潺潺小溪,金色岸邊,燦爛朝陽下,一男子光著身子在清澈的流水裡用力搓洗著衣服。
一女子穿著貼身衣服躺在冰冷的水中,她時而仰望天空,時而瞧著男子。二人皆“坦誠相見”,卻一點窘態也沒有。
男子拍打著衣服,笑得臉上像開出了花,對著溪流中的女子說:“蘭花,你身上還臭嗎?”
“聞不到了!”女子綻放出燦爛的笑容。
男子扔下衣服,三步並作兩步地跳到女子身邊躺下,一隻手撐著,側對著她,靜靜地看著她,像在觀賞一件價值連城的寶物。他伸出另一隻手,在半空猶疑停頓。
女子一把抓住他的手,按在自己雪白柔滑的胸脯上,含笑望著他說:“總算逃出來了。雖然臭得我一輩子都不想再想起,想起就會吐,可是總算逃出來了。那個地方本來就跟糞坑一樣骯髒不堪!”
“你再用鼻子狠狠出出氣,說不定還有髒污在裡邊呢!”男子關切地說。
女子緩緩搖頭,淡淡地說:“我要留一點噁心在我心裡,讓我隨時能想起積壓多年的仇恨。”
“蘭花,你跟鞠長老真有那麼大的深仇大恨?”
蘭花冷笑一聲,把他的手從自己的胸脯上挪開,慢慢坐起來,手在流水上劃動著說:“人把牛殺了,狗也能吃到牛肉!”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男子疑惑不解。
“金龍,我逃出來才發現,我渴望的不僅僅是自由,還有報仇!”蘭花眼露兇光,狠狠瞪著流淌的溪流,忽然握緊拳頭,像是要抓住水。
金龍微微皺起眉頭說:“咱們好不容易逃出來,以後就去過自由自在的生活。何必跟他們過不去呢?況且咱們兩個人勢單力薄,那不是雞蛋碰石頭嗎?”
蘭花雙眼眨不眨地盯著不斷流淌的溪流,陷入不堪回首的往事中。她想起鞠長老在她身上縫上的一針一線,一想起來那時的疼痛,她就恨得咬緊牙關,怕得從夢中驚醒。她還想起除了鞠長老之外的另一個禽獸——**家。人們尊稱雷叔的**家趁鞠長老不在的時候,半夜闖入她的屋裡,對她進行百般蹂躪。雖然貼身的衣服因爲跟身體縫在一起了,無法脫下,可是**家卻隔著衣服對她做出極其噁心下流的動作。她還想起鞠夫人因妒生恨,動則打得她遍體鱗傷。她還想起連府裡的丫鬟都對她表裡不一,當面尊爲千金,背地裡卻罵她是爛貨。這一切她在府裡時已經習以爲常了,從開始痛哭咒罵,到後來麻木不仁,像一頭死豬一樣任人宰割。連最低賤的下人都敢在她面前趾高氣揚。這一切外院的人都不知道,院外的人也從沒聽說過。可是當她第一次獲得自由的時候,她心裡充滿的不是自由的歡喜。她想起了不堪回首的往事,自由喚醒了沉睡已久,隱藏已久的仇恨。
“我要報仇雪恨!”蘭花狠狠看著金龍說。
金龍用手輕輕撫摸著她的胸脯,皺眉說:“就因爲鞠老狗把你跟衣服縫在一起?放心,我會親自幫你解開的,保證一點都不疼。”他輕輕擁著她的身體。
蘭花用力掙脫出來,依然狠狠瞪著他說:“我不用解開這衣服,就讓它縫在我身上!我發誓,就算死也要把鞠老狗宰了,到那時我再解開。”
金龍長長嘆了口氣,搖著頭說:“我也想爲你報仇,可是……這不是白白送死嗎?”
蘭花眉頭緊鎖地看著他說:“龍哥,我出來後才發現,我一直渴望的自由不是出來這麼簡單。我無法掙脫心裡的怨恨,就算是去送死……或許只有死,我才能真正自由!不然我這輩子都不會真正開心。”
金龍重新抱她入懷,聞著她的髮香說:“你以後別再姓鞠了好不好?我們一起去報仇,就算死也死在一起。”
蘭花把臉緊緊貼在他的胸口,柔聲說:“好,我以後就姓金。我叫金蘭花。”
“咱們現在去哪兒?”
