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人甲本就話少,所以沒有刨根問底。我們倆又嘮了這幾天發生的事,聊了好一會兒,路人甲這段時間一直在忙活趙業成的安置問題,打探了趙家的消息後,才四處輾轉來到鄆城,舟車勞頓了幾天,實在累的不行,見他躺下休息後,我也出了門。
不出意外,明天也許就要離開鄆城,有些事現在必須要弄清楚。
沈姜左手將沸水倒入壺中,又迅速倒出。也不知道他這些泡茶的工具是哪裡來的,他的氣質可真不像是品茗吃茶的高雅之士。
看著他的動作如行雲流水,沒有半會兒停頓,實在是叫人刮目相看。雖然他依舊是一身花襯衫配著頭上的個性文字,但做著這般雅緻之事,倒有些高深莫測的錯覺。
就像他在沈家的表現和在我面前完全是兩個人,看不穿他的本質究竟如何,像是有著無數張面具的變臉大師。
我就一直看著他,直至他終於泡完一杯茶,放在我面前。看著他捧起茶水,捻起杯蓋聞了聞茶香,抿了一小口。
這是我第一次親眼看到茶藝,既然不會,我也就不裝腔作勢不懂裝懂了。索性拿起茶杯,一口乾了。
感覺到茶水緩緩流進肚子,才感受到這杯茶確實很有味道。至於是什麼味道,我也說不出。對於外行人而言,茶水只有好喝與不好喝之分,再多就說不清了。
我露出讚許的眼神,茶杯放回桌上發出“呯”地一聲。
“別說,這茶還真不錯。”
見我如此牛飲,他搖了搖頭,喝了一口茶,細細品嚐,然後有板有眼地將茶杯放回桌面。
“你這麼喝,還能喝出什麼味道也是奇了。早知道你這麼喝,我就不白白浪費了這好茶了。”
我白了他一眼,心想,小樣,明眼人都看得出我們兩個人誰好誰壞,明明你看起來像個扒結卦(方言:小混混),非要擺譜。
“我來找你當然不是爲了喝茶,問你些事。”
他嗤笑一聲,像是在嘲諷我無事不登三寶殿,“說吧,你要問什麼。”
“柏家只剩下柏爺爺和柏奶奶兩人了嗎?”
他點點頭,眼睛裡多了一些複雜的神情,讓我一時有些迷惑,這是悲傷?還是愧疚?此時我只恨自己不是心理醫生,不然就可以看懂他的表情,這樣可以幫助我更好地判斷一些事。
“他們沒有孩子嗎?”
“有,死了。”
他的眼神裡有著明顯的躲閃,語氣也簡潔的有些拒人於千里之外,聊天頓時變得有些尷尬。
看來他們之間有些淵源,可能是不能說,也有可能是說不出口,但可以肯定是隱晦的事。
沒想到剛開始問,就被我問到了隱晦,悻悻然地吐吐舌頭,此路不通換條路。
“爲什麼柏奶奶對你這麼好?我的意思是爲什麼你們會湊合在一起?”
沈姜皺起眉,臉擰在一起,不耐煩三個字很明白地顯露在他臉上,重新拿起茶杯,胡亂地喝了一口,雖然依舊有著品茶的架勢,但他只掀開蓋子抿了抿。
“你問這些跟你舅舅有關?”
這下他放杯子顯然沒有之前的好心境,杯底與桌面發出了摩擦的輕微碰擦聲。
我被他看的居然有些慌了神,這次應該是踩了雷區了。我裝出一副嬉皮笑臉地樣子,驚慌之下,拿起已經喝完的茶杯,仰起頭喝了一嘴茶葉。
“呸呸”,把嘴裡的茶葉吐到地上,又將倒到鎖骨上的茶葉撣下。這才意識到,自己做下的糗事,以及這是別人的房間,我這茶葉一吐,有多粗鄙。
原本緊張的氛圍,被我的無厘頭打破,沈姜一改剛纔的怒目,眉宇間舒展開,眼裡充滿笑意,右手輕握拳,放在嘴邊,掩蓋誇張的笑容。
“我知道我的茶好喝,你也別連茶葉也一併喝了啊?”
