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府金碧輝煌,氣派非凡。任何人來到這座像皇宮一樣的豪宅門前都免不了心中打鼓。鞠蘭曦卻心如鐵石,她不是沒見過世面的人,這樣的豪宅在她眼里也不過是一幅比較大的圖畫而已。而她向來不喜歡欣賞什么琴棋書畫。
門庭洞開,竟無一人守衛。鞠蘭曦不由得疑惑不解地想:“莫非是古方濱先行派人通知了府里,他們早有防備,設下埋伏了?”當下把心一橫,寶劍在手,藝高人膽大。今天她又反復研習了早就背得滾瓜爛熟的無痕劍法秘籍,在以往潛心苦練的基礎上又多了幾分心得,因而自認為武功大進,一般的所謂武林高手絕不是她的對手。
不出鞠蘭曦所料,她剛一踏入古府宅門,數十個手持刀劍的大漢就團團將她圍住了。鞠蘭曦橫劍胸前,蓄勢待發,眾大漢冷眼旁觀,一動不動。
身穿黑色布衣的老漢站在大漢中間,鞠蘭曦一眼就看出此人必定就是古九福,當下冷笑一聲,傲然睥睨道:“素聞古九福武功蓋世,想不到竟也是仗著人多勢眾的鼠輩!”
老漢微睜的雙眼瞪了起來,忽然哈哈大笑道:“不愧是天魔城主鞠長青的千金,果然眼力過人,一下子就看出我是誰啦!”
鞠蘭曦冷冷一笑,厲聲道:“快把顧吟嘯交出來,不然我踏平你羅剎城!”
古九福也冷冷一笑,沉聲道:“你憑什么踏平我羅剎城?就算是你爹來了也得先敬我三分,你一個初出茅廬的小妮子哪兒來的膽量,敢跟我叫囂!”
眾大漢紛紛拔刀抽劍,虎視眈眈地盯著鞠蘭曦。鞠蘭曦凝神摒息,預備擒賊先擒王,到時候一眾人等也就束手無策了。
正在血戰一觸即發的緊張時刻,大門外忽然跑進來一個氣喘吁吁的男子。男子三步并作兩步地趕到鞠蘭曦身邊,喘氣喘得一句話也說不出,臉色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
古九福冷笑道:“你不也是請了幫手來嗎?想必是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
鞠蘭曦早就知道來人就是劉曉飛,正待辯駁時,門外忽然又闖進數十大漢,大漢們簇擁著一個臉色蒼白,渾身是血的年輕人。古九福大吃一驚道:“方濱,你怎的如此丟人現眼?想不到你傷得這么重,手筋都被人挑斷了!以后你還練什么鞭法?”他倉促地查看了下古方濱的傷勢,便氣急敗壞地對大漢們道:“把他扶進去吧!”古方濱連睜開眼睛的力氣也沒有,只有任大漢們將他扶走。
古九福圓睜怒目瞪著鞠蘭曦,氣沖沖道:“事到如今,不是你來找我的茬,而是我非廢了你一條胳膊不可!”鞠蘭曦一聲冷笑,傲然挺立道:“我的胳膊就長在我身上,有本事就來拿!”
古九福從身畔抽出一根鞭子,此時大雨剛停,陽光氤氳,而鞭子卻反射出粼粼金光,刺得人睜不開眼睛。跟古方濱一起進來的大漢忽然大聲道:“老爺小心!這女的劍上淬有劇毒!”
古九福瞪大眼睛道:“那少爺是不是中了劇毒了?”大漢沉默著點了點頭。
古九福狠狠瞪著鞠蘭曦,厲聲道:“你劍上淬了什么毒?”鞠蘭曦不屑地冷笑道:“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毒。不過你的寶貝兒子現在很可能已經一命嗚呼了。你還是趕緊去見見他最后一面吧!”
