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上的褒姒同姬宮湦越走越遠,馬蹄踏在細碎的落葉上發(fā)出“沙沙”的聲響,秋日的山林之中萬籟俱靜,唯有這馬蹄的聲響被越放越大,充斥在二人之間,伴隨著的還有褒姒喘息的聲音同姬宮湦打馬揚鞭的動靜。
馬越走越遠,不知道朝著什麼方向一路奔走而去,踩在落葉之上,發(fā)出窸窸窣窣的聲響來。褒姒拉著這馬的轡頭,二人之間的氣氛安靜到了沉默的地步,就像是一團低氣壓忽然的襲來,令人胸口無端的沉悶。姬宮湦有些不敢開口,知道剛纔定是自己將褒姒給惹惱了,像是個做錯事的孩子,等著看褒姒的臉色同她道歉,可是她的模樣太過冷冽了,他不敢開口。
過了很久,馬開始兜起了圈子,半晌都在幾個相似的地方繞來繞去,褒姒扭過頭去看著姬宮湦詢問道,“我們要去什麼地方?”
姬宮湦吃了一驚,“寡人以爲……你不打算同寡人說話了!”
褒姒抿了抿脣,她知道姬宮湦這番話的意思,“臣妾沒有什麼怪大王的,若是大王覺得該做的事情,那便是該做的,臣妾也無需去問對或者不對。”褒姒說話的聲音很輕,輕飄飄的就像是會被風吹走那般。
這話叫姬宮湦聽了很不高興,“所以寡人現(xiàn)在做什麼你都無所謂了是嗎?誰死、誰活、打賞誰、懲罰誰、升誰、貶誰……都和你沒有什麼關(guān)係了是嗎?”他說著一躍而下,留著褒姒坐在一匹不安的馬上,她唯有緊緊的拉住手中的轡頭,看著同樣不安的姬宮湦。
他現(xiàn)在甚至無法確定,褒姒是否是愛他,還是隻爲了表現(xiàn)出一種順從而已,她好像對事事都已經(jīng)不再關(guān)心了,心隨著褒家被斬殺的當日一併死去了,留在塵世間的就真的只是一具皮囊了而已。
褒姒看著姬宮湦,“大王還記得臣妾初遇鄭伯時候的事情嗎?”
“哪一件?”姬宮湦皺了皺眉頭問道,他不太喜歡去回憶那段時間的事情。
“申侯剛剛辭官,舅舅又做了百官之首,臣妾想了個法子教舅舅如何將鄭伯推舉成司徒的事情,大王還記得嗎?”褒姒問道,姬宮湦點了點頭,這事兒他可忘不掉,當日還和褒姒起了一番不小的爭執(zhí),然後等於是將褒姒打入了冷宮之中,若非如此,鄭伯友也就不會趁虛而入,同褒姒產(chǎn)生這段曖昧的情愫了,自然也就不會有了後來,他現(xiàn)在有點後悔當日同褒姒的置氣了。
“臣妾也還記得,大王同臣妾發(fā)完了一通脾氣,臣妾便回想大王的種種,覺得大王是行走在曠野中的一隻狼,孤獨、寂寞、形單影隻,若是無人陪伴,此一生該有多難過。”褒姒垂下眼眸看著姬宮湦說道,“從那時起,臣妾就一心想要成爲大王身邊的人,不是身居高位、不是丹鳳朝陽,而是在孤獨的曠野中行走之時,多一個能陪伴在身邊知冷知熱的人。”
姬宮湦不可思議的擡起頭看著褒姒,褒姒的表情柔和至極,這番話是他無法想象的,無法想象能從她的嘴裡說出來,姬宮湦拉住了馬上的轡頭,翻身上馬,然後打馬前行,他緊緊的抱著懷中的褒姒,不願再鬆手了,很多事情已經(jīng)不需要再問了,褒姒解釋的很清楚了。
如果他非殺鄭伯友不可,她就願意成爲他手中的利刃,不問原因是因爲根本不需要問,她完全信任他的決定,所以他也無需再試探她了,他的臉貼在她的面頰上,這種感覺確實無比的美好,“寡人以爲你對寡人的順從是因爲你的心已經(jīng)死了,無所謂在這世間過著怎樣的日子。”
褒姒握住了姬宮湦的手,搖了搖頭,既然活下來了,人生這條路當然是走的越遠越好了。
這一日的圍場打獵,成果頗豐,姬宮湦的馬上只掛了兩隻白狐。而剩餘的諸侯們卻各個都獵得了大量的獵物,馬匹上已經(jīng)掛滿了,有幾個健碩的諸侯甚至要將這些獵物掛在自己的身上揹回營地裡。姬宮湦給的禮太大,一年的歲貢可不是個小數(shù)目,這些人都卯足了全力在拼,不過最引人注目的還是那位只有十來歲的秦候贏開,年紀最輕、但是看來卻幾乎被獵殺的獵物圍攏不見,收穫之豐令其他諸侯側(cè)目。
“趙上卿,虢上卿!”姬宮湦傳喚道。
“微臣在!”二人上前一步向姬宮湦應(yīng)聲道。
“數(shù)數(shù)!”姬宮湦說道,“若是哪位諸侯的獵物中有白狐的,拿上來給寡人!”
