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秀的面色還有些蒼白,之前的那一頓杖刑傷了的元氣,這一時半刻的也恢復不過來,褒姒看著秀秀的神色聽著她這番苦痛的言語,心中不免流露出一股悲戚之意,一時之間只覺得滿嘴的苦澀,最后這濃稠的苦澀化作了一生嘆息,王后之位就像是受到了某種詛咒,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身邊的人一個個的遠去,褒姒看著面前的秀秀,心中也有種無可奈何之感,良久之后問了一聲,“明日便是掘突的大婚,東宮總要去個人道賀的。”
“娘娘的意思是?”秀秀看著褒姒問道,手指微微的攥在一起,指甲扣入了自己的皮肉當中。
“你同大王去吧?”褒姒說道。
“娘娘呢?”秀秀看著褒姒問道,心中有一絲的驚慌掠過,她既害怕跟隨大王出入公開的場合,更害怕跟隨大王的時候會撞見掘突,她害怕自己終究會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如洪水奔涌。
“我就不去了,此事一向由你張羅,你此番若是不露面,只怕是旁人總會起疑心的!”褒姒這番話說的合情合理,秀秀看了她一眼,最后只得下頭應了一聲然后轉身告辭離開了這間屋子,她入宮諸多年、在掘突的身邊也諸多年,可是……時至今日,她還是沒有學會如何和大王相處,日和同掘突相處。第二日的婚禮上,鑼鼓喧天,熙熙攘攘的人群將鄭家圍了個里外三層,秀秀陪著姬宮湦前來,挽著姬宮湦的臂彎,可二人的氣氛當中卻沒有絲毫的親昵之態,秀秀的肢體更是無比的僵硬,從她跨門而入的時候掘突就在遠處看著他,他一身的紅色喜福,面色上帶著笑意同往來道賀的朝中重臣寒暄。
姬宮湦的到來叫這場熱鬧的盛事安靜了片刻,眾人的目光集中到了他的身上,紛紛拜謁行禮,“參見大王!”
“今日的主角不是寡人,是掘突,諸位在他的府之上,便客隨主便,寡人也不過是個來湊湊熱鬧的人而已!”姬宮湦擺了擺手說道,帶著秀秀走到了掘突的面前,他給秀秀使了個眼色,秀秀便拿出了錦盒遞到了掘突的面前,“大王贈予世子的新婚賀禮,愿世子同齊國公子百年好合,早生貴子!”
“謝大王,”掘突看著姬宮湦說道,神情有些恍惚,謝過半晌之后才想起轉向秀秀又說了句,“謝娘娘。”
“你是該好好謝謝秀秀,”姬宮湦點了點頭說道,“褒后身體不好,這場婚事便是全由秀秀張羅的。”他說著環顧了一圈這曾經的司馬府,眼神中頗有贊賞的意味。
“是,”掘突應聲道,“多謝娘娘操持,在下感激不盡,他日大王若有效勞,在下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行了,”姬宮湦打住了掘突的客套話,仰頭看了看天,“時候也不早了,吉日應該快到了吧?”
“還有半刻。”掘突說道。
“寡人同你父親聊兩句,你忙你的!”姬宮湦說著拍了拍掘突的肩膀,轉過身朝著坐在主賓席上和來客寒暄的鄭伯友走去,眾人見大王前來便紛紛起身告退,鄭伯友則轉身作揖行禮,看了一眼秀秀,露出了詫異的神情,心中對秀秀陪伴姬宮湦的出現感到大惑不解,“參見大王。”
“不必多禮,今日你們父子才是主角,”姬宮湦說道,“恭喜鄭伯了,不多日便能抱上孫子了吧?”
“大王說笑了!”鄭伯友笑了笑,神情拘謹。
“改日請寡人喝滿月酒,這也算是添一件喜事。”姬宮湦說罷兀自傷感了一句,“可惜啊……寡人想喝自己孫子的滿月酒怕是且得等些時日了,莫說是孫子了,就是兒子的滿月酒也叫寡人給錯過了!可憐褒后一個人將伯服帶到兩歲,我連這個兒子的面都未曾見多幾次!唉……”他說著搖了搖頭,“掘突辭了司馬之位也是對的,戰場上的事情總歸是說不準!”
“掘突辭官并非是貪生怕死……”鄭伯友立刻辯駁,話才說了個開頭姬宮湦就擺了擺手,示意鄭伯友不必再做解釋,“寡人知道,”他說罷不提此事,看了一眼這新布置的婚房,“掘突是青出于藍而勝于藍,比你當日在京城中的大婚倒是氣派多了。”
“此事得多謝大王照拂,若非當日秀秀在這里張羅,只怕是今日也無法辦這婚事,齊國公子還得再多等等了!”鄭伯友說著看向了秀秀,“連累娘娘受了宮中的刑罰,鄭某心中實在是愧不敢當!”
“鄭伯不必客氣!”秀秀輕聲說道,“刑罰一事也是秀秀亂了宮里的規矩,鄭伯不必放在心上,此事過了就不必再提了!”
