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曉飛向何音紅走出樹林的方向飛身追去,施展絕頂輕功輕云度雁,在高樹間縱身翻越,一會兒就看到何音紅孤單的身影在山林外的亂石中忽隱忽現,走得并不快。
他站在一棵很高的樹的樹頂,默默看著她,心想:“世界上還有比她更孤獨的人嗎?縱然她的武功天下第一,可沒有人理解,沒有人陪伴,尤其是她心愛之人連珠公子六百多年杳無音訊,她仍然一念執著,苦苦追尋他的蹤跡。這世上還有比她更可憐的人嗎?”
何音紅的身影快要消失在山外,劉曉飛趕緊飛身下樹,躍上一塊巨石,加快腳步追了過去。
在遠離山腳的一條泥土路上,他見到了何音紅。她形單影只,手里沒有劍,劍在劉曉飛手中。看著她瘦弱的身軀,在微風中輕輕飄動的白色古裝,劉曉飛頓覺像是在做夢一樣。只有在夢里才會見到這樣仙女般的人物,可她就在眼前,只要她轉過身,他就能看見。可他無法相信,六百年前的人居然就在眼前。
劉曉飛似乎害怕她突然消失一般,腳下生風,追趕了上去。他跟她并行,側目看著她永遠冷若冰霜的臉,心想:“要是她沒有服下閉幽苓,她早在六百年前就死了,林中那些人也許也不會這么早死,還有那個可憐的金二。沒多久之前還活蹦亂跳,現在就跟埋在墳墓中的枯骨一樣了。唉,一億個死人的重量也比不上一個活人的重量啊!死了就是死了,一億個死人加在一起,也不過是一堆灰燼,一陣青煙而已。”
他想起金二:“那個老實巴交的小伙子,可能一輩子都畏畏縮縮,受盡屈辱,連個老婆都沒有呢!就這樣無悲無喜地離開了人世,唉,誰說平凡人的生活不值得珍惜呢?要是他能有個老婆,有個正常的工作,有個……”
劉曉飛感覺喉嚨里被東西堵住,鼻子也發酸,他想起了他唯一的朋友郭云志。
“平凡,多么珍貴啊!什么都不要,只要平凡地過,一天一天,為了家人而努力,為了幸福而拼搏。我,我到底在追求什么呢?我為什么不回家去,找個普普通通的村婦,好好對待她,好好贍養雙方的父母,有一個健健康康,活潑開朗的小孩子呢?我的未來都在那兒啊!我這是要去哪兒?我這是在做什么?”他腳步不停地跟著何音紅。
何音紅目不斜視地看著前方,忽然冷笑說:“你是不是在懷疑剛才的那些人其實都是我殺的?”
劉曉飛艱難地回過神,怔怔地說:“不是那個老太婆殺的嗎?”
何音紅面無表情地說:“是我這個老太婆殺的。”
劉曉飛大驚失色,忽然抓住她的手臂,厲聲說:“你為什么要趕盡殺絕?那些人也都有妻兒老小,他們是家里的頂梁柱,你像切菜一樣把他們殺了,叫他們家里人怎么活下去?”
何音紅怒目圓睜,冷冷地說:“放開手!”劉曉飛頓覺尷尬,把手松開了。他喘著氣說:“難道人命在你眼里真如草芥嗎?”
何音紅冷笑一聲,說:“在我眼里,只有我和連珠公子是人。”
劉曉飛瞪大眼睛,說:“那我是什么?”
何音紅面無表情地說:“連自己是什么都不知道,你還算什么人?跟花草樹木,鳥獸蟲魚一樣,身為花草,不知道自己是花草,身為樹木,卻不知自己是樹木,身為……”
劉曉飛皺起眉頭,大聲說:“好了!我不是人,我也不是畜牲,植物,我就是我,我是一個單獨的物種!可我不會傷害別人!你做出禽獸之事,你就是禽獸!”