“是!大王。”兩位上卿應(yīng)聲道,差人開始見諸侯們的獵物盡數(shù)拿來數(shù)一遍,數(shù)好的獵物就交給了隨隊而來的庖丁手中殺了,再將新鮮的食材交給膳夫們烹飪,營地上燃著熊熊的火光,發(fā)出一片暖融融的橙色,將這一團的喜氣盡數(shù)包裹其中。諸侯裡也唯有鄭伯友獵殺了一隻白狐,高高的掛在了馬轡一旁,免得被別的動物污了那白色的毛。
趙叔帶和虢石父數(shù)了兩遍鄭伯友同贏開的獵物數(shù)量,顯得一臉爲難的樣子,不管怎麼數(shù)這數(shù)量都是一樣,而不管怎麼稱,重量也都是相當,真是難以相信居然會有如此的巧合。最後只得轉(zhuǎn)向姬宮湦來定奪此事,姬宮湦揹著手朝著二人的獵物走了過來,來來回回的巡視了一圈,然後點了點頭,“不妨……”
“臣有話要說!”贏開上前一步先開口說道。
“講!”姬宮湦應(yīng)道。
“白狐乃山中靈物,彷彿精通人性,委實不算好打,臣等獵殺的都是些好找的獵物,不及鄭伯的白狐,單單是這隻就已經(jīng)出在下之右了,更不說其他的獵物!在下輸?shù)摹姆诜!壁A開說道,這話說的頗爲得體,既不讓姬宮湦爲難,也順帶的將獵殺了兩隻白狐的姬宮湦誇讚了一番,言外之意就是今日的諸侯沒有一個人是在大王之上的,這話叫姬宮湦十分滿意的點了點頭,“秦候年紀不大,卻有讓人之賢,真是……前途無可限量啊!”
“多謝大王誇讚,臣等惶恐!”贏開說道。
“既然秦候讓了賢,鄭伯也就不必再推辭了,明年一年就免除你的歲貢,”姬宮湦朝著鄭伯友走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從地上提溜起了那隻白狐,轉(zhuǎn)過身又朝著褒姒走了過來,這麼細細一數(shù),爲褒姒做件衣服似乎還是少了些料子,“明日還得勞煩衆(zhòng)位,幫寡人一個忙,爲娘娘獵殺幾隻白狐,做今年恭賀娘娘重生的禮物了!”
“臣等榮幸之至!”衆(zhòng)位諸侯齊聲應(yīng)道,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站在那裡的鄭伯友,他同褒姒的私情已經(jīng)被傳的不堪入耳了,而姬宮湦大大方方的態(tài)度,並沒有將二人之間的恩怨掩藏起來,只是用自己的一舉一動將這股流言蜚語給撲滅下去。
後宮裡的明爭暗鬥,流言就是一把殺人的刀,沒人相信若是褒姒同鄭伯友有了私情,作爲君王能聽之任之,所以這些大小官員同諸侯,對褒姒和鄭伯友的懷疑也就這麼漸漸的熄了火。
“今日,寡人就借各位諸侯的獵物來宴請各位,提前爲明日的出征做個準備,”姬宮湦揮了揮手,“備酒!”
“是!”趙叔帶和虢石父回話道,轉(zhuǎn)身朝著膳房走去,他們二人今日隨行而來,純粹是爲了伺候諸侯之用,需要將這裡的大小雜事安排的妥妥帖帖的,太陽漸漸西沉、月亮慢慢的爬上了漆黑的夜空當中,草原上這一片燈火通明的地方聲樂齊鳴,管絃絲竹的音樂聲抑揚頓挫、此起彼伏,爲今晚的酒局助了興。
開了局之後,褒姒爲姬宮湦獻了酒,也接受了來自諸侯的敬酒,很快就從席上退了下去,回到自己的帳內(nèi),放下了簾子,微微有些醉了。這一天的奔波,叫她此刻也已經(jīng)疲憊至極,躺在牀榻上本來只是想休息片刻,等待一會兒姬宮湦的回來,可是很快的卻陷入了夢想之中,直到迷迷糊糊中感覺到被人抱住,才猛地從睡夢中驚醒了過來,全身一個激靈的僵硬了起來,驚恐的縮成了一團。
“是寡人!”姬宮湦說道,用臉貼著褒姒的面頰。
“大王?”褒姒的酒意已經(jīng)完全清醒了過來,微微的用手抵著姬宮湦壓下來的身體,“怎麼喝的這麼多?”
“諸侯們高興,寡人便陪上幾杯,如今天下的秩序初定,到了寡人該拉攏人心的時候了,不能不喝!”姬宮湦在褒姒的耳畔說道,哈出的酒氣叫她覺得有些刺鼻,微微的皺起了眉頭,“臣妾伺候大王洗漱更衣?”
“在宮外就一切從簡吧!”姬宮湦說道,朝著褒姒吻了下來,一手攬住她的纖腰,一手將她緊緊的按在了牀上,深深的吻了下去,這夾雜的酒氣叫褒姒覺得有些反胃,在他的懷中掙扎了數(shù)次,反而激發(fā)了他控制的慾望,將她牢牢的按在了牀上,“別動!”他大喝一聲,抓住了她的雙手,壓在了她的頭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