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大人這才反應過來,連忙拱手道謝道:“夫人哪裡的話,此番多虧夫人的手下鼎力相助,才救了鶯兒一命,在下感激還來不及呢,又怎麼會怪罪?”
一旁的趙姨娘也將目光落在了楚洛衣身上,面對著這個女子,她總有一種說不出的
感覺,這個女子相貌平平,看起來似乎也沒什麼特別的,可是幾次同她交手寒暄,面對著自己的試探,她卻沒有露出絲毫破綻。
她也曾母家的人前去調查了一番,當年這個被派出外地巡視的於大人,到底迎娶了哪家的小姐?爲何她對楚洛衣竟然沒有半點印象。
好在北流雲早就悉心安排好了一切,於府只道於大人出去之後,在巡視途中,因爲掌握了部分官吏貪污枉法的證據,曾一度面臨追殺,一次在逃亡途中,僥倖得了這名女子相救,隨即兩人便生了情誼,於家感念她的救命之恩,便同意了她們的婚事。
趙姨娘對這個說辭頗有懷疑,畢竟這位於大人可是督察御史,無論大小官吏都是要逢迎著的,若是此番能夠平安歸京,定是還要加官進爵的,難道這於府真的就甘心讓他娶一個商賈女子爲正妻麼?
世族門閥多以利益爲重,這於府又素來沒有什麼仁義的美名在外,怎麼會做出這樣的決定?
這一點趙姨娘百思不得其解,放心不下,猶豫了一下,便派了親信前往於府所說的楚洛衣的本家處前去查證,看看那處地界是否真的有這樣一個人。
趙姨娘有些異樣的神色楚洛衣看在眼底,這麼久的時日,她也沒有看透這個徐娘半老的女人,就連北流雲也沒有想到,趙姨娘竟然真的派人遠去萬里之外調查他夫人的身世。
畢竟當初他認爲,此去路途遙遠,沒有個十天半月是回不來,不似楚家就在毗鄰帝都的都城,所以趙姨娘一定不會真的派人去查的。
反觀馮宏,次子的眼中卻無半點異樣,對於小六子的出手也只是先閃過一抹驚異,隨後便沒了蹤跡。
楚洛衣不由得覺得有些頭疼,後宮中的女人她也見過了不少,只是如今這對母子卻讓她感覺格外的傷神,他竟是不知,一個小小的馮府,竟然能有如此厲害的一個姨娘和少爺,若說是當年馮季死於此二人之手,那麼這馮季倒是死的不冤。
馮大人倒是沒有想太多,只是驚異於楚洛衣的身邊竟然會有一個武功如此高強的人,細細打量起小六子,只覺此男子面白無鬚,倒是沒有什麼異樣。
衆人的目光重新落回到馮鶯身上,馮鶯看著這個出手救她的女子,並未開口感激,只是輕聲道:“如今馮鶯清白已毀,夫人救在下又有何用?”
楚洛衣輕嘆一聲,若有所指的道:“被人冤枉就要澄清自己,被人輕賤就要看中自己,被人陷害就要證明自己,被人傷害就要保護自己,你既言你今日乃受屈辱,爲何不靜下心來證明自己,一味求死就真的能夠保全你的名聲?若你身死,是非功過豈不由後人說?”
馮鶯有些怔怔失神,她與母親生來性子都硬,面對父親的誤解和懷疑,她們在努力辯解兩次之後,父親依然不信,便都心灰意冷的承受了所有的構陷,以至於在後來面對著父親,她們卻是連解釋也不願解釋,便是父親想要幫她們,似乎也沒有理由。
楚洛衣就是要她學會服軟,學會冷靜,一個女子可以剛烈,卻絕不是像馮鶯這般的清高,她如今的高傲,不僅救不了自己,總有一日,會成爲她命喪黃泉的匕首。
馮鶯低垂著頭,聽著楚洛衣的話喃喃自語道。
馮鶯彷彿一瞬間頓悟,這些年來,她的心中始終慪著氣,面對自己越發艱難的處境,也只是咬牙忍著,甚至是自己嫡女該有的一切一次一次被奪走,她也只是怨恨著自己的父親對她從不維護。
甚至連一次自己病重,府中的大夫不願來,她也咬著牙不曾找過這個叫做父親的男人,只是對他徹底死了心。
看著有些失神的馮鶯,楚洛衣再次開口:“人所能擁有的一切都是自己掙來的,不是你坐在那裡便能擁有的,清白與否,你不說,旁人又怎會知道,對錯與否,你不講,誰會明你心中所想?願與否,你不拒絕,誰又知你的真心。”
馮鶯擡眸看向面前的女子,只覺得她一雙黑眸好似漩渦,沉寂卻讓人心安。
楚洛衣直視著她,沒有在意此處旁人的目光。
不錯,她就是要教這馮鶯,她和她母親性子太烈,絕非生存之道,若是依舊如此,只怕早晚朝不保夕。
如今她身在馮府,能夠護得她一時,可一旦她離開,這種事情斷然不會少有發生,她又怎麼能護她一世?