何音紅臉上現出驚訝的表情,卻沒有一絲憤怒,仿佛陷入沉思。她盯著面前的一塊巖石,一動不動,好像也變成了巖石。
劉曉飛有些奇怪地看著她,忽然心里一驚:“她不會真的變成巖石了吧!難道這也是一種神功?或者,她死了?”他想伸手觸碰她,可又猶豫不決,只希望她快點恢復神智。
山風漸冷,吹得何音紅長長的衣袖飄飄然如仙子落在凡塵。劉曉飛干脆坐在巖石上,呆呆地跟她對視。她在看著他,可是沒有用心,心在神外,神在天外。
“她去哪兒了?”劉曉飛黯然神傷地想:“她不會被我的話刺激得神智錯亂了吧?這樣我怎么問出劉曉云的下落呢?唉!”
夕陽西下,他們二人一站一坐,固定在落日的光芒中,像兩尊黃金鑄造的雕像。等到夕陽消失在青山之外,劉曉飛終于站了起來,走到何音紅跟前,說:“喂!”
這聲“喂”居然輕易地使何音紅回過神來,劉曉飛不禁愣住了,心想:“早知道這么容易喚醒她,就不用浪費這么長時間了!”他想著又覺得好笑,不禁微微一笑,對她說:“我說的話,我的意思是……”
何音紅看著他,嫣然笑著說:“你說的話,連珠六百年前也跟我說過。”她冰珠一樣的冷眼居然微微濕潤了。劉曉飛愕然無語,心想:“她剛才是不是把我當作連珠公子了?”
他嘆了口氣,說:“你花了六百年時間來尋找一個人,你不覺得累嗎?”
何音紅別過頭,看著黯淡無光的遠山,神情落寞地說:“當你有放不下的事,或者放不下的人時,你就永遠不會累。累,只是因為放棄。不累,是因為放不下。所以,年輕人,我奉勸你,千萬別輕易動情,動情之后只會一生痛苦,一生尋找。”
劉曉飛也轉頭看向遠山,若有所思地說:“為什么你不放棄呢?不如,重新在這世上找個合適的人,跟他成親,過一輩子算了。”
何音紅忽然哈哈大笑,笑得幾乎喘不過氣來。劉曉飛從來沒見過她笑成這樣,也沒見過任何人笑成這樣,她好像剛剛聽到這輩子在世上聽到的最好笑的笑話,瘋癲地笑,放肆地笑,笑得眼淚也流出來。
她忽然收住笑容,這驟然的表情變化簡直如晴天霹靂,令劉曉飛有些措手不及,他不安地想:“她是不是瘋了?”
何音紅輕輕擦了擦眼睛,冷冷地說:“你是在開玩笑。”
劉曉飛認真地看著她,說:“我沒有開玩笑!有愛就有恨,你這樣苦苦折磨,只有你自己受苦!你知道嗎,我一直覺得,你的人生早就失去了意義。為尋找而活著,可你連自己都找不到!”
何音紅轉首看著他,嫣然一笑,就像冰天雪地里突然長出一朵鮮艷奪目的花。這笑容讓劉曉飛想起了劉曉云,他想:“曉云也是這么笑的。不愛笑的人笑起來都像雪中花。”
何音紅帶著微笑說:“你這么關心我?要不,我就找你過一輩子算了!這世上全是豬狗牛羊一般臭不可聞的凡夫俗子,我誰也瞧不上。”
她說這話的語氣溫柔如水,笑容也像一股暖風吹入劉曉飛長久冰冷的心。他的心難以控制地動了動,暖了暖,可馬上又恢復了寒冰。他冷冷地說:“你也是在開玩笑。”
二人同時笑了起來,好像都很開心。
劉曉飛有些感觸:“或許這一刻是她六百多年以來最開心的時候吧!雖然只有那么一點點開心,也被沉重如山的愁思壓迫著,但至少有那么一點點開心。她這時的笑容是有溫度的!”
劉曉飛很想她多些這樣的笑,可她很快就恢復了冰冷,像零下三十度的地方的水,如果沒有熱的溫度,永遠都會是冰。
兩個人同時不笑了。何音紅轉身繼續前行,冷笑著說:“走吧!再不走,你的心上人也許就變心了。”
劉曉飛嘆了口氣,心想:“她還是不笑的好,這樣總是冷冷地笑,讓人看了就像喝了一口糖水混著辣椒水的水一樣。”
二人再不言語,各自施展絕頂輕功輕云度雁,在荒山野嶺中縱身飛躍,山里的野獸被驚得四散奔逃,如見鬼魅。
接連三天,他們曉行夜宿,走到了對于劉曉飛來說完全陌生的一座大山。
山不過是山,再大,再巍峨,也只是滄海一粟。在外太空遠遠看去,整個人們所謂的世界——地球,也不過是一顆塵埃。可這顆塵埃帶給人們多少傷痛,悲哀!
