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褒姒說這句話,念兒連哭都不敢哭了,深深的將自己的軟弱藏在心頭。他的父王能做到的事情,他也要做到,而且一定要做的比他的父王更好,念兒偷偷的在心里下定了決心,他停止了哭泣,卻還帶著抽泣的聲音對褒姒說道,“娘沒有錯,孩兒知錯了!孩兒再也不說這些話了,娘不要傷心。”
褒姒拍了拍念兒的頭,深深的吸了口氣,不知道自己這樣成何體統(tǒng)?叫外人看了,只怕是又有說辭了,她斂起了自己的情緒,定了定神,擦掉了面頰的淚水,然后站起身來將自己身上的裙子也理了理,“掘突有說些什么嗎?”
念兒搖搖頭,也抹掉了臉上的淚水,整張臉哭的和個花貓似的,“說了些客套話,大家都有些心不在焉的樣子,就草草散了!姜婉姐姐送來的補(bǔ)品得轉(zhuǎn)贈華辰殿吧,還是娘要親自去探望秀秀一番?”
“我這模樣,在外走動多有不妥,先差人送去吧?”褒姒說道,“說我改日再去探望。”
“是!”念兒答道,然后將早晨姜婉來時拿的那些補(bǔ)藥一一包好送去了華辰殿,對姜婉關(guān)心秀秀的舉動念兒心中還是有些不滿,可見著自己的娘什么都沒說,他知道自己不該這么小心眼,猶豫著要不要親自走一趟華辰殿,猶豫來、猶豫去,又放下了這心思,眼下還有一件事情比應(yīng)對秀秀更加重要的,那就是應(yīng)對贏開。
念兒差了悉人去送,卻忘了告訴悉人轉(zhuǎn)告秀秀這是鄭家送來的賀禮,秀秀接到了這些補(bǔ)藥,心中只覺得奇怪,再想著是東宮送來的,她相信褒姒絕不會害自己,居然沒有存?zhèn)€心思就吩咐了人去將里面貴重的藥材拿去燉了來喝。
念兒出了趟宮去秦府中探望贏開,贏開一聽死念兒來了不敢怠慢,立刻就從屋子里沖出來拜謁,“參見太子!”
念兒揮了揮手,“你我之間就不必如此諸多禮數(shù)了!”他說罷俏皮的笑了笑,跑了兩步挽住了贏開的胳膊,“你從宛城回來,咱們就沒有機(jī)會好好說說話,幾次想來秦府上,卻因為和父王的關(guān)系日漸惡化,也不敢來,怕給你、怕給母后添什么不必要的麻煩!”
“勞煩太子殿下記掛,在下本應(yīng)登門去東宮拜謁的,還要煩您親自來跑一趟!在下也是擔(dān)心我秦國之變會給太子殿下帶來什么麻煩!”贏開向念兒作揖說道,念兒搖搖頭,毫不在意此事,“麻煩?能有什么麻煩,便是麻煩,也不過是父王的訓(xùn)斥罷了!朝中上下,誰敢參我一本,便是參了,同一個六歲的孩子過不去,他們倒也好意思!”
“太子殿下,人言可畏,您位及人君,凡事還要顧及些才好。”贏開勸說道,“雖只有六歲,大家可都是將您當(dāng)做儲君在看待,不會像你是尋常的六歲孩子,更何況申侯的遺留勢力還在朝中,只怕是日日都想將太子殿下扳倒,換上宜臼!”
“我才不稀罕這太子之位呢!”念兒哼唧了一聲,滿面不滿的情緒。
“太子殿下,此事可不能亂講,在宮里這太子之位并非你不要就能不要的,若是您不要了,只怕是這代價有些慘痛……”贏開恭恭敬敬的向念兒進(jìn)言,他如今姑且算是太子一派之人,若是念兒被廢,他必定受到牽連。這話惹得念兒十分不悅,“好了好了,莫要再提這些事情了!我來也不是同你說這些有的沒的……”他環(huán)顧了一圈這屋子,見著內(nèi)里的陳設(shè)都十分簡陋,想必是已經(jīng)將準(zhǔn)備帶走的東西收拾了,只等著姬宮湦下令,贏開就準(zhǔn)備出宮了,可是如今因為百里成擅自調(diào)動軍隊一事,弄得贏開十分被動,姬宮湦再也不提將他送換秦國一事,贏開只得在府上等消息了。
“原本說是這年關(guān)過完,你就能返回封地了,眼下看來此事倒是有些麻煩了!”念兒對贏開說道,贏開微微點頭,“百里將軍調(diào)動兵馬必然事出有因,只是我身在鎬京城,和他往來通信困難,倒也不知道這其中的原因是什么!”
“百里將軍一向是向著父王的,又知道秦伯向著我,應(yīng)該不會貿(mào)貿(mào)然的去解申國之困!”念兒這話叫贏開愣了一下,“申國之困?”