我漲紅了臉,真是尷尬,不過這丟臉的事倒是緩解了危機,不然今天肯定是問不出什麼來了。
我拿了房裡的紙巾擦乾脖子上的水漬,走到椅子上坐下,發現沈姜又重新幫我衝了一杯茶。
他彷彿也覺得剛纔自己的態度有些過了分,於是又變成那個熟悉的沈姜,眉眼間都是痞氣。
“我爸從小在柏家長大,柏爺爺有一個兒子。”
沈姜全然不提剛纔的事,幾分鐘前他還在抗拒回答我的問題,轉眼他倒是自己說了。
“我爸和柏爺爺的兒子關係很好,在萬人眼裡,他們簡直就是穿一條褲衩長大的,可以說是親如兄弟。原本一切都很好,直到我爸有了我,再後來,聽說柏爺爺的兒子生了怪病,我爸不知怎麼也生了病......”
他說到這裡停下,突然不說了,不過後面也猜得出來,這兩兄弟多半是病死了,不過好好地怎麼就生了怪病呢?一個人生了病倒還說得通,這兩個人都是病死的,這就有些巧了,難不成是傳染病?
兩人再親,哪裡親的過人家親父母?柏爺爺柏奶奶什麼事都沒有啊。
“我自打有記憶以來,就只知道我爸是病著的,之前的事也是聽別人說的,我爺爺聽說是柏爺爺的兒子先生的病,就斷了來往,原本我們兩家是住在同一區的,發生了這事,柏爺爺他們也就搬了出去。”
原來是這樣,難怪之前會說到搬出去什麼的。聽了沈姜的說法,看來他應該是不知道他還有另一個失蹤多年的爺爺了,估計是沈老頭怕走漏了風聲,連自個兒孫子都沒有透露那封信的事。
難怪跟我談事兒的時候,也把沈姜給清出門了。電視上,往往那些知道的越多的,死的越早。
果然是親孫子啊,就算沈姜從來沒有給過他好臉色,他們總歸是有血緣關係的爺孫倆。
在他看來,這事兒,他早就料定了我不會立馬答應,但也不會決口拒絕,所以他纔會給我時間,讓我先去解決自己的事。
這老匹夫,果然是活的越老,人越精。恐怕他早就知道我舅舅的事,或許他連趙家的事都是知道的。
他這麼做,首先是探我口風,其次是從我舅舅這件事上看我的能力究竟怎麼樣。如果我能力不行,一個不好,死了,那麼也就算了,如果我僥倖救出了舅舅,那麼他就可以讓我去幫忙了。
如果真是這樣,那麼他讓我幫的忙很有可能比舅舅這件事來的更加危險,所以只有救出了舅舅的我,纔有資格去替他送死。
想到這些,我背脊發涼,就算我跟他沒有任何血緣關係,我也只是一個大學生而已,我比他孫子還小,他的心也太黑了。
不對,如果危險的話,他怎麼會讓沈姜跟我一起去?難不成是我想多了?我打消了他讓我去送死的陰謀論。就算不是讓我賣命,但他肯定有打探我能力的意思。
畢竟他大哥這件事,牽扯到幾家人,以他多疑的性子,讓他自己人去做,肯定不信,所以,憑空出現的沒有絲毫身份背景,又可以考驗我的辦事能力的我吸引了他的目光。
算了,這些不重要,先處理好眼前的再來想這件事。
我把沈姜的話在腦子裡重新回憶了一遍,又將沈老頭的話給過了一遍,他們描述的事實中,有著某些契合點,究竟是什麼?
沈老頭說去了安圖的人沒有一個回來的,但卻收到了一封信,這封信是幾十年前寫的,卻在近期才收到,原本的送信人,對了原來是這樣。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爺孫倆說的事,有一個明顯的巧合,太巧了,以至於不知道冥冥之中是不是有什麼在牽引著我們的思維以及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