“走。現在我是滿心愁苦,唯一能擺脫的途徑就是化愁苦爲動力,不停地走,走出這片愁雲。”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劉曉飛獨自一人坐在黑漆漆的屋子裡,既害怕有人來,又莫名地渴望有人來。人來不是危險,而是趕走這空屋的寂寞。他最怕的不是危險,而是孤獨。孤獨像一頭冷血無情的猛獸,無聲無息地將人吞噬,還沒感覺到痛苦就死了。
劉曉飛害怕的不是有人來,而是怕沒人來。可怕的不是孤獨,而是無盡。無盡的孤獨讓人感覺自己被自己給吞噬了。孤獨總是讓人習慣去等,卻不知道等什麼。
他正坐在太師椅上呆呆地望著門口,門忽然開了。
進來的居然是一條黑狗,令劉曉飛大跌眼鏡。黑狗全身烏黑,在昏暗的燭光下反射出淡淡的亮光,一雙黑亮的眼睛愣愣地盯著劉曉飛。
劉曉飛心想:“或許是鞠蘭花養的狗?”正這麼想時,黑狗慢慢走到他面前,在他腿上嗅了嗅,然後打了個噴嚏。動物打噴嚏是很好笑的,因爲除了吃喝拉撒睡,這是動物與人唯一相同的習慣。
黑狗嗅了一會兒,用前腿擦了擦鼻頭,便伏身躺在劉曉飛的腳下,喉嚨裡發出嗚嗚的叫聲,眼巴巴地望著他。
劉曉飛忍不住笑了,俯視著黑狗說:“你是不是餓了?”黑狗又嗚嗚地叫。劉曉飛從太師椅上起身,在房間裡面四處張望了一會兒,忽然想起自己給鞠蘭花送的點心還沒動過。他走到桌邊,把那盤子的蓋子拿開,藉著燈光看點心。盤子裡還有一個晶瑩剔透的碗,碗裡裝著玲瓏剔透的點心,一塊塊擺得整整齊齊,像玉石雕刻一樣。
劉曉飛低頭看了下跟著走過來的黑狗,笑道:“這東西給你吃可真浪費了!我先嚐嘗。”他拿起一塊精心雕琢得像花朵一樣的點心,慢慢送進嘴裡。第一口剛咬下去就彷彿融化在嘴裡一樣,連咀嚼都來不及,也用不著咀嚼。他覺得這種味道十分熟悉,跟以前吃過的果凍一樣。
“可不就是果凍嗎?”劉曉飛笑著又吃了一塊,這一塊跟果凍的味道不一樣了。這塊點心外面包著一層透明的粉狀物,裡面是一塊美味可口的牛肉,整個放在嘴裡咀嚼,吃得他眼淚都快流出來了。
“世上還有如此好吃的東西!”劉曉飛接連吃了好幾塊點心,每塊點心都別具風味。最後還有一塊顏色黯淡,看起來不太好吃的點心,劉曉飛拿起來,笑著對黑狗說:“這塊就給你吧!”他把點心扔在地上,黑狗伸出舌頭一舔就囫圇吞了進去。
劉曉飛跟狗同時咂摸著嘴,一起回味美味佳餚。
黑狗吃完了又眼巴巴地望著他。劉曉飛呵呵一笑,攤開雙手說:“我也沒吃飽吶!說不定待會兒把你燉了!”黑狗似乎聽懂了他的話,一個勁地往後退,剛退出門口,門外忽然傳來一個女人的呵斥聲。
“小黑,你原來跑這兒來啦!”
劉曉飛聽得出這是一個少女嬌滴滴的嗓音,心想:“待會兒她要是進來了,我可怎麼辦?”
