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流雲單膝跪在地上,一手扶著腰,回頭哀怨的看向楚洛衣,散發出的餘光不忘犀利的射向小六子。
小六子忍住笑意,在心中默唸我是花瓶我是花瓶...手中捧著些碎瓷片,一步步移向門前,目不斜視,只當做自己是什麼也沒有看見。
小心翼翼的出了房門,不忘將門帶上。
北流雲從地上爬起身來,哀怨的看向楚洛衣。
楚洛衣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心情不錯的看向鏡子中的自己。
拿起一把象牙梳子,輕輕梳理著垂在胸前的髮絲。
北流雲從身後走過來,站在她身後,雙手搭在她的肩頭,看著銅鏡中的她。
一雙黛眉少了幾分凌厲,柔和了許多,黝黑的眸子中也少了幾分死氣,多了幾分生機,臉上染著淡淡的胭脂色,似紅霞染滿天際,讓人忍不住沉浸其中。
“洛洛?”
“嗯?”
“不要再喝避子湯了。”
楚洛衣手上的動作一頓,沉默了片刻而後輕聲道:“若是真有了身子,該如何?”
帶著翡翠扳指的手指輕輕把玩著她的髮絲,眼底閃過一抹狠厲道:“你只管生就是了,就是推翻了這天下,也不想委屈了你。”
琉璃色的眸子閃爍著明暗的光火,在寂靜之中盛放出一朵朵幽藍色的蓮花,盛放在那漫天璀之中,連整個世界都變的幽靜而帶著幾分冷意。
楚洛衣放鬆了身子,輕輕靠在他身上,輕聲道:“也不知你是從哪學來的狂妄,若是被北燕帝發現瞭如何?”
“那就推翻了他。”
“成了如何?我是前朝舊妃,你是當朝太子,如何堵天下這悠悠之口。”
“一個不服殺一個,一羣不服殺一羣,這是我的天下,管他們作甚?”
楚洛衣輕笑道:“敗瞭如何?”
“敗了就跑,天下之大,總會有我們容身之地。”
北流雲答的自在,眸子中卻帶著堅定。
“百萬大軍當前,跑不掉又如何?”
“那就只能拉著娘子一起死了...也好來世再做一對夫妻。”北流雲有些惋惜的開口道。
楚洛衣嘴角勾起一抹淺笑,淺淺閉上眸子,不再言語。
北流雲的眸子落在身前的女子身上,目光溫柔,彷彿那漫天的藍蓮花都紛紛盛開,藍白色的花瓣一瓣瓣打開,在夜空飄蕩成一幅天下美景,碧波盪漾,繁星點點,藍色的蓮花是他最純淨的愛。
“洛洛,等到你大仇得報,若是你喜歡殿堂的奢華,我便給你建造一座天上之城,若是你喜歡江湖的快意,我便帶你去馳騁江湖,若是你喜歡田園的悠然自得,我便帶你去南山下采菊看日落。”
他輕輕的話語很淡,帶著幾分漫不經心。
可她卻好似在這淡淡的聲音中看到了那一片明媚的未來,第一次,竟然除了報仇之外,對未來有了期望。
如果他一直都在她身邊,是不是以後也會這樣,他們一天天老去,皮膚變得鬆弛,頭髮變得花白,從花開到花落,被風吹滿天。
“好。”
楚洛衣輕輕開口,北流雲緊緊摟住了她,臉頰抵在她的髮絲上,緊緊閉上了雙眼,眼眶微酸,讓他忍不住想要落淚。
楚洛衣看著鏡子中的他和自己,眼裡流出一抹淡淡的溫柔,既然重活一世,也許就不該辜負這良辰美景似水年華,就讓一切都簡單一些,不再拒絕。
感受到身後的他始終一動不動,僵持了許久,楚洛衣輕輕轉過身來:“不起來麼?”
北流雲一愣,看著她傻傻的站起了身,腿上的麻木讓他險些再次摔倒。
楚洛衣扶住他,嘴角露出一抹清淺的笑意,卻讓他失了神,愣愣的看著她,像是失了心神一般。
他從未想過有朝一日可以得到她的愛,他最大的奢望,便是這一生她都可以一直陪在他的身邊。
兩人回到牀上,盯著房頂,躺在一起。
“洛洛,以後我們生兩個孩子好不好。”
“嗯。”
“生兩個女兒,都像你。”
“嗯。”
“以後我帶你去浪跡天涯吧。”
“嗯。”
“聽說一起去過天之涯地之角的人,生生世世都不會分開。”
.....
