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著耗了太多的內息,吐露了心意的輕松讓蕭妄塵睡得格外沉。他醒來的時候,身側又是一片微涼,想來那人是已然起了許久了。他轉過臉,果然,那一抹荼白立在窗邊,手邊的茶盞隱隱白氣煙似的蒸騰,山嵐帶了淺淡的涼意,吹散了那人的青絲,滿屋丁香的淡淡,帶了水珠清新的氣味,熏的蕭妄塵更加不愿動彈了。他索性枕了手側著頭肆無忌憚的瞧著窗邊的人,用雙眼去丈量這人的可口。
“樓主是在等著我伺候你洗漱更衣么?”
蕭妄塵幾乎放棄了在離月隱的耳力下蒙混過關這種想法了,他無賴的一笑,瞥了一眼一旁被壓得滿是褶皺的外袍,又看了看他自己玉色的里衣,自幼便讓人伺候慣了,即便是在奈何谷的那些年雖說不上一塵不染的講究,但到底是干凈利落的,這般亂七八糟的合衣睡了,也確實是不像話。念及此處,蕭妄塵嘆了口氣
“從小我便不習慣這個,從不讓他們替我更衣。不過回了樓里若是不容他們做,一個個都誠惶誠恐的像我喜歡見血佐餐似的,便也就由著他們了。若是今日能勞動先生玉手,我大概會整月不換衣裳了。”
離月隱緩緩轉頭看他,也并不惱,只是端了一杯薄荷水給蕭妄塵漱口,蕭妄塵剛開始沒敢接,想著若是由他親自奉上,即便里面下了藥頭疼個幾天幾夜也是值了,便也接了。在這里規矩沒有樓里大,沒有那些麻煩的皂角束發里衣中衣外袍腰帶,想是之前的青衣人拿了蕭妄塵來時穿的衣服進來,離月隱掛在了架子上展平了,蕭妄塵簡單洗漱了便要伸手去拿衣服,被離月隱用手打開了。他一愣,才明白離月隱是真的打算為他更衣,嗯... ...這......蕭妄塵低著頭向兩側伸著手直挺挺的站著,看著離月隱低眉斂目,麻利的為他系上外袍帶子掛好青龍佩的樣子,只覺得一陣陣涼意從風池走了進來,轉了個小周天又從各個大穴跑了出去,一陣一陣的起了雞皮。
“那個... ...”
“嗯?可是玉佩掛的不對了?”
“盡歡,你這樣,我怕。”
... ...
“啪!”
在熱水中絞了的帕子拍到了蕭妄塵臉上,燙的他一個激靈。
炸毛的貓兒臉色一沉,冰冰涼的開始醞釀殺氣。蕭妄塵哪敢任離月隱繼續運氣,連忙扶著他坐在了鏡前,看他束發的荷色發帶有些松了,便替他散了頭發打算重新束好。
貓么,炸了毛的話,就要乖乖替他順毛防止被撓。
離月隱的頭發不似行走江湖的武人那般細細束起,而是將鬢發兩縷梳到腦后,白玉的抹額或是束帶一系,其余的散在身后,齊腰的烏絲配著慣了的荼白衣袍,清如雪凈如月,端的是一位謙謙君子,玉般溫潤,也玉般冷絕。只不過,這玉,若是放在胸口久了,也是捂得熱的。蕭妄塵想到此處,不由得抬頭瞧著銅鏡里映著的盡歡,恰巧撞上了那人同樣望向他的眉眼。
那般肆無忌憚毫不掩飾,直直的望過來。沒有一絲羞澀,只余灼灼。原來他的目光,竟也不是只有徹骨的涼,也有這般燙人的時候。
“我的盡歡真是好看得緊。”
蕭妄塵低下頭,將離月隱的發絲拂到另一側,露出這人皓雪似的頸子,側頭印上一個又一個甜膩的微紅。離月隱也不躲,反而偏了頭任他放肆。眼中含了幾分春意和慵懶,尾音帶
著盎然的笑意
“早就想這般做上一回了吧,你的樣子像足了偷了雞的狐貍。”
蕭妄塵的輕笑壓在了離月隱柔膩的肌膚上,灼灼熱氣吹過了頸窩,帶著一縷薄荷香。
蕭妄塵當然早就想要這般做了。將這人的身上,留下屬于他的印子,只屬于他的。即便知曉再清晰的印子,也不過是十幾日便消卻無蹤了,他也還是... ...除了如此,蕭妄塵不知該如何淡了那一抹越發沉重的憋悶。但他總歸是慣了掩著的,無論是心里的激蕩還是面上的微恙,從不顯露人前。這份隱忍沉默,自五年前,蕭妄塵便已然慣了的。
“這一間可是你原來住的?”
