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布爾加斯的隊伍幾乎用不著帶路人。荷莉似乎很熟悉這一帶的道路。為了避開彼得十字軍的游騎和抄近路,她剛開始都是挑著山里的小道走。關于這點,菲爾也看出來了。他幾次提出想回甜水鎮,都被荷莉堵了回去。剛開始菲爾還很不高興,后來就沉默了,只管跟在隊伍后頭走。
荷莉低聲對里奧說:“晚上注意點,菲爾可能想回去找那些十字軍的麻煩。”
“你想讓我當保姆么,報酬可不低。”
“哼,隨便你管不管,反正他要是跑了,我就讓你回去找。”
第二天早上,菲爾很早就起來,把昨晚用灰埋好的篝火重新生旺,燒了熱水,給每個人泡了茶或者南方來的可可粉。昨晚下在小溪里的魚夾子弄翻了好幾條大山鲇,他抓來剝洗干凈,用鹽抹了,竹簽子串起來插在火塘邊烤。他似乎一刻都停不住。做完六個人的早飯,又把馬牽到溪邊去吃水草。等大家都爬起來,他已經把每個人的馬都刷了一遍。
第三天也是一樣,大家開始習慣有菲爾的好日子。
菲奧絲和菲爾似乎還是有些不對路。兩人互不理睬,就算馬碰到一起,也是哼一聲之后就立刻轉過頭去。
中午歇腳的時候,蒂娜有些郁悶地一直用手巾擦汗。這幾天一直在山里走路,沒有換洗的地方,她身上衣服已經有點臟了。
“唉,真想好好洗個澡哦……”
菲奧絲在一旁猛點頭。她早把鎧甲卸了,穿著短裙,但還是熱得不行。荷莉看起來要好些,但她深栗色的長發也不如在甜水鎮時光澤潤潔了。三個女孩一起嘆氣,殺傷力相當驚人。營地的氣氛一下子沉重了許多。里奧笑著替她們泡茶,用荷莉做出來的冰給凍上。所有人里只有他看起來最輕松,身上一滴汗都沒有出,蚊蟲什么的也不敢找他。
奧斯頓似乎也沒有這些煩惱。他脫光了衣服,快活地在不遠處的小溪里大洗特洗。溪里面大魚不少,奧斯頓一邊搓身上的泥,一邊順手抄起來往岸上扔。老棕熊估計也趕不上他身手敏捷,一會兒岸邊草地上就擺了一排紅彤彤的鱒魚。
“菲爾小哥,晚上做個烤鱒魚吧,哈哈哈!”
“豬!”菲奧絲氣哼哼地說。她紅著臉,刻意避開小溪的方向,免得看到剝成光豬的奧斯頓。
“你們想洗澡的話,這附近有個溫泉。”
“溫泉!”
“溫泉?”
一提到溫泉,荷莉、蒂娜和菲奧絲全都雙眼放光,恨不得一下子把地圖從菲爾腦袋里拎出來。菲爾慢吞吞地說:“吃完飯,我帶你們去好了——”
“現在就去!”菲奧絲跳起來說。荷莉也跟著點頭,期待地望著菲爾。蒂娜靠過來貼心地幫少年揉肩膀,還甜甜地說:“菲爾小兄弟~~~~”她很有彈性的胸整個吸在菲爾后頸上,少年的臉變得通紅。
“哼,這種事情你們還是去帳篷里面做吧!”菲奧絲很不屑地扭過臉。菲爾噌一下竄出蒂娜的束縛,悶頭把自己的裝備提起來說:“我這就帶你們去。”
溫泉在不遠的一座山上,說是附近,因為爬山的緣故也走了不少時間。菲爾帶著荷莉,蒂娜和菲奧絲,沿一條明顯荒廢了很久的石頭山道彎彎曲曲地向上。山道很多地方都斷得不知蹤跡,但菲爾總能從野草和小灌木叢里把斷頭找出來。路旁草葉里零零落落地掩著一些斷裂的石柱和石雕。這條路嶄新的時候,也許很壯觀。
山路終于走到了盡頭。
誰也不會想到,這片野草叢生的大荒山里,竟然有座氣勢宏偉的石頭神廟。或許應該說是“曾經氣勢宏偉”吧。那些傾頹的石柱,無一不是精湛古樸的杰作。歲月可以侵蝕它們外在的光彩,卻無法磨滅那雄渾簡練的神髓。
“這是什么地方?”荷莉問。
“主神安鐸萊最后的神廟,被羅馬人毀了。”
菲爾帶著荷莉她們繞過一片亂石遍地的廣場。沿著臺階向上,前面是一間高大巍峨的神殿。和前面的廢墟比起來它還算完整,雖然墻面上也爬滿了青藤,原有的壁畫早就看不清楚。
神殿內部異常空曠,絕大部分都挖作了水池。池邊隔不多遠就雕有一尊持瓶少女的立像。熱氣騰騰的泉水從那些瓶口涌出注入池里。廣闊的池面白氣繚繞,間或露出淺碧的水來。當初修這神殿的工匠極其巧思,利用南高北低的落差,把整個水池順著地勢修成半弧形。南面高處還有涼臺,一面泡著溫泉,一面可以乘風望遠。
“用那個,”菲爾指了指水池邊白石雕成的小桶,“沖干凈了才能進去。下水之前,誠心默念一句‘感謝安鐸萊恩賜’。好了,規矩就是這些。我先出去。”他把一個光滑的墨玉口哨塞給菲奧絲:“你們要回去的時候,吹這個哨子叫我。”
菲爾走了,三個女孩子細心地舀水來沖過之后,撲通撲通跳進池子里。溫熱的水讓毛孔最深處張開,戰栗的感覺流遍了全身。荷莉、蒂娜、以及菲奧絲全都幸福地**著,閉著眼睛。
荷莉早早地沖完涼就走了。菲奧絲自己跑到最高處,溫泉的源頭去吹風看風景去。大殿里只剩蒂娜一個人懶洋洋地泡著。四壁那些曾經輝煌通明的燈火只留下殘破的石座。到了太陽偏向西方的時候,神殿內部光線漸漸稀少,遠處開始有些陰暗模糊。
差不多該回去了吧?哨子還在菲奧絲那邊呢……
蒂娜心里琢磨著,從水池里慢慢攀著扶梯上來。剛出水就是一陣冷風,吹得她全身一個寒戰。不知道為什么,心里有團漆黑的陰影突然跳出來,漸漸浸潤著擴大。她緊張地四處張望著,慢慢朝衣服走去。
一定有人在附近!這也許是直覺,也許沒什么根據,但她的直感一向都很靈。蒂娜忽然覺得害怕。突然間似乎連墻壁都離她遠遠的,讓她沒處依靠。這么多年了,手底下殺過的人也上了百,為什么還會這么軟弱?
后頸傳來冰冷的灼痛,蒂娜尖叫一聲,本能地全身縮緊。她跳開一步,但什么也沒發生。四周很安靜,只有一滴水啪噠一聲落在她剛才的位置。地板上已經被經年累月的水滴蝕出一個小坑。仔細聽可以發現,這樣滴水的地方還有很多。啪噠、啪噠、聽上去有點像靴子踩到水的腳步聲。
這附近……真的沒有其他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