馮鶯垂下眸子,眼角劃下一滴淚珠。
空氣裡涌動著詭異的靜謐,沒有人開口,卻也因著楚洛衣這番話,沒有人再逼問。
馮鶯不是個笨的,冷靜了許久,擡眸看向面前的陌生男子,輕抿著脣。
衆人都在等她開口,似乎想要看看她能說些什麼,畢竟這男子如今一口咬定他同馮鶯兩情相悅。
“你說我同你之間有私情,你又如何能夠證明?”馮鶯開始發問。
男子似乎也沒想到楚洛衣幾句話就導致了局面的轉變,不過好在他早有準備開口道:“鶯兒,你真的如此不願承認我們的感情麼?”
“少廢話!今日你若是不能證明你我之間有私情,回頭我便絞了你的舌頭!”馮鶯眼中露出一抹狠意。
楚洛衣心頭欣慰,看來馮夫人雖然性子剛烈,卻還是將馮鶯教的極好,如此短的時間,就能夠明白她話中的意思,看來,馮季的在天之靈也能夠安心了。
陌生男人含淚摘下腰際的一隻荷包,開口道:“鶯兒,這隻荷包是你親手所繡,是當初你贈予我的定情信物,難道你已經不記得了麼?”
這次馮鶯沒有動怒,細細的打量著男人手中的荷包。
如果沒記錯,這確實是她所繡的一副繡圖,只是似乎並未將其做成了荷包。
“你去看看這荷包是否出自三小姐之手?”馮大人對府中的管事嬤嬤開口。
管事嬤嬤接過荷包細細查看,半晌後開口道:“三小姐的繡工一般,走線之間略有凌亂,但卻勝在起手和收尾之間的乾淨利落,是以這荷包確實是出自三小姐之手。”
馮大人微微蹙了眉頭,將管事嬤嬤手中的荷包拿在手中反覆查看,隨後交給了馮鶯道:“你仔細看看,看看是否記得自己繡過這隻荷包,又是否曾將其遺落?”
馮鶯這才擡頭好好看看她如今已生了白髮的父親,心中酸澀,其實,也許父親從未真的放棄過她和母親,只是面對著自己和母親的一次次冷言相對,他自己一人如何抗衡四面八方的算計和陷阱,即便是想要幫忙,在自己和母親的態度下也是有心無力,長此以往,父親又怎麼不會寒了心?
馮鶯仔細查看荷包之後,心中篤定這刺繡確實是出自自己之手,只是細細想來,自己似乎是將這副鴛鴦戲水的繡圖刺繡在了一張帕子上,並未將其做成荷包。
“怎麼樣?若是想起了什麼,儘管說出來,爲父自會爲你做主。”看著馮鶯柔和下來的眸子,馮大人的心中也是一暖。
“這刺繡確實是我繡的,只是我從未將其做過荷包。”
“那繡帕何時丟落的,可有印象?”馮大人追問道。
馮鶯細細想了許久,卻依舊不知這方帕子何時丟了,只是隱約記得,一次與這府中的二小姐發生爭執後,過了兩日再尋,便已經沒了。
看著馮鶯搖了搖頭,馮大人蹙起眉頭。
如今看著馮鶯的樣子,他已經相信此番馮鶯是受人陷害,可是她卻並沒有證據能夠證明自己的清白。
楚洛衣輕嘆一聲,這馮鶯長在深閨之中,到底還是嫩了一些,雖然謀略和性子都不錯,可畢竟年紀不大,又沒有人悉心調教過。
後院再一次靜謐下來,馮鶯坐在地上,不由自主的將目光再次投向楚洛衣,似乎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楚洛衣從她手中拿過香囊,仔細查看之後,目光一瞇,這香囊的緞子可是宮中的寒山錦,市面上通常是買不到的,而馮大人幾年未得晉升,馮府怕是也不會有這種東西。
楚洛衣的目光掃過馮鶯,你且看著。
信步走到陌生男人面前,淡聲道:“你說你與馮鶯往來許久,藏有私情?”
“正是..”
“你們此前在何處私會?是這府中西面的廂房?還是東面的竹樹林?還是帝都有名的客棧,宏福館?萬盛堂?”
那男子頭上溢出些冷汗:“東面的樹林。”
ωwш⊕ ttκΛ n⊕ C○ “馮鶯的胸口有一處紅痣,你說是一顆,兩顆,還是三顆?”
“三顆...”
“你說這荷包是馮鶯送予你的?”
“正是。”
“那爲何用的是隻有宮中才有的寒山錦?難不成你自己帶了布料?”
“你說你是真心愛著她,爲何她今日言辭否定,你卻還死咬不放?”
“爲何她舉刀自盡,你不曾上前阻止,甚至眼中沒有半點悲痛?”
“爲什麼你現在不回答!”
楚洛衣越問越快,到最後,步步緊逼,厲聲之中帶著一股令人心悸的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