劉曉飛自從與賽斯和翁其邂逅之后,世界觀就被顛覆了。他眼中的世界就是一顆塵埃而已。他自己和所有人都只是塵埃中的一粒,微不足道,生來彷徨,甚至死不足惜。
“它在哪兒?”劉曉飛忽然問何音紅。何音紅正眼神不定地仰頭觀望大山。大山絕壁險峻,山腳與地面垂直,無處可攀。
何音紅游移著目光,淡淡地說:“它,就在眼前!”劉曉飛睜大眼睛,巡視著峭壁,不解地說:“眼前?哪兒?”何音紅如癡如迷般點點頭,說:“眼前。”
他們眼前只有大山,山的峭壁,無路可走,只有往上爬了。劉曉飛正要飛身躍起,何音紅輕輕抓住他的衣角,輕聲說:“噓,它看見我們了!”
劉曉飛驚疑不定地仔細看著山壁,也輕聲說:“你怎么知道它看見我們了?”
何音紅莞爾一笑,說:“你我來到這里之前,我就聽到它的叫聲了。你不知道,猿猴最喜啼叫,開心就叫,傷心就啼,它這種動物最暴躁,最像人。”
劉曉飛微微點首,眼睛又轉向山壁,說:“那現在它是因為發現我們了,才不叫的嗎?”
何音紅說話聲音突然放大,把劉曉飛嚇了一跳,她尖聲說:“老母猴,快滾出來吧!咱們的帳拖了六百年,該算清楚了!”
劉曉飛驚疑不定地迅速巡視山壁各處,可除了長在上面的野草被風吹動著輕輕搖曳,什么動靜都沒有,連個鬼影也沒有。
“鬼影”忽然出現了,不知道是從山壁的哪一處飛來。劉曉飛只感到一陣風吹到面頰,身邊的何音紅忽然消失了。他舉目四面張望,“鬼影”,何音紅無影無蹤。
“莫非那‘鬼影’就是何音紅要我幫她殺的猿猴?”劉曉飛忐忑不安地想:“可世上哪有如此厲害的猿猴?除了猿靈宗師之外。可剛才聽何音紅罵它‘老母猴’,那猿猴絕不會是猿靈宗師!可它是從哪兒冒出來的?難道世上真有妖精不成?”
他不禁啞然失笑,又想:“倘若是普通的猿猴,何音紅也用不著我幫手,我也不忍下手,倘若它真是妖精,我倒可為人間除一大害!說不定它還吃人呢!”想到這里,劉曉飛不禁覺得毛骨悚然。
山壁間忽然傳來一聲怪異的啼叫。劉曉飛循聲施展絕頂輕功輕云度雁飛身躍起,在光滑的絕壁上輕踩,如履平地,倏忽上下,迅速追蹤著猿聲所出的地方。
白云繚繞中,他漸行漸快,腳下生風,遠遠看去像踩著一團云朵在飛。他看到了何音紅,何音紅也瞥了他一眼,可完全顧不上說話。
何音紅的身影在絕壁上翻騰上下,有個黑影比她更快,幾乎看不清。那個黑影就是那只猿猴。猿猴手腳并用,在光滑如冰面的山壁上閃展騰挪。
劉曉飛抓住一棵長在石縫里的樹,呆呆地看著。在他心目中,尚存人世的武功天下第一的何音紅,此時居然只有躲閃的份,冷若冰霜的臉也露出驚慌失措的神色。而且是被一只“老母猴”逼入了絕境。
何音紅似乎再也抵擋不住,忽然轉身迅速向劉曉飛這邊移動。就在她轉身的剎那,猿猴猛然伸出右腿往她后背踢了一腳。這一腳疾如閃電,劉曉飛剛發現它要伸腿,何音紅就中了它一腳,她還沒邁出腳步就“噗”一聲噴出大口鮮血。
血染紅了她的衣服,她皺著眉忍痛繼續迅速移動,紅白相間的衣服隨風飄動,像一只受傷的花蝴蝶飛向劉曉飛。她的腳步在山壁上變得越來越慢,忽然踉蹌了一步,停了下來。在這絕壁峭巖,踉蹌就意味著墜落。