遲遲沒有聽到迴應,北流雲轉過頭,瞧見女子已經側著頭安然入睡。
雙手枕著手臂,嘴角露出一抹淺笑,洛洛,我要帶你去浪跡天涯,要帶你看細水長流,從長安月下,一直走到落雪白頭。
輕吻了吻她的額頭,北流雲掖了掖被角,起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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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柔妃提著一隻食盒,帶著幾個丫鬟,出現在尚書房門前。
“王公公真是辛苦了,陛下近來愈發精於國事,看來與王公公的勸誡分不開關係。”柔妃笑著塞給王公公一張銀票。
王公公瞟了瞟上面的數額,而後笑道:“柔妃娘娘今個怎麼有空來這,前些日子還聽陛下唸叨著您呢。”
“公公快別安慰我了,本宮如今這人老珠黃的,哪勞陛下惦記,如今亮兒去世了,本宮也不想別的,只盼著陛下安康就好。”柔妃笑道,提及北流亮的時候,神色間有一抹黯然。
王公公也嘆了口氣:“哎,十二殿下這事,娘娘您節哀。”
氣氛一時間陷入沉默,王公公話頭一挑:“不說這個,今個娘娘來是爲了...?”
“哦,本宮聽聞陛下近日專於國事,辛苦不已,眼見如今天氣燥熱,便想著給陛下送些冰鎮的青梅湯,酸甜可口,也好給陛下提提神。”柔妃笑道。
王公公點點頭:“娘娘有心了,奴才這就去給您通報。”
王公公轉身離去,柔妃的眼中露出一抹深意。
沒多久,柔妃便得到了宣召,走進了尚書房。
丫鬟們都在外面候著,王公公也守在門前。
柔妃將青梅湯放在了書桌上,拿起扇子,在北燕帝身側輕輕煽動著,也沒有出聲打擾。
‘啪!啪!啪!’接連幾聲,北燕帝手中的奏摺全都被重重的砸在了桌子上。
北燕帝的眉頭更是緊緊蹙在一起,神色不予,帶著幾分急躁和不耐。
“可是天氣太熱了?陛下不若歇息歇息,近日聽聞陛下十分專於國事,臣妾擔心不已。”柔妃輕輕開口道。
北燕帝掃了她一眼,嘆了口氣道:“就沒有一件順心的!”
柔妃沒再開口詢問,北燕帝卻繼續道:“兵部,吏部,禮部都被北流雲把持在手裡!朕好不容易找到藉口把人給換掉了,可這推薦的人剛一上任,就接連出事,現在羣臣紛紛聲討,到最後,竟還是成了北流雲的人!真是豈有此理!”
北燕帝氣的不輕,胸口起伏的十分劇烈!
“陛下說的臣妾不懂,只是臣妾卻也知道,這天下是陛下的天下,九殿下再怎麼樣也只是個皇子罷了。”柔妃輕聲道。
“哼!皇子,朕看現在朝中是沒人能奈何他了吧!自從圍獵回來,就越來越囂張,簡直是不把朕放在眼裡!”
北燕帝怒斥著,重重的喘著粗氣。
柔妃沒開口,北燕帝喘息了片刻後,再次拿起奏摺看了起來,這一看,頓時再次火冒三丈,直接將奏摺給扔了出去!
“陛下這是怎麼了,若是氣壞了身子可就實在不值得。”柔妃寬慰道。
“朕還沒死,這幫大臣天天催催催,催什麼催,一個個竟然都義正言辭的勸朕冊立北流雲爲太子!”
柔妃心下了然,自從圍獵之後,各方勢力大爲受損,北流雲卻有些隱隱蓋過帝王之勢,再加上北流雲行事乖張,態度散漫,倒是不難理解北燕帝如今的暴躁不安。
“臣妾說句不當說的話,如今九殿下的權勢確實是有些過大了,若是再這樣發展下去,只怕...”柔妃欲言又止。
“可是眼下朕根本就阻止不了這樣的局勢,朝中沒有一人能與他抗衡,原本針鋒相對的國丈府也不知怎的,突然就息了旗鼓,龜縮起來!”北燕帝轉過頭怒道。
這些時日來,他不止一次想要瓦解北流雲的勢力,將勢力重新掌控在自己手中,可也不知他到底有什麼手段,如今朝中儼然成了鐵板一塊,縱然自己能利用帝王之權,撤免官員,可是自己插進去的人一定會接連出事,繼而被彈劾。
而那些忠於自己的,不少則是遭到暗殺,更多的提出告老還鄉!還有一些謹小慎微的,平日拍著自己馬屁,如今卻龜縮著一句話也不敢說。
“依臣妾看,想來是陛下對皇后娘娘和八殿下的處置讓國丈府傷了心,所以纔會對陛下的處境置之不理。”
“簡直是豈有此理!朕這個皇帝竟然還要看他們的臉色!”北燕帝氣的不輕。
柔妃跪在地上,有些泫然欲泣:“是臣妾讓陛下爲難了,若非是爲了給亮兒一個交代,陛下也不會處置皇后和八殿下,惹的國丈府不快。”
北燕帝悶哼著沒有說話,柔妃掃過北燕帝的神色繼續道:“如今當務之急還是安撫好國丈府,畢竟如果陛下對九殿下再有動作,將九殿下逼急,只怕九殿下會密謀造反啊...”
“你說什麼!”
北燕帝的雙眼瞪的溜圓,氣的不輕。
“臣妾...臣妾的意思是..如今九殿下權勢滔天,推翻陛下,繼承帝位順理成章...再加上此前九殿下在治理水患一事上,在民間呼聲頗高,所以臣妾...臣妾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