古九福瞪得眼睛快出血了,咬牙切齒道:“我先殺了殺他的仇人!”話音未落,他忽然飛身躍起,數十大漢兀自站著不動,因為他們知道古九福要么不親自動手,要么就只單打獨斗,不然他動起手來是六親不認。
鞠蘭曦稍一定神,微微使力將劉曉飛推開幾步,迎鞭而上。她剛一出劍便被鞭子死死纏住了,抽離不出。古九福哈哈一笑道:“我這九尺金鞭上布滿了倒鉤,打在身上,叫你皮開肉綻,纏在劍上,叫你無法自拔!看你怎么辦!哈哈,讓天魔城城主的寶貝千金給我小兒子陪葬也值了!我還有好幾個兒子呢!哈哈哈哈哈……”鞠蘭曦兀自苦苦掙扎,卻始終無法拔出寶劍,急得臉色由血紅變成蒼白,又從蒼白變成鐵青,瞬息萬變。她第一次感到死亡離自己是如此之近,近得幾乎觸手可及。只要絕望地一閉眼,死亡立馬降臨。
古九福嘿嘿一聲詭笑,忽然從左手袖口里飛出一把短刀,如離弦之箭般飛速射向鞠蘭曦,鞠蘭曦正凝神在想如何讓劍擺脫鞭子的纏繞,冷不防古九福會使陰招。短刀如閃電般射出,所有人只看到光芒閃過,料想鞠蘭曦必定中刀受傷。劉曉飛雖然眼尖,卻也來不及提醒了,只能徒勞地大喝一聲。他也確定鞠蘭曦必定會受傷。
令所有人都沒有料到的是,說時遲那時快,就在電光石火,千鈞一發之際,不知道從哪兒飛來一塊黑乎乎的石頭,鏗鏘一聲與短刀撞了個正著。
古九福最先大吃一驚,舉目四望,只見高高的屋檐之上坐著個中年男子,中年男子雙腿耷拉在屋檐邊上,一副悠閑自得的樣子。數十人,上百只眼睛齊刷刷盯著那人,那人卻兀自面帶微笑地俯視著眾人。
“顧吟嘯!”古九福忽然厲聲喝道:“你是怎么逃出來的?難道我府里有內奸?”他橫了眾大漢一眼,他們紛紛作無辜狀。
原來屋檐上的那人便是鞠蘭曦苦苦尋找的顧吟嘯。顧吟嘯笑了笑,不以為然道:“誰會為了像我這樣身無分文,不值一提,寂寂無名的凡夫俗子而背叛像你這樣家財萬貫,舉足輕重,鼎鼎大名的達官貴人呢?”
古九福怒不可遏,厲聲道:“你逃吧!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廟!我早晚還得抓住你!”
顧吟嘯故作愕然道:“我為什么要逃?這位小姑娘是為救我而來,我又怎能見死不救呢?”
鞠蘭曦手中的劍還被古九福的鞭子死死纏住,她凝神瞧著屋檐上的顧吟嘯,顧吟嘯也微笑著瞧他。古九福眼珠子一轉,從懷里掏出一個葫蘆。顧吟嘯笑道:“你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
古九福冷笑道:“這不是葫蘆,而是毒天花——天下最厲害的暗器,發射出來如天女散花,即便是武林高手也難以避開。你看這小姑娘離我僅有兩步之遠,你認為她避得開嗎?”
顧吟嘯臉上露出一絲絕望的神情,唉聲嘆氣道:“那你要我怎么樣才肯放過這小姑娘呢?”他邊說邊似乎在向鞠蘭曦使眼色,鞠蘭曦心領神會,悄悄松開握著劍柄的手,準備走開。古九福忽然瞪了她一眼,手按在毒天花的機關上,厲聲喝道:“你再動一步試試!”鞠蘭曦臉色蒼白,不敢再動一步。古九福死死盯著鞠蘭曦,大聲道:“顧吟嘯,快快把秘籍交出來,不然你跟她都不可能活著出去!哼,你扔一塊石頭擋開我一刀,而我這毒天花里可有成千上萬根毒針一齊發射,你能擋開幾根?”
顧吟嘯一副垂頭喪氣的樣子,苦笑道:“我不是已經把秘籍給你了嗎?”古九福橫了他一眼,怒道:“你什么時候給過我秘籍?”顧吟嘯遠遠指著院落墻角的那塊他剛剛扔去擋開古九福偷襲鞠蘭曦的短刀的黑乎乎的石頭,微微一笑道:“那可不就是?秘籍就刻在石頭上。”
古九福和鞠蘭曦同時瞪大眼睛去瞧那塊石頭。古九福向身邊大漢使了個眼色,大漢走過去把石頭拿了過來,送到古九福眼前,古九福仔細一看,不禁怒氣沖天,喝道:“哪兒刻了什么狗屁秘籍?”