“哦!”念兒點點頭,“就是宜臼被廢一事嘛!”他沒有將楚軍要攻打申國的事情告訴贏開,只是尋了個別的理由來說,“就像是那天大家參的,說是百里將軍要擁立宜臼,這怎么可能嘛!擁立了宜臼,對你們秦國似乎沒有任何好處呢……”念兒說著這話看著贏開的表情,觀察著他的每一個細(xì)微的神情,不想漏掉什么信息,聽了念兒這話,贏開連連點頭,“是啊,在下一向是與太子殿下交好,怎的會去幫旁人?而且當(dāng)日贏德?lián)砹⒁司剩矣峙c贏德素來不和,百里將軍明明深知此事,又怎么可能在這個時候轉(zhuǎn)投申國,更何況我才是秦伯,他若是有此意向,我怎么會不知?”
“百里將軍沒有送來書信嗎?”念兒問道。
“沒有……”贏開趕緊搖了搖頭,“我也正心急著咧!”
“大臣上本參了百里將軍,因而連累了秦伯,此事也未必完全是空穴來風(fēng),一定是百里將軍做了什么事情叫大家誤會了!你貴為秦伯,無法返回封地,總在鎬京城里這么待著也不是個事兒,此事總得想想辦法!”念兒說著眉頭就緊緊的皺了起來,來回的在這屋子里踱步,面上帶著幾分心焦的模樣。
“太子殿下可有什么好辦法?”贏開問道。
“此事要說好辦法倒是沒有,可是笨辦法倒是有一個,辦法也許笨了些,只是能解決問題!”念兒說著點了點頭,像是在肯定自己的這番話,他仰起頭問贏開,“你可要聽一聽?”
“說來聽聽!”贏開很焦急的說道。
“如今大家參的是百里將軍,其實對你是沒有意見的,只是因為百里將軍是秦國的將軍,你又是秦國的諸侯!百里將軍這么做,不可能是調(diào)動秦國兵馬圖個好玩,必定事出有因,可他若說自己調(diào)動兵馬是什么原因,那么大王只怕是就會誤會百里將軍與宜臼一派結(jié)盟,意欲圖謀不軌,此事只要百里將軍肯入京解釋,大王自然會放還你回秦國封地的!若是秦國無戰(zhàn)事,叫百里將軍跑這一趟,也無礙吧?”念兒問道,上下打量著贏開的表情,他才不相信百里成這么大的動靜調(diào)動了秦國兵馬,卻不告訴自己的主子自己這么做是為什么?贏開不肯說,絕不是因為不知道,十之八九是被眾人猜對了,百里成就是要擁戴宜臼。
念兒還沒有徹底的將此事理順,不知道百里成忽然倒戈是什么原因,可是只要將百里成騙入鎬京城,秦國無大將,自己也就不忌憚秦國的威脅了。若是贏開不肯召回百里成來換自己,此事就一定不簡單,贏開的心中只怕也是在打著謀劃全局的算盤。
“這……妥嗎?”贏開不敢一口回絕念兒,生怕精明的念兒從自己的回答中窺探出什么玄機(jī)來,念兒點點頭,反問道,“有什么不妥?如今正是大王需要秦國表忠心的時候,百里將軍若是非但不表,還執(zhí)意與大王對著干,這不是將秦伯至于不義之地嗎?”
贏開的面色一陣尷尬,聽出了念兒這話中的意思,要么自己留在鎬京城做人質(zhì),待秦國做出什么背叛之舉的時候被姬宮湦問斬,然后百里成在朝中擁立新君!或者是自己召回百里成,叫他替代自己在朝中做這個人質(zhì),自己返回封地,可屆時秦國無大將,只怕是文朔發(fā)兵攻打秦國,秦國必取!贏開心中有點猶豫,這局棋可不好下,怎么下都是死局,如今唯有能拖一天是一天了,只要拖下去,也許事情就會有轉(zhuǎn)機(jī),所以他只是向念兒敷衍的答道,“在下明白了,我先寫封書信差人送回秦國去給百里將軍!”
念兒微微的點了點頭,“咱們今日不談公事了,掘突哥哥要走、你也要走,日后我再鎬京城中就沒有什么親近的人了,父王如今對我又頗為不滿,我也是心中苦悶,來找你訴訴苦的……咱們下下棋,邊下邊說,你此去宛城必定發(fā)生了很多好玩的事情吧?說來與我,叫我也聽著尋尋樂子!”
“好!”贏開點了點頭,笑了出來,請人將棋局布好,請念兒入席,念兒今日前來的目的已經(jīng)達(dá)到了,一來知道宜臼和百里成確實是達(dá)成了某種契約,二來就是勸說贏開調(diào)回百里成,此二事已經(jīng)吩咐完畢,念兒便心無旁騖的認(rèn)真下起棋來,聽著贏開講述自己的宛城之行,時而拍手大笑,時而拍案稱絕。
到了天色完全暗下去,幾乎要天黑的時候,宮里忽然來了人說要見念兒,秦府上的悉人不敢怠慢,趕緊將這傳話的人給請了進(jìn)來,此人一見到念兒立刻下跪說道,“還請?zhí)拥钕屡c我回宮!”
“怎么了?”念兒還是一副茫然無知的模樣,不知道宮里發(fā)生了什么大事兒。
“宮里出事兒了!”來人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