想什麼來什麼。少女抱著黑狗一下子跳了進來。她第一眼就看到了劉曉飛。劉曉飛不禁滿臉通紅,心慌意亂地琢磨如何解釋。
“咦?花姐呢?你是誰?你怎麼在花姐的房間?”少女用睜得很大的天真無邪的雙眼瞧著劉曉飛。
劉曉飛瞬間放棄瞭解釋,淡然笑道:“你蘭花姐已經走了,我代替她。”
少女柳葉眉微蹙,歪著腦袋思考。這副樣子在燈下顯得更爲嬌豔動人。劉曉飛不禁看得癡了。少女顯然比鞠蘭花年齡還小,美貌也跟鞠蘭花不相上下。但少女美麗無暇的臉上自有一種天真的神采,這是鞠蘭花所沒有的。如果說她們都是美豔無方的花朵,那麼鞠蘭花就是生長在陰影裡,而她卻生長在燦爛的陽光下。
“人怎麼可能長得這麼漂亮?她簡直就是仙女下凡呀!”劉曉飛不禁暗自感嘆,一雙眼睛似乎被釘住了,無法從少女臉上挪開。
少女忽然尖叫一聲,大喊:“哦,我知道了,你是賊人!你把蘭花姐擄走了!”
劉曉飛被她突然的尖叫驚得不知所措,而且害怕其他人聽見,急忙道:“別喊!你蘭花姐是自己走的。我不是賊人,我是府裡的僕人。”劉曉飛把外衣借給鞠蘭花穿了,自己只穿著單薄的襯衣,此時一陣寒風吹進門,他冷得渾身發抖。
“還說謊?你看你嚇得都發抖了!既然你是我們府上的僕人,那我問你,我是誰?”少女手抱黑狗,一副氣勢洶洶,威風凜凜的樣子。
劉曉飛若有所思地瞧著少女,心想:“看她這麼不可一世的傲氣模樣,肯定不是姨太太就是鞠府千金了!她臉上稚氣未脫,天真無邪,肯定不可能是什麼姨太,那就一定是千金啦!”
他學著印象中古人的樣子一揖到地,恭恭敬敬地說:“鞠二小姐,小的這廂有禮了!”他那卑躬屈膝的誇張膜拜,使少女忍不住大笑起來,指著他說:“你這算什麼行禮?不倫不類的!你肯定是新來的吧?連府裡的規矩都不清楚。”
劉曉飛仍彎著腰,微笑道:“正是。小的前日才進府,府中規矩還不是很清楚,若有失禮,還請多多包涵!”他完全是按照印象中古裝電視劇裡下人的臺詞說的。
沒想到少女竟非常受用,一直笑得合不攏嘴,笑呵呵地說:“你哪兒是失禮,你是禮太過了!像個丑角一樣,哈哈哈哈哈……”她揚起頭笑得花枝亂顫。
劉曉飛抱拳道:“禮多人不怪嘛!”他暗笑著想:“哼,對付一個乳臭未乾的少女我還是綽綽有餘的!”
少女微笑著點點頭說:“我很喜歡你,我一定要讓爹把你安排在我身邊供我差遣。你叫什麼名字?”
劉曉飛想了想說:“我叫小劉。”
“大名呢?”
劉曉飛謙卑地笑著說:“像我這樣低三下四的人哪有什麼大名?”
少女點點頭說:“好。以後我就叫你小劉。你也不用叫我什麼鞠二小姐,我的名字叫鞠蘭曦。你可以叫我蘭曦或者小曦。”她眨巴著閃爍的眼睛瞧著劉曉飛,劉曉飛微一擡首瞟了她一眼,再次被她的美貌所打動,不禁說出半真半假的話:“能在小曦小姐身邊爲僕,真是我前世修來的福分。”
鞠蘭曦笑了笑,忽然皺著眉頭說:“我來的時候只有你在這裡,蘭花姐去哪兒了?”
劉曉飛心裡咯噔一下,臉上微微發紅,但仍鎮定自若地說:“蘭花小姐自己走了。我也不知道她去哪兒了,我只是來給她送點心的。”
鞠蘭曦歪著腦袋自言自語:“難道蘭花姐在這裡過得不開心嗎?怎麼不跟我說一聲就走了呢?”