顧吟嘯嘖嘖連聲,微笑著搖了搖頭道:“世上本無事,庸人自擾之。我說石頭上有秘籍,你就信了,那我說茅坑里有黃金,你去不去挖?”古九福氣得吹胡子瞪眼,猛地一腳踢開大漢手中的石頭,怒不可遏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闖進來!姓顧的,你把我逼急了,是你自討苦吃,怪不得我心狠手辣了!”話音未落,他就要按動毒天花的機關。所有人一下子愣住了。
一直若無其事的顧吟嘯也似乎有些坐立不安了。古九福冷冷一笑道:“最后給你一次機會,不然這小姑娘就小命難保了。研制毒天花的人可沒有研制解毒的方法!”
鞠蘭曦臉色蒼白,冷汗涔涔而下,連呼吸也十分小心,只待萬一毒天花真的發射出來便盡可能迅速避開。
顧吟嘯急得站在了屋檐上,沉聲道:“有話好好說,這是你我之間的矛盾,何必為難一個小姑娘呢?”古九福冷笑一聲道:“你遠在屋檐之上,憑你的武功,完全可以避得開毒針。”顧吟嘯深吸了口氣,無可奈何地看著鞠蘭曦。
劉曉飛忽然走上前幾步,古九福厲聲喝道:“站住!再多走半步我就要按動機關了!”
劉曉飛停住腳步,淡然一笑道:“你按吧!”
古九福,鞠蘭曦,顧吟嘯皆大吃一驚。顧吟嘯怒視著劉曉飛,厲聲道:“你瘋了吧?你是她的朋友嗎?”鞠蘭曦也有些懊惱地看著劉曉飛。
劉曉飛兀自淡然笑著道:“他手里的所謂的毒天花是假貨,實際上只不過是個裝酒的葫蘆而已。”
古九福嘿嘿冷笑道:“要不要我按動機關試試?你是想拿這個小姑娘的生死開玩笑吧?”
劉曉飛哼了一聲,冷笑道:“真的毒天花我見過,絕不是像你這樣的!真的毒天花是前寬后窄,而你這個破葫蘆是前窄后寬。我問你,上千根毒針難道是從窄的那一邊發出來的?難不成毒天花是你發明的?如果你這破葫蘆真的是什么毒天花,那你若是按下機關,所有毒針都會射向你自己!”
古九福臉上冒出幾粒汗珠,臉色也微微發紅,卻兀自鎮定道:“那我真的要按動機關了,看這毒天花是真是假!”
顧吟嘯慌忙喊道:“不要!”劉曉飛卻淡然冷笑道:“機關在哪兒?”古九福的大拇指一直按在葫蘆中間的凹槽上,沒有移動過位置。
鞠蘭曦瞪大眼睛仔細一看,忽然哈哈大笑道:“老賊,拿個破葫蘆來嚇你姑奶奶!看掌!”說完她松開劍柄,雙掌齊發。
古九福情急之下把葫蘆扔了出去,迅速揮動長鞭來抵擋鞠蘭曦神鬼莫測的掌法。顧吟嘯在屋檐上哈哈大笑道:“原來真的是狐假虎威呀!哈哈哈哈哈……”他笑著從屋檐上飛身躍下,加入了混戰。大漢們紛紛怒罵著圍了上去。一時間戰火紛飛,煙塵滾滾。劉曉飛卻傻傻地站在一邊。
苦戰終于塵埃落定了,死的死,傷的傷。最后站著的只有鞠蘭曦和顧吟嘯二人。顧吟嘯笑聲如雷,轉身拾起了地上的那塊石頭,笑著對鞠蘭曦道:“此地不宜久留。咱們還是快點走吧!”鞠蘭曦點了點頭,找到古九福的鞭子,把劍從鞭子上扯了出來,便跟著顧吟嘯離開了古府。劉曉飛呆呆地看了一會兒血流成河,尸橫遍野的院落,輕輕嘆了口氣,心想:“這就是江湖?殺人不犯法?唉……”想完便也急匆匆離開了古府。
顧吟嘯和鞠蘭曦來到一座荒山野嶺的一個幽暗的山洞里。顧吟嘯把手里的石頭遞給鞠蘭曦,微笑道:“你為了救我而獨闖龍潭,顧某從未見過像你這樣膽大心細,義無反顧的俠女。令在下好生佩服!這是江湖中最為神秘的絕世神功的秘籍,權當報答救命之恩。”
鞠蘭曦冷笑不語,忽然一巴掌打掉了他手中的石頭,冷冷道:“你當我是三歲小孩?你自己都說這不過是個破石頭而已!”
