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興周稱臣的圣歷答應送太子回京都,但先帝與朝臣皆怕圣歷會從中作梗,便決定親自去迎接太子回京都。
與歷代君王一樣,先帝最信任的只有上官、冷、秦三家,但當時的御王與睿王還在與圣歷的頑固派血戰,所以理所當然的,迎回太子的重任便落在了當時的榮王秦昭南的頭上。
太子回京舉國同慶,先帝與太后更是悲喜交加,或許他們都沒有想到此生還會有與兒子重逢的一日。
先帝與太后感情甚篤,所以這么些年來即便太子不在宮中,但卻也未曾動過再立新太子的想法,就連同為太后所出,甚得先帝歡心的六皇子也只是早早的被封了個親王,也就是現如今的康親王,慕容元燁的父親。
原本以為一切都已塵埃落定,直到十四前年的那個雨夜,傾刻間便將一切都顛覆了。
十四年前那個瓢潑大雨的深夜,御王府后門,昏昏欲睡的守夜下人因為一陣急促的敲門聲而驚醒。
一個渾身帶傷,身上衣衫之上的血漬因為雨水的沖刷而暈染開,懷中還死死護著個嬰兒的男子匍匐在御王府后門前,奄奄一息的男子將手中一塊再普通不過的石頭交給那下人,斷斷續續的說了句“交……交給御……御王”之后便昏厥了過去。
雖只是一塊普通的石頭,但那下人知事關重大,所以不敢耽擱,先將那昏迷的男子與嬰兒安置好,立刻便沖向內院中去稟告御王。
先御王上這官逸看到那塊石頭,整個人血液逆流,吩咐下人不得將那男子前來投靠之事泄露出去,然后立刻更衣去了下人房中與那男子見面。
許是心中有所牽掛,所以即便那男子身受多處致命刀傷,加上被大雨所淋以致高燒不退,卻還是很快就從昏迷中醒了過來。
雖然潦倒狼狽但卻依然難掩其風華的男子蒼白的唇角綻開一抹溫潤如玉的笑意:“逸,可還記得當初你我曾約定過,若有朝一日我能留有性命返回京都,定要將那賭石剖開,與你一起見證它是否真是一塊未璞之玉。”
待那男子虛弱的說完之后,上官逸只覺得自己就像是被浸入了千年寒潭之中一般,冰涼刻骨。
上官家的嫡長子年滿十歲后,都會被要求孤身一人游歷四方,如此三年之后便再入軍中歷練三年,直至十六歲方可返家正式被委任下任家主重任。
從百年前,名滿天下的上官御算起,上官家的繼任者無一不是擁有驚世之才的人中之龍,或許就是因為這個苛刻的家規。
獨自的闖蕩與軍中的歷練足以磨練一個人的心智,所以歷任御王才會較常人有更開闊的眼界,也更有遠見。
當年年滿十歲的上官逸云游天下之時,在圣歷境內遇到一個被貴族子弟圍攻的少年。
那少年雖然寡不敵眾,雖然衣衫襤褸,但他的眼中卻滿是倔強與驕傲,就算被那些貴族子弟威脅要奪他性命,也沒有絲毫的膽怯與退縮。
上官逸對那少年頓生好感,便出手相救。
那些貴族少年很快就被自幼便習武,十八般兵器樣樣精通的方云逸給打得落花流水。
“給,擦擦吧!”上官逸遞給那少年一塊帕子。
剛才被強壓倒在地上的少年卻并不領情,只是以手背拭去嘴角的血漬,一雙眼中滿是戒備之色:“你是何人?為何要救我?”
上官逸不知這少年為何如此小心謹慎,笑著道:“過路之人,路見不平便拔刀相助,不知在下這個解釋公子可滿意?”
少年站起身,似是不相信他,蹙眉問道:“你說你是過路的?如此說來,你并非圣歷之人?”
上官逸點點頭,如實的道:“的確,在下并非圣歷之人?!?
那少年這才松了一口氣,因為戒備而緊繃著的雙肩也是放松了下來:“我與你一樣,也非這圣歷之人?!?
上官逸上下打量著那少年,不解的問道:“看你衣著并非尋常百姓人家,且尚年幼,何故獨自一人在此受欺?”
“我年幼?”少年拍拍身上的土,不答反問:“你我年紀相當,你能獨自一人在此,我為何不能?”
“我與你不同?!鄙瞎僖萁忉尩溃骸拔沂且兰矣栍螝v四方,之后還會去軍中歷練。而且我自幼便為這家訓做足了充分的準備,所以與你不同,不會有人傷得了我,更不會被眾人所欺!”
“家訓?”少年聽完上官逸的解釋后,腦中一道靈光閃過,過道:“你莫不是興周人?”
上官逸一怔,反問道:“公子如何得知在下是興周人氏?”
上官逸上下打量著自己的裝扮,并沒有絲毫泄露自己是興周人氏之處,而且為了在與興周敵對的圣歷不被發現身份,還特意修正了自己的口音,如此謹慎,為何還能被這少年一眼識破?
那少年卻全然不將他的問話放在眼里,很激動的上前緊握住他的手臂,顫聲問道:“你可是復姓上官?”
竟然知道他的身份,上官逸心中警鈴大作,莫不是自己真的泄露了行蹤?
雙手已是緊握住了腰間的佩劍,雖然這少年看起來并沒非為惡之人,但為確保自己的身份與行蹤,他也只能痛下殺手了。
雖然上官逸沒有給他肯定的回答,但少年從他的眼神變化中便已得知了答案,不斷的喃喃念道:“你真的姓上官……你真的是御王府的……”
就在上官逸抽出佩劍欲一將了結了他的時候,少年突然狀若瘋癲的仰天大笑,眼淚從眼角流出。
上官逸手中動作一滯,已刺向少年心臟的長劍亦是停止了前行的動作。
瘋癲的少年收起了仰天的大笑之聲,低頭看了眼近在咫尺的森寒長劍,冷笑著道:“你要殺我?你竟然要殺我?”
看著早已淚流滿面,眼中卻流露出悲痛之色的少年,上官逸蹙眉問道:“你究竟是何人?”
這少年顯然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但不知為何,上官逸對他竟生出一種敬畏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