蕭妄塵頓了頓,含糊的嗯了一聲,舌尖也開始不老實起來。濡濕的碰觸榨出那人一聲愜意的低喘,這般讓人心猿意馬,真是饞人。細長的手指探進了丁香色的內衫,上好的絲緞似的肌膚觸手微涼,玉一般溫潤的滑膩,蕭妄塵熟悉這身子,他知道,再向下,在那顆引人采擷的小巧果子上輕輕一觸,這微涼的玉,便會燒著了,透出淡淡櫻花似的色澤,一朵一朵,由著他蕭妄塵的舌頭滑過,開出越來越多誘人的片片紅云,如同春日的花海一般灼灼,妖冶的攝人心魄,那般讓人停不下來的好。
離月隱有著相對男子更為淺淡,妃色的薄唇,那唇只需輕柔的含-吮便會一點點泛起紅暈,像一顆漸漸成熟的櫻桃,著了春色滿目。蕭妄塵突然想要聽見,聽見這唇瓣下一聲聲或柔軟或嫵媚的輕吟,聽他帶著香艷的低喘喚自己“公子”。
于是,他便這么做了。
衣衫微褪,酥肩半露,指尖唇瓣游走,只覺得神思都與他這逐漸起伏更甚的聲色生生扯了去,沉溺的如此徹底。鏡中,人一雙,影也一雙。蕭妄塵并無所知,那雙媚眼溢滿洶涌春意前,那一抹含笑的微涼。
早膳,變了午膳。
許是當真忍得久了,來來去去折騰了不知幾次,薄汗覆了身子,蕭妄塵也舍不得放開一絲一毫,離月隱似是知道他重游故地物是人非的疼痛,所以便由著他不管不顧的胡來,只是這幾次,蕭妄塵收了力道,便是磨得久了些,但也未曾弄傷離月隱,只是始終粘著他不肯放開,孩子似的親昵輕啄,余韻中也帶上了撒嬌似的不舍。
“已經快要過午了,你是當真要我餓死在你床榻上么?”
“我還以為,你的兩張小嘴巴都被我喂飽了呢。”
離月隱不惱,只是盈盈笑著伸出手,在蕭妄塵的胸口結結實實的一擰。疼的蕭妄塵嗷的一聲,震得床榻頂的藥球晃了幾晃。
正鬧著,窗外一陣翅膀的撲棱聲,蕭妄塵抬起頭,唇間一聲響哨,雪白的鴿子便飛了進來落在了床邊搭著的吊木上。蕭妄塵打開信鴿腿上的紙卷,微蹙了眉。離月隱瞥了一眼他的神情,側過頭,看著窗外透出層層云的陽光,輕輕的說了聲
“雨停了。”
蕭妄塵也抬起頭,與離月隱一樣,看著窗外。他攬著離月隱腰際的手,緩緩的,收緊了。
是啊,雨停了,屬于他們兩人偷來的時間,所剩無幾了。
用了早午膳,離月隱與蕭妄塵去看了緋炎,服了藥之后他的臉色比起之前好些了,但是瞧著還是虛得很,畢竟不是一朝一夕便能養好的,蕭妄塵喂了緋炎一碗加了細細雞絨和薺菜的清粥,緋炎多年不曾吃的這般香了,對廚子的手藝贊不絕口。
展初晴打著哈欠走進來,迷迷糊糊的聞見香味便也要了一碗,美滋滋的吃了。
“展大小姐這是才起來?”