顧吟嘯愣了一下,淡然笑道:“你不妨仔細瞧瞧石頭。”說完他走過去撿起石頭,又遞給鞠蘭曦。鞠蘭曦凝神看了一下,怒氣沖沖道:“油嘴滑舌!你說的有一句是真的嗎?”
顧吟嘯不再笑了,而是一本正經地指著石頭上的一條痕跡,認真道:“你看見這條痕跡了沒有?”
鞠蘭曦瞟了一眼,冷冷道:“那不過是古九福那把短刀碰撞出來的刀痕!”
顧吟嘯冷冷一笑,傲然道:“不是我吹,放眼當今天下,根本沒有任何人用任何兵器能在這塊石頭上留下痕跡!就算是已不在人世的曾經武功天下第一的連珠公子也無法辦到!此乃冷漠石!再利的兵刃也不可能傷它分毫,再猛烈的火也不可能使它變熱。”
鞠蘭曦看著顧吟嘯臉上極其嚴肅認真的神情,料想他絕不是在說謊,不由得摸了摸石頭,果然冰冷如鐵。她心中一動,疑惑道:“冷漠石?那這條痕跡是誰留下的?”
顧吟嘯長長嘆了口氣,緩緩道:“冷漠石是我師門的傳世之寶。不知道多少年以前,我們這一宗派乃武林第一宗。我們宗派門下人人武功高強,深不可測。可就在一百多年以前,我派掌門遭遇了生平從未遇過的勁敵,竟而一敗涂地,我派聲勢從此一落千丈。掌門臨死前只留下這一塊冷漠石,說石頭上有一條那個打敗他的勁敵斬下的劍痕,由劍痕可以鉆研出驚天地泣鬼神的神奇劍法。然而我派中人誰也沒能參透冷漠石的奧秘,直到一百年后的如今,唉……我派已消失于江湖了。只剩下我這個所謂的第八代唯一傳人還拿著這塊冷漠石。我研究了十年了,那條劍痕的每條紋路我都記得清清楚楚,卻根本參不出什么劍法來!然而江湖上卻風聲四起,謠傳我手中有上古神功秘籍,人人都欲得之。其實不過是塊硬邦邦的破石頭而已。要不是受師父臨終所托,我早就把它扔河里去了。”
鞠蘭曦聽得唏噓不已,問道:“你們的宗派叫什么名字?”顧吟嘯答道:“密宗。”鞠蘭曦緩緩搖了搖頭,茫然道:“從來沒有聽說過。”顧吟嘯苦笑道:“聽說過才怪呢!密宗到了我這一代就只剩我這個唯一的傳人。我師父那一輩的早就死光了。”鞠蘭曦若有所思道:“你也無父無母?”顧吟嘯笑了笑道:“有肯定是有,不然我難道是從石頭縫里蹦出來的?但我是個有娘生沒娘養的東西。我從不把自己當作人來看待,做人太累,規矩太多,我寧愿做山林里的一條野狗,逍遙自在!”他說最后四個字時特別用力,鞠蘭曦都差點被感染了。
鞠蘭曦接過冷漠石,又問道:“你知不知道你們宗派失傳的是什么劍法?”
顧吟嘯長長嘆了口氣,坦然一笑道:“我不知道是什么劍法,只知道它的名字叫做古劍痕。”
“古劍痕?”鞠蘭曦疑惑道:“劍法不都是取劍法的名字嗎?什么太虛劍法,太沖劍法,無痕劍法等等,為什么你們宗派的劍法卻叫什么古劍痕?”