“你同掘突二人前往宛城為齊宋之爭調停,寡人差遣人來置辦這婚事也是份內之事,今日褒后的身體不適,因而不能出席這婚事了。秀秀出自鄭家,如今為你操持這婚事,也算是報了鄭家的恩情,至于責罰一事,褒后手中自有輕重,你也不必太過放在心上。只是但愿這婚后……齊鄭能結百年之好,可別叫寡人好心辦了件壞事!”姬宮湦的這番話,話里有話,鄭伯友也聽得出來,暗指秀秀同掘突之間的情愫,姬宮湦是給足了鄭家的面子,鄭伯友只覺得十分忐忑,“承蒙大王眷顧,小兒行事自有分寸!”
“這齊國公子褒后已經為你們打探了一二,是個角色!”姬宮湦說道,“只怕是這世子也逃不了這姑娘的手掌了,必定能將掘突這野馬的性子馴服的服服帖帖的,寡人其實并不擔心!退一萬步講,你鄭同我大周是本家,若是齊國同鄭國不能修好,寡人也肯定是護著你鄭國的!”
“多謝大王!”鄭伯友說道,“此事不敢勞煩大王,齊鄭必定能結百年之好。”
“此事可由不得你做主呀!尤其是……”姬宮湦頓了頓,“你還在晉北那蠻荒之地上,只怕是想要管教兒子也鞭長莫及,不多日便要離開鎬京城前往晉北了吧?”
“明日上朝便準備向大王奏請此事,若是大王允許,在下愿意后天便啟程離京!”鄭伯友同姬宮湦的對話一轉眼就變成了政務,秀秀覺得坐立不安,起身向姬宮湦說道,“臣妾一人在這里坐著有些悶,還請大王準許秀秀在院子里走走。”
“去吧!”姬宮湦點了點頭,明白秀秀避嫌的意思,揮了揮手,“早些回來,別錯過了一會兒迎親的熱鬧!”
“是!”秀秀說罷,起身離開了這桌主賓席。男女原本不同席,只是因為她是姬宮湦帶來的人,所以才能坐在這主賓席上,起身離開她就朝著后院走去,前院里太過熱鬧,人群熙熙攘攘,越是喧鬧越是叫秀秀覺得深感寂寞,心中有種空落落的感覺,不知不覺的秀秀就走到了婚房的前面停了下來,看著婚房內外的陳設,心中悵然,想起那日的氤氳之事,身上的皮肉還覺得隱隱作痛,她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腰,邁步準備踏入這婚房之中。
“這可不吉利!”
秀秀聽見身后傳來了聲音,才猛地回過神來,剛才是著了夢魘了,腦海中一片空白,只顧著想進去走一走、坐一坐,被人喝止住了,這理智才猛地回過來,她扭過頭去看見竟然是虢石父站在自己的身后提醒,她的面色一僵、變得煞白之后立刻又變成了嚴肅的表情,“不知虢上卿在此,有勞上卿提醒秀秀了!”
“怎么?”虢石父朝著秀秀走了過去,“日日在這里出出入入的布置人家的婚房,你還沒有看夠?”
“只是害怕還有紕漏,所以才想再去查看一番!想來此事確實不吉利,還是算了吧!”秀秀搖了搖頭,轉過身朝著背對著婚房的方向走了兩步,“虢上卿既然來了,何不去陪大王,在后院子里瞎溜達是要做什么?”
“大王今日坐在主賓席上,算是新郎家的人,我去了也不能入這主賓席,同大王交談不上、同那些個阿諛奉承之輩說話又顯得無聊至極,所以才四處閑逛一番!在下該恭喜娘娘了,大王如今出入宮中竟然不帶褒后,帶著您,可見您這盛極榮寵,指日可待了!”虢石父雙手作揖向秀秀道賀。
秀秀冷言冷語,斜睨著面前的虢石父,“虢上卿只怕是看走眼了,若是大王當真因為寵幸我才將我帶入鄭府參加這世子的婚事,只怕我回去這一頓刑罰是免不了了!”
“褒后下手的確是重了點!”虢石父上下將秀秀的身體打量了一番,“聽娘娘這話的意思是,這其中尚有內情?”
“虢上卿……”秀秀看著虢石父笑了笑,朝他靠近了一步,“該你知道的事情,你知道……不該你知道的事情,你若是知道了,只怕是嫌命太長了!”
“你就是不說,我也心知肚明,娘娘今日叫大王帶著你前來,無非是要給掘突示威而已,叫這位世子以后莫要打大王女人的主意,便是褒后再怎么霸著大王,可是王室的顏面她不能不顧及!當日請大王加封你做了女御,便是要給后宮一個姿態,她褒后應允的人便可以在這個后宮之中予取予求,否則則是粉身碎骨。雖然給了你名,卻始終不可能給你分享大王其人的,你心中另有所愛,她非但視而不見,更是一手拆散了你們這對苦命的鴛鴦……唉,此事也怪不得褒后,畢竟齊鄭的結盟對她的利益實在是太大了,你也好、掘突也好、鄭伯友也好,不過都是她期盼上的一顆棋子而已,如今有用便被她用著,他日若是沒了什么用處,廿七不就是最好的前車之鑒嗎?”虢石父看著秀秀將這番話婉婉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