蕭妄塵看她的吃相笑著逗她,展初晴已經是熟識了,從沒有賴床的習慣。展初晴撇了撇嘴
“可不是,昨夜送了燃犀哥哥,原本要回房睡一覺的,誰知頭頂的屋子不知是不是漏雨,滴滴答答了一夜,夢里跟燃犀哥哥拜堂的喜酒喝了一半都撒身上了。”
一句話讓緋炎差點噴了蕭妄塵一身米粥。
“我的展大小姐,便是你不是中原人士,這女兒家的矜持總要有點的吧,你這夢里夢外,心頭嘴上都是雀兒,若不是這水滴聲擾了你,你可是要在周公那兒將雀兒霸王硬上弓了?”
展初晴毫不介意的抿了嘴唇一笑
“又不是頭一回了。有什么好羞的,我喜歡他自然會夢見他。像你們中原人有什么好的?喜歡誰也不敢說不能說,顧忌這個念著那個,什么倫理綱常,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己的姻緣竟就那般交了旁人去管,生生毀了一輩子。死前都不敢念著心上人的名兒,生怕被兒子孫子聽去吃心,我可不想這般矯情的過上一世。”
蕭妄塵原本笑吟吟的聽著,到最后一句卻斂了神色,便是緋炎,也沉了臉默不作聲。展初晴仍是一副懵懂的模樣,顯然不知說錯了什么,離月隱瞥了一眼眾人,輕聲解了圍
“展大小姐的房間頂上,可有別的屋所么?若是有水滴聲,怕是漏雨了呢,還得找人瞧瞧好些。”
緋炎略略一頓,突的望向了蕭妄塵,蕭妄塵已然起身走了出去,跨了一半門檻便回頭看向離月隱
“先生,可愿與我一同來么?”
離月隱微微有些怔愣,便還是起身與他一起去了。
“還說我呢,自己不也是與月先生糾纏到這時候,哼。”
展初晴憤憤的含一口粥,美美的咽了。
緋炎瞧著兩人的背影,若有所思的盯著離月隱略微不順的步伐,一抹了然于心的憂慮勾在了眉心。
離月隱就那般跟著,也不多問,只是看著蕭妄塵向右一拐,移開角落一處兩寸見方墻上的木頭嵌塊,九宮格的樣式,挪了幾次便顯出了暗門。離月隱瞇了瞇眼睛,那門普一打開,一陣淡淡的淡香便傳了出來。
“沉水香。”
離月隱輕聲喃喃,似是自言自語般,心卻飄遠了。
記憶中,有一個人,也是這般喜愛著這香百年不散的淡雅氣味。閑時與師兄弟落座,那人便是如此燃上一抹沉水香,那味道,若非細細分辨端的是不甚濃的。時間久了卻都會緩緩浸了心,再放不下。
浮世如水,欲念是波,世人隨之逐流浮沉。沉香能定心,了執,靜念,若你等能參破這其中的道理,那便是這世間之福了。
那人諄諄教誨伴著沉水香的淡雅現在腦海,天地亂么?若真能換得這一亂,或許還是黎民之福。
“先生,這,就是我師父的沉香閣。”
離月隱抬起頭,靜靜地望著一室淡雅,這仿若主人不過出門習劍般的干凈,便是當年那些繞膝嬉鬧的少年們僅存的念想和追思了吧。
離月隱微蹙了眉,唇角的弧度看上去,像一縷悵然的愁絲,一閃,便消失無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