顧吟嘯笑了笑道:“其實哪有什么劍法?我們密宗到我這一輩就只傳下些飛檐走壁,暗器飛鏢,刀槍棍劍,南拳北腿之類的普通武功,哪有什么天下無雙的絕頂劍法?我連毛都沒見過!照我師父所說,這塊冷漠石就是密宗的唯一價值。石頭上的劍痕是打敗我們師祖的神秘高手所留下的。現今的那些所謂絕世高手,誰也不能在冷漠石上砍下一星半點的痕跡。你想想,當年那位打敗我師祖的神秘高手該有多厲害啊!單單是他在冷漠石上留下的這一道劍痕就令人驚奇。我想只有高人轉世,才有可能悟出這劍痕的奧秘。劍痕的奧秘就是劍法——絕世無雙的神秘劍法。”
鞠蘭曦不由得雙眼發亮,好像手里的石頭變成了黃金一樣。她像個守財奴一般貪婪地盯著冷漠石。顧吟嘯呵呵一笑道:“師父臨終前也說過,只要我找到我愿以身相舍的人,我就可以把冷漠石交給他!你我素昧平生,你卻冒死相救。要是你也有危險,我也愿意以身相舍。所以你就是我愿以身相舍的人,我現在把冷漠石交給你了。希望你以后行俠仗義,懲惡揚善,不辜負我師父對我,我對你的一片心意!”說完他大笑了幾聲,大踏步走出了山洞。劉曉飛正好要進洞,顧吟嘯扳著他的肩膀,笑道:“兄弟,別老是愁眉苦臉的啦!人生沒有過不去的坎,凡事看開一點,要是真的過不去的話就跟我一樣去深山老林里做一條無憂無慮的野狗吧!哈哈哈哈哈……”他大笑幾聲便大踏步走下山去。
劉曉飛覺得有些莫名其妙,但也不以為意,徑直走進了山洞。鞠蘭曦正拿著冷漠石前后左右,翻來覆去地細細打量,劉曉飛進來了,她似乎也沒有注意到。鞠蘭曦茫然地看石頭,劉曉飛茫然地看鞠蘭曦,心想:“她是不是瘋了?一塊破石頭有什么好瞧的?”他假咳了一聲道:“你在看什么?”他覺得有些明知故問,但不問又不知說什么。
鞠蘭曦干脆坐到地上,手里仍拿著那塊石頭,目不轉睛地看。劉曉飛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道:“你餓嗎?”依然沒有回答,只有一聲聲的嘆息。劉曉飛苦笑一聲道:“我餓了。”說完便走出了山洞。
過了大半天,天近傍晚,劉曉飛終于回到了山洞,手里捧著大大小小,奇形怪狀,五顏六色的野果。鞠蘭曦還在呆坐著目不轉睛地看石頭。劉曉飛訕笑道:“我捉不到野兔什么的,只摘到些野果……”鞠蘭曦依然一點反應也沒有。劉曉飛不由得抱怨道:“怎么跟你說話老是像自言自語似的?!”
鞠蘭曦猛地轉過頭來,狠狠瞪了他一眼,冷冷道:“你信不信,你要是再吵我一句,我就把你的頭割掉!”劉曉飛微微一驚,吐了吐舌頭,低聲自語道:“不說就不說唄,反正我也是個不愛說話的人。”他把野果攤在地上,一個一個翻撿著,挑出貌似能吃的吃了起來,吃的時候也不敢發出咀嚼的聲音,像個黃花大閨女一樣細嚼慢咽。
鞠蘭曦忽然抱著石頭走了過來,在野果中挑了個最大的,漫不經心地吃了起來,邊吃邊回到她原來所在的角落。劉曉飛忍俊不禁地笑著道:“你剛剛拿的好像是榴蓮吧!”
鞠蘭曦愣了一下,看了看手中布滿尖刺的榴蓮,不禁啞然失笑,瞪了劉曉飛一眼,冷冷道:“你去給我生一堆篝火!”完全是命令的口氣。劉曉飛又往嘴里塞了些亂七八糟的野果,便起身離開了山洞。不一會兒便抱來一堆枯枝。鞠蘭曦從懷里掏出一根火折子丟給他。
火生起來了。鞠蘭曦繼續抱著冷漠石仔細觀察。劉曉飛在一旁百無聊賴,打了個哈欠,又伸了個懶腰,疲倦不堪道:“我睡了啊!”依然沒有得到任何回應,他便自顧自地躺在篝火旁睡去了。
劉曉飛做了個很奇怪的夢。夢里他見到了賽斯和翁其。賽斯和翁其手里都拿著劍,似乎想跟他決斗,他手里也拿著劍。
“我問你,你是何門何派的人?”賽斯冷冷道。
劉曉飛愣愣地看著自己手中的劍,愕然道:“我不是什么門派的人啊!我就是我,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凡夫俗子而已。”
翁其厲聲喝道:“你是密宗的人,卻投靠魔教。今天我們要清理門戶!”說完忽然飛身沖向了劉曉飛。劉曉飛慌忙喊道:“等等!有話好好說,怎么動起手來了?”
翁其停在劉曉飛跟前,拿劍對著他胸口,冷笑道:“事到如今,還有什么好說的?”