門外傳來一陣急促而沉重的腳步聲,劉曉飛和鞠蘭曦同時看向門口,門口出現一個骨瘦如柴,但精神矍鑠的老人。老人身穿黑衣布鞋,面色凝重地看看鞠蘭曦,朝房裡迅速掃了一眼,最後把視線定格在劉曉飛臉上。
劉曉飛不由得心跳加速起來。
“爹!”鞠蘭曦忽然笑著喊道。
老人冷冷地看了她一眼,繼續死死盯著劉曉飛。他眼光很冷,看得劉曉飛的心也冷了。
“你見過我?”老人忽然開口。
劉曉飛遲疑了片刻,搖搖頭,又點點頭說:“您是鞠長老。”
“你見過鞠小姐?”鞠長老又說。
劉曉飛腦中的思緒如千軍萬馬,翻江倒海,遲疑了片刻才說:“見過。”他定定地看著鞠蘭曦。
“你見過幾個鞠小姐?”鞠長老面無表情地說。
劉曉飛吞了口口水,依然定定地瞧著鞠蘭曦說:“一個,就一個。就是她。”他伸出一根手指指著鞠蘭曦。
鞠蘭曦莫名其妙地看看劉曉飛,又看看鞠長老,疑惑道:“爹,你們說的是什麼意思?您知不知道蘭花姐去哪兒了?”
鞠長老佈滿皺紋的臉紋絲不動,像石頭雕刻的一樣,彷彿這張臉上永遠也不可能有表情。但是劉曉飛卻隱約看到他的臉微微抽搐了一下。
鞠長老轉過身面對著屋外的夜空,彷彿嘆了口氣,鞠蘭曦沒有察覺,劉曉飛卻聽到了,只聽鞠長老冷冷地說:“你從來就沒有過什麼蘭花姐,我也沒有過名叫鞠蘭花的女兒,以前沒有,現在沒有,將來也沒有。”
“什麼叫沒有?我問您蘭花姐去哪兒了!”鞠蘭曦驚呼道,把黑狗扔出門外,黑狗慘叫一聲便逃走了。
鞠長老猛然轉身,眼露兇光,狠狠盯著她說:“她既然不想留下來,誰也沒權利控制她!雖然她是我的養女,我自問從沒有罵過她一句,從沒有給過她臉色看,從沒有對她有任何要求,更沒有打過她!她自己要走就走,對她來說,這個家也不過是個臨時住所。”他的眼裡似乎閃爍著一點淚光。
鞠蘭曦仍舊沒看出來,劉曉飛卻發現了,但心中極其震驚:“這老狐貍真是喜怒不形於色,裝好人裝得自己都信了!哼,貓哭耗子假慈悲。”
鞠蘭曦眼淚嘩啦啦地流,像決堤的河水,大哭道:“正因爲你什麼都沒做,所以你什麼都沒有!連自己的女兒丟了都無動於衷!嗚嗚嗚嗚嗚……”
鞠長老這次長長嘆了口氣,閉上眼睛說:“這件事到此爲止。你要是敢跟別人說,我可是六親不認。”他似在看著鞠蘭曦,又似在狠狠瞪著劉曉飛。
劉曉飛心裡瘋狂打鼓,臉上卻強裝鎮定,抿了抿嘴脣,想說什麼卻沒說出來。
鞠蘭曦哭累了就不哭了,用哀求的眼神望著她爹。鞠長老讓了一步,淡淡地說:“好吧!先讓蘭花在外面逍遙自在一會兒,畢竟深閨大院鎖了她十幾年了,是個人都會覺得壓抑。我會派人去暗中尋找的,放心,不出半月,必能讓她回來。”
“真的嗎?我就說爹不是無情無義的人吧!哈哈哈哈哈……”鞠蘭曦破涕爲笑,拍手歡呼:“等蘭花姐回來,咱們再一起玩,她要是想再出去,我就陪她一起去玩。好不好,爹?”
鞠長老勉強笑了笑,點了點頭說:“時間不早了,你快回去睡覺吧!”
鞠蘭曦笑著點點頭,剛轉身要走,忽然指著劉曉飛,笑嘻嘻地說:“我要他做我的新老師,周先生今天說要走了。”
“怎麼,周先生要走?是不是你惹到他了?”鞠長老有些生氣地看著她。
鞠蘭曦抿緊嘴脣,拼命搖頭道:“是他自己說在這裡呆得太壓抑,他連工錢都不要就走了。”
鞠長老哼了一聲,冷笑道:“誰教還不都一樣?他有這個本事教你嗎?他會武功嗎?”
