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夠從滿是噩夢的家中逃出來,是李敏書這一輩子最重要的一天。即便她的口袋里空空如也,她的心里依舊是充滿希望的。
像往常一樣,李敏書依舊睡在橋下,只是不同的是,溫度漸漸下降的天氣,讓衣衫單薄的李敏書發燒了。
對于沒錢看病的人來講,得病就如天災一般,勉強的從附近的一家飯店做完鐘點工,李敏書因勞累和病痛,在過馬路的時候,險些被車撞倒。
車上的司機走了下來,檢查了一下李敏書是否受傷,見她沒事,但還是征求她的意見,是否要去醫院檢查一下。
李敏書搖搖手,“你們又沒撞倒我,我只是不小心的摔了一跤,不用帶我去醫院。”
李敏書不想訛人,她只想快點兒穿過馬路,回到她的橋下,趕快的睡上一會兒。
司機在和車中的人交談了幾句之后,那名司機拿出一萬塊和一張名片,讓李敏書收下,說是作為對她的補償,如果發現有什么傷病,就打這名片上的電話。
李敏書對名片和一萬塊錢連正眼都沒有看一下,她雖然窮,可是也懂得什么是做人的法則和尊嚴。
冷蕭逸坐在車中,看著眼前這個倔強的女孩子,臉上的表情有些痛苦,不接錢,也不接名片,李敏書走去橋下,躺在一個有紙盒鋪成的床上,蜷縮著身子,摸摸內衣中稍微有些鼓起的錢,李敏書想,再堅持堅持,就夠交一個月的房租了。
冷蕭逸目送著李敏書的離開,卻還是忍不住好奇的下了車,跟了上去。
看著她天為蓋地為席,竟還有拒絕一萬元的氣節,冷蕭逸對這個女孩子,由衷的產生了一絲敬意。
冷蕭逸走上前,手背在她的額頭上摸了一下,李敏書條件反射的坐了起來,驚恐的看著眼前的中年男人,“你是誰,你想要干什么?”
“別緊張,我沒有惡意,剛才險些撞到你的,是我的車,姑娘,你的頭很燙,還是讓我的司機送你去醫院吧。”
“不用麻煩了,我睡一覺就好了,請你走吧。”雖然眼前的中年男人,臉上并無惡意,可是長期以來,身體和精神上的壓迫,讓李敏書對男人,尤其是陌生的男人,更充滿了一種最原始的敵意。
冷蕭逸見李敏書如此的堅持,便沒有再說什么,只是有些擔憂的看了一眼她的狀態,便返回車里,讓司機開車離開了。
回到家里,想到李敏書的樣子,冷蕭逸還是不放心的派自己的司機,明天早起早點兒去看看她,看她有沒有退燒。
只是第二天一早,還未見司機來接他上班,打電話問及,才知道司機剛將昏迷的李敏書送去了醫院。
冷蕭逸到達醫院的時候,李敏書已經醒了,看到又是昨天的冷蕭逸,開口道:“謝謝你,我住院花了多少錢,出院的時候,你告訴我,等有一天我掙了錢,一定還給你。”
冷蕭逸笑了笑,“我的秘書前不久剛剛離職,我正覺得找不到合適的人選,如果你沒有什么意見,等你好了,就可以去公司報道上班。”
“
讓我做你的秘書?”李敏書指著自己,“你不會是想讓我?”
李敏書聽到秘書這兩個字眼,尤其是冷蕭逸不同于一般人的冷漠,讓李敏書不得不多心的以為,冷蕭逸對自己有所企圖。
“放心好了,我有老婆有孩子,我也沒有心思去養別的女人。”冷蕭逸說的直白,李敏書的緊張心理卻并沒有因此而舒緩下來。
“可我的文化程度并不高。”
“既然做我的秘書,那些理論的東西,對我也沒有什么用,過高的文化,想法多的容易不聽我的調遣,我可以給你安排一次進修的機會,等你進修回來,就好好的為艾維效力吧。”
“艾維?”
“對,艾維。”
“那你是?”