劉曉飛微微皺起眉頭,疑惑道:“你們不都已經死了嗎?”
賽斯忽然也飛身躍至劉曉飛跟前,冷笑道:“現在是一百年以前。我是密宗的掌門,他是密宗的副掌門,而你是密宗的叛徒,只因受到魔教之女何婉紅的引誘而棄善從惡,助紂為虐。你知道你害死了多少忠良俠客嗎?他們不跟你們天魔教同流合污,你就幫魔教殺害忠良!今日我必要清理門戶!”他說完和翁其一齊動手,兩人兩劍如天女散花般撲向劉曉飛。
劉曉飛不知所措,拿劍胡亂格擋,沒想到一招一式竟出神入化,他們刺來的每一劍似乎都在他預料之中。賽斯和翁其面面相覷,不約而同地飛身躍開,一前一后把劉曉飛夾在中間。劉曉飛瞻前顧后,顧此失彼,很快便自顧不暇,堪堪躲過塞斯的兩劍,又不得不抵擋翁其的三劍。賽斯和翁其的劍招越來越快,快得無影無形,劉曉飛奮力擋開兩劍,飛身躍至一棵樹上。賽斯和翁其正要飛身而上,劉曉飛忽然伸手阻止,大聲道:“你們是不是搞錯了?我哪里是一百年前的人?難不成我一百多歲了?”
賽斯哼了一聲,冷笑道:“你豈止一百多歲了,你已經七百多歲了!”
劉曉飛愕然不知所措,疑惑道:“這是怎么回事?”
翁其冷冷道:“你吃過閉幽苓,還得過連珠公子真傳。曠世神功加絕世靈藥同時集于人一身時,可令其時空錯亂。閉幽苓有長生不老之功效,你從六百年后穿越到六百年前,又從六百年前穿越到一百年前,你已經七百多歲了。”
劉曉飛完全被搞糊涂了,苦笑道:“我其實不想穿越的!莫名其妙地就穿越了。其實穿不穿越倒不緊要,緊要的是我到底還是不是我?我還是不是這世上的人?”
賽斯冷冷一笑道:“你自己的問題你自己去弄清楚吧!你已犯下彌天大罪,我等必要清理門戶!”
劉曉飛一時煩惱得腦袋都快要爆炸了,眼看塞斯和翁其躍躍欲試,他橫下心來,提劍飛身躍下大樹,冷冷道:“要打就打吧!打個時空錯亂,神經錯亂,天地錯亂!”說完施展起絕頂輕功輕云度雁,配合絕世劍法無痕劍法,輕靈巧妙,快似無形。賽斯和翁其也一點不含糊,雙雙施展絕頂輕功和劍法。劉曉飛怒火中燒,手中劍招卻急而不亂,快如閃電,卻比閃電更為強烈,堪堪將塞斯和翁其逼得連連退步,只能自保,無法進攻。
劉曉飛乘勝追擊,劍若無物,仿佛只憑著一雙手掌與兩劍相擊。賽斯和翁其邊抵擋邊驚呼:“果然盡得連珠公子真傳!”
“正宗無痕劍法果然快似無形!”
劉曉飛一言不發,一劍快似一劍,到后來連自己也看不見自己手中的劍了。“劍去哪兒了?”他忽然冒出這么一個疑問,剛想了一下,劍忽然現形了。賽斯和翁其的兩把快劍乘虛而入,紛紛刺中劉曉飛胸口。劉曉飛噗一聲噴出一口鮮血,倒在了地上。賽斯搶身向前,用劍抵住了劉曉飛的咽喉,冷笑道:“現在還有什么好說的?”
劉曉飛用雙手捂著兩邊血流如注的胸口,面無表情地看著天空,喃喃道:“不能想劍去哪兒了,一想劍就出現了,劍一出現就慢了,慢了就完了。”
翁其也飛身躍至,厲聲喝道:“你說什么鬼話?我問你,你還有什么好說的?”
劉曉飛淡然一笑道:“我想說的是,我其實不該輸的。但每個人都是這樣,不該說的偏偏要說,不該看的偏偏要看,不該想的偏偏要想……”
翁其冷笑道:“死鴨子嘴硬!你死到臨頭還嘴硬!”
