去。”程華蘇悶聲說著。
“哪種人?”我納了悶,除了鑰匙和守護者,其他人不都是一類人了嗎?還有誰可以進去?
“死人。”他低著的腦袋擡起,甩出兩個字。
死人?沒開玩笑吧,都說是死人了,怎麼進去?難不成詐屍自己跳進去,還是飛進去?
我一臉難以置信地誇張神情,看著他,等著解釋。
我發現今天的程華蘇特別順眼,至少他說了很多話,告訴了我很多秘密。
“死人雖然不會走,但是卻可以讓活人帶著進去。”
“誰會帶他進去?”我依舊沒法相信這一點,地宮只有守護者和鑰匙才能進去。
五大家族,守護者是絕對不會帶他進去的,鑰匙就是我,我怎麼可能帶他......?
??!我忽然想起來,不是沒有可能,舅舅說過,程錦曾經要催眠他,結果失敗了。可如果當初程錦對我的催眠是成功的呢!
那麼我就會成爲另一個程錦,程錦當然肯帶著自己屍體進去,因爲那是他自己。
所以這纔是程錦催眠我的真實目的?我只是作爲他進入地宮的媒介?
掙扎了一會兒,我慢慢出聲道,“程錦也許催眠過我。”
程華蘇對我說出的話,沒有半點反應,就像是早就知曉了此事一般。
我歪著腦袋,滿臉驚詫,“你早就知道了?”
他點點頭。
“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我蹙著眉問道。
他沉下腦袋,看著桌面,“在他接近你的時候,我就知道了。”
“那你爲什麼不早點告訴我?一定要等到他害的我失了憶,害的我忘記了一切!”我說到這裡情緒十分激動,一雙眼睛瞪得大大的,握拳的手臂上暴起青筋。
我的火氣一下子就上來了,他竟然這麼早就知道了。那他爲什麼不早點告訴我,好讓我好防備程錦。
如果我今天不問,他是不是永遠都不會告訴我這些事?
我也是程家人,程華蘇就算再怎麼無情,也不應該任我自生自滅,任我自己闖蕩。我那時候還小,都已經知道要爲了自己揹負的責任搏上一搏,可程華蘇卻能做到不聞不問,他真的是做的出!
一向沒有感情波動的程華蘇也皺起了眉,舒出一口長氣,忽的擡起頭,眼裡皆是愧色地朝我看來。
“我記得那時候剛從他手裡接過你的時候,你還在襁褓之中。程家所有人都中了詛咒,無一倖免。爲了防止詛咒發作時出來害人,舉家搬到陝西,而我一直不在家中,這些都是聽別人說的。你出生就帶著詛咒,又是鑰匙,他們害怕你的詛咒更強大,所以。”程華蘇頓了頓,繼續說著,“所以有人提出殺了你,可你非但沒死,反而靠著詛咒的力量活了下來。慢慢地家族裡的人詛咒發作,很多人都成了怪物,爲了不牽連無辜,家族願意犧牲,所有人都死了,而你在地底見到的那些怪物都是程家人的前身。”
他平靜地說完了殘忍的過去,程家人竟然殺過我,但我心裡卻生不出任何責怪的心情。因爲我明白,他們是被逼無奈。
“爲什麼你不幫忙?”我整顆心揪起來,過去了這麼多年的事,現在被人提起,而我也算是親身經歷者,所以一下子就感受到了那種悲涼地等待死亡的絕望。
“詛咒一旦觸發,就無法終止,你是個例外。”
原來是這樣。
“我無意間得到了程家族譜,族譜上寫著,我是1970年出生的,這又是怎麼回事?”
“他們殺了你,放幹了你的血,身體機能無法讓你繼續存活,是詛咒吊著你的一口氣。你的身體養了二十年才恢復正常。”
看來那本族譜是真的了,“族譜上有一個人被除名了,那個人是誰?”
“程錦。”
“這麼說,家族早就知道他成了叛徒了?那爲什麼還留著他的一條命?”程錦這樣的禍害就應該早點解決啊,也不至於鬧了這麼多年,還沒鬧騰完,還真的應驗了一句古話,禍害留千年。
“他是在被除名後才鬧出那些事來的,他被除名不是因爲背叛家族的事。”
我算是弄明白了,程錦的背叛,興許還跟他被除名有關,也許正是因爲被除名,便對家族懷恨在心。
他想要報復家族,於是便觸發了能影響守護一族的詛咒。
“這麼說來,他背叛家族還真有可能是爲了報復家族了。”我感嘆道,冤冤相報何時了,可真是得不償失了。
“不,他一直都在爲了他的目標謀劃,他會被除名只是恰巧做了錯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