“艾維集團現任董事長,冷蕭逸。”
李敏書沒有想過這種層次的人,會對自己這樣一個小底層來的人,如此的慷慨,若不是在他的資助下,學成歸來,并做了一名冷蕭逸身邊純粹的秘書,李敏書或許都不會相信,冷蕭逸會對她這樣一個陌生人,如此的好心。
她剛在冷蕭逸身邊辦公的時候,冷蕭逸曾帶著他去見當時實力差不多的曲福陽,那時候的曲福陽也與冷蕭逸的年齡相仿,兩個人還正是人生的黃金時期,精力旺盛,說起話來的時候也很沖,幾句不和,就起了爭執。
李敏書當時在會議室外聽到爭執聲,還以為兩個人要打起來,便沖進了會議室,瞪著曲福陽道:“你要是想打架,得先過了我這關,我們董事長才懶得和你這種人一般見識。”
李敏書只記得,當時的冷蕭逸在笑,而曲福陽卻像看著怪物一樣的瞟了李敏書一眼,指著她對冷蕭逸說道:“就知道你這種人,也帶不出什么好人來。”
只是那以后,不知道兩個人到底出于哪些方面的原因,便一直都沒有了什么往來,即便是在聚會上見到,也都只是避而遠之,誰都不先開口和對反說一句。
也許是受到冷蕭逸的影響,李敏書對曲福陽并沒有什么特別好的印象,更別說過多的接觸了,只是沒有想到,世事無常,她與曲福陽再次見到,是在小慈的滿月酒上。
更沒有想到,十幾年過去了,自己已經從一個小姑娘長成了快到四十的女人,卻還是被曲福陽一眼就認出了當年那個沖撞他的自己。
李敏書不敢確定,是否因為他是曲志杰父親的緣由,這一次臨窗而立的簡單幾句對話,卻讓她對他的看法有了一點點改觀。
兩人的見面本該也就到此為止,只是后來聽曲志杰抱怨過幾句曲福陽對徐菲菲太過冷淡,總是給徐菲菲臉色看,那一點點的改觀也便沒了。
后來聽說發展的越發的嚴重,曲志杰也為此無心工作了一段日子,他本想帶著徐菲菲回到原先的房子住,可是徐菲菲卻堅持留下來,不想讓這樣的關系僵到無法彌補的地步。
實在沒辦法呆下去的徐菲菲,就跑到公司來,在辦公司里躲避曲福陽,只是沒有想到,曲福陽會趁著曲志杰不在的時候,追到公司里來,對徐菲
菲大肆數落了一番,理由也無非就是那幾種,“扔下孩子不管,跑到公司里來;跑到公司也就算了,若是能幫上什么忙也是好的,可卻只會坐在那里打游戲。”
徐菲菲作為晚輩,不好與他爭辯,只能忍氣吞聲的過了一段愁眉苦臉的日子,而這一段也是徐菲菲嫁給曲志杰以后,唯一受委屈的事情。
徐菲菲快哭出來的時候,李敏書偏巧碰上了,二話沒說的走了進來,對曲福陽直言不諱地道:“孩子明明整日被你弄到自己的房里看著,你卻說她放著孩子不管,你說這話的時候,到底有沒有問過自己的良心?你不是很在乎小慈嗎?為什么把她一個人扔在家里?家里一個親人都沒有,你有沒有考慮過她的感受?”
曲福陽看到李敏書再次沖他發火的樣子,像極了當年的那個時候,本該生氣的一件事,不知為何,竟然笑了場。
“敢這么數落我的,這么多年來,你算是第二個,唯一一個,是我過世的妻子。”
“那是別人都懶得和你一般見識。”
曲福陽笑了笑,“那你為何和我一般見識?”
“因為你有的時候真的很讓人不爽。”
“哦?”曲福陽倒是忘記了此行的目的,反倒對李敏書說他讓人生氣產生了興趣,忽略了徐菲菲,對李敏書示意道:“要不要一起坐下喝杯茶,具體和我說說我怎么讓人不爽了?”
“我還沒那閑工夫,順便再提醒你一句,菲菲是小慈的親生母親,如果你真的愛自己的孫女,就讓她有一個完整的家,而不是為了你一己的私欲,而將好好的一個家弄的支離破碎。”
“那你什么時候有工夫呢?”
李敏書沒有回答他,而是繼續忙自己的工作,而曲福陽,保持著一個適應的距離,跟在她不近不遠的地方,像是在觀察什么,可是在別人的眼中,更像是一個監督她的工作的監工。
“你到底想跟多久?”
“跟到你愿意和我繼續之前的問題為止。”
李敏書走到曲福陽的面前,自嘲的笑了一下,“曲先生應該不知道我的過去,才會想要和我談話聊那些你根本就不在乎的話題。”
“你的過去?”
李敏書向徐菲菲的辦公室望了一眼,“我的過去,也不比菲菲的過去好多少,反正都是你嫌棄的那種人。”
曲福陽變得沉默,看著李敏書的眼神閃爍了一下,說了一句“抱歉”便離開了。
李敏書原以為曲福陽是要和她劃清界限了,可是不卻不想,當天,曲福陽對徐菲菲的態度就開始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偶爾會以各種名義,開家庭式的小型聚會,而每一次的名單中,都有李敏書被邀請。
對徐菲菲態度好起來的曲福陽,開始站在了另一個視角去看待生活,不僅是一個父親,一個爺爺,還有他自己,也需要有一個自己的家。
當兩個人的感覺發生了實質性的變化時,該來的也便都順理成章的來了,一場婚禮,平淡的相守,安慰了兩個孤獨的心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