劉曉飛微笑不語。賽斯忽然沉聲道:“他說得對!”翁其愕然道:“你是說我說得對,還是說他說得對?”賽斯若有所思地看著劉曉飛手中的劍,自言自語道:“剛才打斗的時候,有一瞬間我根本看不見他的劍,直到劍出現時,我們才有機可乘的。”
翁其嘴角上揚,想了想,點點頭道:“似乎有理。”只聽賽斯又接著道:“就像他所說的,不能想劍去哪兒了,一想劍就出現了,劍一出現就慢了,慢了就完了。而我們連真正快似無形的境界都還沒有達到,又談何不想呢?我們比他不止差了一個檔次!如果不是他一時分神,我倆早就成了他劍下亡魂了。”翁其深吸了口氣,默然不語。
賽斯長長嘆了口氣道:“劉曉飛,你贏了!”劉曉飛恍然如夢地瞧著他,茫然道:“我贏了什么?”翁其補充道:“你贏得了你的命!”
劉曉飛掙扎著從地上站了起來,用劍撐著身體,臉色蒼白,顫聲道:“我的命本來就是我的,沒有什么贏不贏得的!我想活,誰也殺不死我。我想死,誰也攔不住!”說完便把劍當拐杖一樣撐著走。
賽斯忽然朗聲道:“日后我們還是要找你的麻煩,要你的命!”
劉曉飛猛地回首,冷笑道:“悉聽尊便!”說完繼續前行。
賽斯又朗聲道:“要是不想再見到我們,只有一個辦法!”劉曉飛木然回首,冷冷道:“什么辦法?”
賽斯從懷里掏出一塊黑乎乎的石頭,面無表情道:“此乃冷漠石,堅不可摧,世上任何人,任何兵刃都不可能損其分毫,正如你同我們往日的情誼一般……只要你能在上面砍出半點痕跡,從此以后我和翁其再不見你一面!”他說話時似乎有些哽咽。
劉曉飛凝神去看那塊石頭,冷笑道:“區區冷漠石有何神奇?”他回身走了過來,強自撐著身體,深吸了口氣,揮劍如電,一劍砍到冷漠石上,快似無形,只見電光石火,卻不聞鏗鏘之聲。
賽斯幾乎抱不住石頭,雙手微微發抖。翁其低著頭凝神觀察了一番,瞪大眼睛道:“有一道劍痕!”賽斯雙手猛地顫抖了一下,石頭落地。劉曉飛冷笑一聲,忽然發現手中的劍已斷成了兩截。他扔掉了斷劍,轉身就走。
賽斯和翁其面面相覷。賽斯看著劉曉飛遠去的背影,喃喃自語道:“只有真正練到心中無痕的境界才有可能損壞這冷漠石,他的武功已不是我等能望其項背的了。”
劉曉飛還夢到自己回到了天魔教,幫天魔教殺了很多他認都不認識的人,直到最后殺得疲憊不堪時才有氣無力地醒了過來。
火光輝映中,鞠蘭曦頭枕著那塊石頭,還在茫然地看著,臉上一副灰心喪氣的樣子。劉曉飛忽然驚出一身冷汗,猛地坐起身來,急躁不安道:“快把那塊石頭給我看一下!”
鞠蘭曦愣愣地看了他一眼,漫不經心道:“要看就拿去看吧!”她卻依然頭枕著石頭。劉曉飛嘆了口氣,走過去用手摸了摸石頭,忽然猛地向后一退,顫聲道:“時空錯亂了!時空錯亂了!我到底是誰?你知道我是誰嗎?”他死死盯著鞠蘭曦。
鞠蘭曦微微打了個哈欠,冷冷道:“你就是你嘍,手無縛雞之力的凡夫俗子罷了。”
劉曉飛似乎放下了一點心,舒了口氣,笑道:“只不過是夢而已吧?”
“什么夢?”鞠蘭曦茫然問道。
“我夢見這塊冷漠石上的劍痕是我砍下的。”劉曉飛似乎覺得很好笑。
鞠蘭曦猛地坐起身來,瞪大眼睛道:“我也做了個夢,我夢見你跟兩個神秘的人打斗,后來他們把你砍倒在地,又莫名其妙地放你走了。他們又讓你去砍一塊黑乎乎石頭。你的劍都砍斷了,他們也放你走了……你為什么這么看著我?”
劉曉飛眼睛瞪得越來越大,眼珠子都快跳出來了。他走上前去抱起了冷漠石,死死盯著鞠蘭曦道:“我說的話連我自己都不信。”
“什么話?”鞠蘭曦愕然道。
“我們做了一個同樣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