搖搖欲墜不如縱身一躍。何音紅何等巾幗氣概,她又噴出大口鮮血,忽然在山壁上用力一蹬,身體如離弦之箭飛向空中。她在空中飛出百丈后才向下墜落。下面是萬丈的深淵。
劉曉飛忍不住大喊了一聲,他正想松開樹,去追救何音紅,何音紅向下飛速墜落的身體忽然凌空消失了。
劉曉飛用力眨眨眼,又用手揉了揉,可再也見不到她的身影。正在疑惑時,他忽然聽到一聲尖銳的啼叫。劉曉飛發現在離他近百米之處的山壁上,猿猴一手抓著一根巖縫里長出的樹,一手抱著已昏迷不醒的何音紅。
劉曉飛大驚失色,想說話,卻想到猿猴肯定聽不懂人話。猿猴遠遠望著他,張大了嘴,似乎在嘲笑他。劉曉飛不禁怒氣頓生,暗罵:“老母猴,會點邪術就這樣戲弄人!”
他忽然松開手,飛身迅速移動,腳踩山壁,如一陣疾風沖向猿猴。猿猴尖叫著晃蕩了下手臂,身體像一塊被巨簧彈起的石頭,猛然往山壁之上躍去,觸及山壁時,又用手抓住一根藤蔓,迅如青蛇般往上爬行,轉眼就只剩一小團黑影。
它停下來,似乎在俯視遙遙相望的劉曉飛。劉曉飛知道它現在也張大了嘴,正嘲笑他,心想:“老母猴,你不就是比我們更熟悉這兒的地形而已嗎?有本事到平地上比比!”他咬著牙,忿忿地仰視猿猴,腳下更運功,像一只壁虎飛速游移而上。
猿猴尖叫了一聲,繼續抓著藤蔓急忙爬行,轉眼即逝。
劉曉飛妖著牙加快速度,恨不得抓住猿猴的長腿把它扔下萬丈山崖。他也到達了藤蔓,手抓住它就像抓住猿猴的腿用力一扯,想更快趕上,沒想到堅硬的藤蔓被他這么一扯,居然咔嚓一聲斷裂了。他手握著一截斷藤,腳下也踩了空,無助而驚慌地墜落下去。
劉曉飛忍不住慘呼了一聲,心想:“莫非我今日要命喪此無名之山?”正絕望時,山壁上的那條藤蔓像忽然生長了一大截,朝他飛速伸來,他死中求生,一把抓住,同時扔掉了手里的那截藤蔓。
劉曉飛雙手緊緊抓著藤蔓,靠在山壁上呼呼喘氣,心臟噗通噗通狂跳。他驚慌地想:“原來我也會怕死啊!是誰救了我呢?難道是何音紅?她已打敗了老母猴?”正在他驚疑不定時,藤蔓的盡處忽然露出一個毛茸茸的猴頭,猿猴張大了嘴,手里握著藤蔓。
劉曉飛心中一震:“是老母猴救了我!它還是會妖術,還是在戲弄我!”他更覺得氣憤,穩定了下呼吸,忽然脫手而上,瞬間就爬到了猿猴近處。猿猴尖叫一聲,轉身就走,倏忽消失在劉曉飛的視線中。
遙望山頂高處觸不可及,劉曉飛心下更焦急。他行動如飛,經過猿猴剛剛立足之處時,他如驚鴻一瞥般瞟到,那是一個絕壁之上的山洞,但他不及細看,閃過去繼續追擊猿猴。
“可能何音紅就在那個山洞里?”劉曉飛邊爬邊想,轉眼就遠離了洞口。猿猴迅捷如飛的身影已遙遙在望,劉曉飛使出渾身解數,手腳并用,幾乎跟猿猴一樣的爬法。
猿猴不時往下看他,連連尖叫,嘴巴張得很大,仿佛非常興奮。它越興奮,劉曉飛就越氣憤:“等我抓到你,一定用鐵鏈鎖住,看你還跑不跑!”他越追越急躁,腳步雖然未亂,但總是差它上百米之遠,而且越來越遠。
猿猴有時還停下來俯視他,張大嘴巴尖叫,興奮得使劉曉飛都沒力氣氣憤了。他苦笑著想:“你也就會逃跑而已吧,死母猴!”