劉曉飛被他輕蔑的眼神看得滿臉通紅,心裡卻升起一股男子漢本能的傲氣,挺直了身體說:“女子習武並不是什麼好事。我雖然武不行,但文還可以!”
“噢?你有文才?”
“文人一般都謙虛,所以我只敢說算有一點。”劉曉飛捏了一把冷汗,腦海裡翻來覆去地回憶讀書時印象深刻的那些古人詩詞,時刻準備著來應付。
鞠長老乃習武之人,對武功高強者自然青睞,但他也對滿腹經綸的才子十分敬仰。他自己其實沒什麼文化,對文化卻有一種莫名的渴望,時常死記硬背些古詞詩文,不求甚解,只求能人前賣弄。他對後代寄予厚望,希望他們能文武雙全。所以重金請來當年叱吒風雲的江湖儒俠周比麟來教自己的女兒。周比麟不僅武功超絕,而且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本來周先生是鞠蘭曦最好的老師人選,可沒成想半途而廢。老師走了,學生卻不能停止學習。
鞠長老在房裡來回走動,邊走邊唸唸有詞,嘴脣微微張合。他忽然停止腳步,冷冷地看著劉曉飛說:“身無綵鳳雙飛翼的下一句是什麼?”
“心有靈犀一點通!”劉曉飛毫不猶豫地回答。他剛剛就想到過這句詩。
“牀前明月光呢?”
“疑是地上霜!”
“生當做人傑?”
“死亦爲鬼雄。”
鞠長老露出讚許的目光,好不容易纔想起來的詩句卻被劉曉飛輕而易舉地答出來了。他看了一眼屋外,忽然心生一念,指著門前的幾株大杉樹說:“能背詩沒什麼了不起的,會作詩才厲害。你能現在就作一首詩來寫這幾棵普普通通的樹嗎?”
劉曉飛急中生智,心裡不是在想著如何作詩,而是在拼命回憶自己看過的關於樹的詩,忽然想起了清代詩人龔自珍的一首詩,名叫《己亥雜詩》。他暗笑著想:“管它呢!只要不是明朝的詩,他絕對沒有聽說過。”
劉曉飛胸有成竹地走到門前,臉上卻故意露出難色。鞠長老得意而不屑地瞧著他說:“怎麼,作不出來?”
“不急,這就有了!”劉曉飛擡起一隻手,眼神蕭索地仰望著大樹,一字一句地念道:“浩蕩離愁白日斜,吟鞭東指即天涯。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他看見樹,想到曾陪伴它們生長的鞠蘭花,這些樹也曾陪她成長。雖然她已一去不回,可樹卻仍生長在原地。
鞠長老有些目瞪口呆,似乎在細心品味剛剛劉曉飛所念出的詩。他足足沉默了一盞茶功夫,臉上時紅時白,漸漸變得神色黯淡,嘆了口氣說:“好,好詩。”他轉首用讚許的目光看著劉曉飛說:“從今天起,你就是她的老師了。蘭曦,還不快叫老師!”
鞠蘭曦蹦蹦跳跳地跑過來,一把抓住劉曉飛的衣袖,邊拉著他走邊回頭對鞠長老笑道:“爹,我去帶劉老師到周先生以前住的地方住下!哈哈,太好了,等蘭花姐回來咱們一起跟他學詩。”
劉曉飛大喘了口氣,心裡的石頭終於放下了,暗想:“我還在苦想如何脫身呢,這下可好,算是虎口脫險了。到時候再伺機而動吧!總之,此地不宜久留。”
鞠長老含笑望著他們遠去,等身影消失,黑暗中忽然冒出兩個勁裝黑衣人。他們似乎本身就是黑暗,站在燈光下也彷彿陰影。
鞠長老臉上溫和的笑容變成冷血的抽搐。他望著黑暗的夜空,平靜地說:“找到鞠蘭花,格殺勿論。”
“是!”
黑暗消失在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