不知不覺,劉曉飛爬到了山頂。猿猴坐在山頂,瞪著眼睛看他。山頂只有尖尖的一小塊平地。劉曉飛和猿猴幾乎面對面了。他站著喘氣,它坐著傻笑。
猿猴仿佛很悠閑自在,漫不經心地看著劉曉飛,時而搖晃身體,時而搖晃腦袋,手在背上和胸口亂抓。劉曉飛總算喘勻了氣,集中精神盯著猿猴,觀察它的一舉一動,可看它現在悠然自得的樣子,跟剛才與何音紅打斗時兇猛的模樣完全不同。此時的它根本就是一只普通又頑皮的老猴子而已嘛!
劉曉飛本無必置它死地的決意,只是有些憤恨它仗著本事戲弄他,還嘲笑他。現在看著這樣一只老頑猴,他的氣憤早已隨山頂的清風消散了。
“你知道嗎,在這世上,我總得不到我想要的,得不到就會想,想就是痛苦。我一直不知道我為什么總是得不到,現在,我知道是因為我一直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現在,我找到一個人,她叫劉曉云,跟她在一起我很開心,我知道了原來她就是我想要的。可現在,她不見了,我想找到她。可要找到她,就必須殺了你。不是我想殺你,是何音紅想殺你。只有她知道劉曉云的下落。她不重要,你不重要,我也不重要,可是劉曉云很重要。為了重要的事,重要的人,必須先忍受做不重要的事。你明白嗎?”
劉曉飛自言自語地對著猿猴說話,猿猴呆傻地望著他,似乎在認真傾聽。劉曉飛忍俊不禁,心想:“我是不是瘋了?”他轉眼望向無邊無際的山脈。
猿猴也跟著他望向遠方。劉曉飛嘆了口氣,緩緩坐下來。猿猴卻站了起來,四肢著地,慢慢爬到了山頂邊。
劉曉飛茫然轉眼看著它,它忽然尖叫一聲,雙腿后蹬,身體飛出了山頂。劉曉飛猛然站起,走到懸崖邊向下看,已看不到它的身影,心里疑惑:“莫非,它又是在戲弄人?”
“哼,戲弄?自古以來只有人耍猴,可從沒有猴耍人的!”劉曉飛冷笑一聲,也飛身躍起,跳下深不見底的山谷。
白云繚繞,一猴一人相隔數百米往下掉落。他們全身都蒙上了一層白膜,像兩座從山頂墜下的雕塑。
劉曉飛在空中越落越快,心里越發驚恐:“啊!一時沖動,居然上了死母猴的當!不管了,它都敢跳,肯定摔不死!”他閉上眼睛,隱隱聽到一聲“咕咚”的巨響從山谷傳上來。
劉曉飛臉上露出微笑,心想:“果然不出我所料,山谷中有深潭!”他睜開眼睛往下看,白霧繚繞間還沒看清,他的整個身體就重重拍打在水面,他感覺一陣劇烈的暈眩,差點昏了過去。
劉曉飛迅速沉入深潭,在水中盡力保持著清晰:“不能暈,暈過去就完了!”他睜大眼睛,看見黑壓壓一片怪石,像水中的巨獸,馬上就要把他吞噬。他驚慌失措地拼命掙扎著往上游動,水面的一點點光透過來,讓他放下了心。
劉曉飛終于浮出水面,他看見猿猴正坐在譚邊,嘴巴張開著,身體不斷搖晃。劉曉飛一鼓作氣,從水中飛身越出,濕漉漉地站在了岸上。
山谷底的氣溫比山頂驟然降了一大截。冷風吹來,劉曉飛頓感渾身發涼,忍不住打了個噴嚏。猿猴尖叫了一聲,拍著手,身體搖晃得劇烈,仿佛非常歡快。
劉曉飛心中怒氣沖天,卻實在經受不住寒冷,顫抖著坐在兩塊巖石之間。
山谷之上陽光明媚,春暖花開,可山谷里潭水冰涼。劉曉飛仔細一看,不禁愣住,潭水的水面居然有一層薄冰覆蓋。他牙齒打顫,身體也控制不住地發抖。可離他幾步之遠的猿猴卻悠然自得,笑呵呵地瞧著他。
劉曉飛試著運功,丹田內有一股灼熱緩緩上升,慢慢散發至全身。他覺得不再那么冷了,反而頭上冒出汗,身上也冒著煙,寒水正在逐漸蒸發。
猿猴不晃了,嘴巴也閉上了,忽然站起來,飛身躍到劉曉飛身邊的巖石上,低頭仔細的看著他。劉曉飛也微微驚訝,抬頭和猿猴對視。他不經意間發現它胸口凸起,雖然皺巴巴的,但也能觀出形狀來,是一對早已萎縮的**。
劉曉飛微微皺眉,心想:“何音紅到底與它有什么仇恨呢?一個人怎么可能跟一只野猿猴結仇呢?”這件六百年前的恩怨豈是他這個才二十多歲的現代人所能知曉的?
他擦了擦頭上的汗水混著潭水的水,慢慢站起來,猿猴一直盯著他的一舉一動,仍然毫無防備地攤手坐在巖石上。劉曉飛看著猿猴棕色發亮的眼睛,它鼻子里噴出一團團白氣。
劉曉飛心想:“如果我現在手中有劍,我就可以使出無痕劍法輕易削斷它的腦袋,斬斷它的長腿,劈開它的身體。可是我把劍丟在山腳了!”他有些喪氣地想:“為什么最近我老是粗心大意的呢?”
“不管那么多了,我先去找根樹枝當作劍也好!”他離開猿猴,在潭邊低頭尋找。猿猴的眼睛隨著他移動,饒有興致地瞧著他,似乎在好奇:“他在找什么?”猿猴忍不住跳下了巖石,也跟著劉曉飛在岸邊仔細尋找。
劉曉飛聽到身后響動,慌忙回頭一看,猿猴正四肢著地在潭水邊來回翻弄著枯枝敗葉。劉曉飛瞪大眼睛,心想:“莫非它也在找武器?要是它弄出一把劍,我可就太吃虧了!”
他見它翻找了半天,依然兩手空空,毛茸茸的手上,臂上沾滿了碎葉。劉曉飛不禁愣住,心想:“先下手為強!在它找到寶劍之前,我先用木棍打死它!”
此時,劉曉飛手中已握著一根他不太滿意的樹枝,但也夠結實,夠長。他緩緩靠近仍在低頭翻弄的猿猴,忽然揚起握著樹枝的手,正要運功往它頭上打去。猿猴猛然抬起頭,雙目圓睜地盯著他。
劉曉飛又愣住了,心里猶疑地想:“這一棍要是打不死它,它發起狂來,我可能就沒命了!”想到這里,他不禁有些恐懼。面對發狂的人或者動物,誰都不免害怕。就算是一只黃鼠狼,在被逼入絕境時也能爆發出驚人的攻擊力。
“對,不能激怒它。”劉曉飛緩緩放下手臂,猿猴也低下了頭,繼續在地上翻弄。他鎮定著神思,心想:“猴畢竟是猴,沒有把握力敵,那就以智取勝。”
他決定先不打草驚蛇,緩緩走到剛才坐的巖石之間坐下。猿猴完全沒有注意他,仍在低頭翻找。
劉曉飛看著它,心里驚慌地想:“萬一它找到了劍,它可不會再猶豫,肯定會用劍來殺我!畢竟我是跟何音紅一伙的。”他仔細盯著猿猴的雙手,擔心它忽然拿出一把寶劍出來。可猿猴一直在找,什么也沒找到。它有時轉頭看一眼劉曉飛。
劉曉飛琢磨:“它是在看我跑了沒有吧!哼,要是被一只老母猴嚇跑,那真是丟人丟到家了!”他決定蓄勢待發,一旦猿猴找到寶劍,有所行動,那就只好拼死血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