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夜幕之下,某座巨石堆砌的宮殿之中,一位青年和一位少女正緊緊地依偎在一起。
在他們的面前,散落著幾只酒瓶和一些簡單的下酒菜,此時已經是杯盤狼藉,酒瓶也空了大半。
“……你已經決定了嗎?親愛的……即使有著大約一半的幾率可能會死,你也愿意前往我的世界?!”
王秋輕輕撫摸著雪姬黛蘭的頭發,低聲呢喃著,“……而且,你一旦過去,很可能就再也無法回來,再也見不到你的故鄉,你的族人了!”
“……我明白這其中的風險,但我還是愿意跟你一起走。”
雪姬黛蘭抬起頭來,眼神中有著幾絲依戀和情愫,但更多的則是無奈和狡黠,“……你終究是要永遠離開這個世界的,到時候我該怎么辦呢?在這個世界上,女人總歸是要依附男人才能活下去的……”
少女的聲音慢慢變得輕緩綿軟,堅毅的面龐也漸漸露出了幾絲無助與脆弱。她將腦袋靠在王秋的肩膀上,柔嫩的雙峰不斷廝磨在王秋的胸口,“……而且,我在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親人了,我的父母、兄弟、姐妹已經全部死去,我的故鄉也已經變成了一片廢墟。除了你之外,我還能依靠誰?!”
“……”王秋的嘴唇抽動了幾下,似乎是想要說些什么,但卻雪姬黛蘭用手指按住了雙唇。
“……親愛的,我知道你想要說什么,也知道你這個家伙的性格就是太老實太溫柔……但是,別指望我在你走了之后還能改嫁,更別說什么‘再找一個好男人’這樣不負責任的蠢話!”
她柔情萬種地盯著王秋的雙眼,但目光中卻混合著悲哀和絕望,“……等到你們這些‘神人’離開之后,像我這樣侍奉過‘神人’的女子,尤其是一個亡國之君的不祥之女,幾乎肯定會被當成活人祭品——你也知道的,按照我們阿茲特克人的風俗,凡是‘嫁’給神明的女子,都會被剝下皮膚,然后把人皮供奉在神廟里,在節日里由祭司穿著跳舞……呵呵,雖然我很擅長剝人皮,但是卻一點都不喜歡自己被剝皮喲!
“……這玩笑……開得真是……”王秋吶吶地干笑了幾聲,卻不知道該怎么接下去了。
他其實非常清楚,這個殘酷的推測并不是玩笑,而是很有可能會發生的事實。
——在講究禮法道德的中國古代,尚有很多遠房親戚逼死寡婦孤兒謀奪遺產的人倫慘劇。而在蠻荒蒙昧、一切以暴力為尊的中美洲,要談什么人權和道義就更不現實了。穿越者們一旦全部離開了這個世界——假如文德嗣最終也選擇了回去的話——那么他們遺留在這個世界的權勢、聲望和財富,就會引來無數貪婪之人的覬覦目光。而他們遺留在這個世界的女人和子嗣,也會猶如在鬧市里抱著金磚的小孩一樣,瞬間陷入十分危險的境地。對于任何想要上位的野心家來說,這些“神人”的親眷,都是必須首先消滅的對象。
文德嗣的老婆瑪卡公主,好歹還有父親可以依靠,有兒子作為寄托,手下也有一班文臣武將,縱然無法繼續稱霸整個墨西哥,最起碼統治一座希望港應該不成問題……但雪姬黛蘭公主又能去依靠誰?
恐怕別人只會想要把她弄去祭神,然后名正言順地搶走王秋留給她的一切東西吧!
別忘了,這是一個極度男尊女卑,公主可以當禮物隨便送人的殘酷時代。如果當真把她丟在這里拍拍屁股走掉,那才是真正的不負責任呢!
雖然這陣子感覺自己的節操越掉越少,但睡了妹子就要負責這條鐵律,王秋認為自己還是要遵守的。
至于怎么給雪姬黛蘭辦戶口,如何讓她在沒人服侍的情況下適應現代生活,還有與之相關的一系列麻煩事,就等到以后再說吧!反正車到山前必有路嘛!更何況,她自己也已經做出了選擇……
——王秋一邊如此想著,一邊再次堅定了曾經動搖的決心……不得不說,愛情是會讓人掉智商的……
總之,他嘆息著低下了腦袋,用臉頰蹭了蹭彷徨不安的阿茲特克少女,然后以微不可察的角度歪了一下腦袋,讓兩人的唇牢牢地貼合在一起——交疊的柔軟唇舌,微妙地傳達著各自的思緒,王秋清晰地體會到了雪姬黛蘭的彷徨不安與猶疑苦惱,以及試圖用復仇與酗酒來麻醉自己……
柔軟、濕潤、火熱、媚香……
刺鼻的血腥、香醇的酒氣,混合在少女的幽香之中,散發出一種頹廢而殘酷的詭異美感。
情動之下,王秋忍不住勾住雪姬黛蘭的纖滑腰肢,使少女的嬌軀與自己更加緊貼,一直吻到她喘不過氣來……這才戀戀不舍地分開。
“……唉,人家已經是落入你的蛛網中的蝴蝶了呢!那個……在出發之前,要不要再來一次?”
雪姬黛蘭如此地小聲嘟囔著,然后疲倦而又羞澀地把腦袋埋進王秋的胸口。
“……這個絕對沒問題!”
王秋爽快地點了點頭,緊接著在站起來的同時,將少女攔腰抱起……
一個小時之后,王秋拉著不知為何有些臉紅氣喘的雪姬黛蘭走出了屋子,來到了空曠的庭院內。
在他們的前方,庭院中央的空地上,有著一個洞,一個違背了任何科學常識的黑洞。
這個黑洞約摸籃球大小,懸浮在虛空之中,上不著天、下不著地,與周圍環境形成鮮明的對比。
洞的邊緣泛著耀眼的銀光,但洞的中央卻是一片黑暗,似乎通向某個難以想象的盡頭。
事實上,它確實連接著另一個世界——穿越者們原本出生和成長的現代中國。
對于16世紀的中美洲印第安人來說,這是一個不可思議的世界。
——遠方“神人”們居住的世界。
雪姬黛蘭穿著鮮艷的羽毛彩衣,戴著羽瓔金冠,提了一個小小的藤編行李箱,好奇地打量著這個蟲洞。
“……要開始了喲!”王秋有些擔心地看著雪姬黛蘭,既感動又擔憂地說道,“……現在,就讓我們一起傳送到‘門’的另一邊。所以,為了讓你安心一些,請你先閉上眼睛,屏住呼吸……”
“……等等,請問,所謂的‘穿越’,就是把自己弄到這個洞的后面對嗎?”
雪姬黛蘭突然插進來打岔,表情在驚奇之余,也顯得有些……松了一口氣?!
“……嗯,確實就是這樣。”王秋不明所以地點了點頭,“……這個洞的后面,就是我們的世界。”
“……那么……這件事我自己或許也能辦到……”雪姬黛蘭的語氣似乎非常復雜,聽上去給人的感覺實在是迷茫而又怪異,“……就讓我試一試……誒?好像真的成功了呢!”
然后,在王秋同學不可置信的眼神中,雪姬黛蘭的身影驟然消失,只剩下一縷殘影和波動。
——很顯然,雪姬黛蘭除了是萬能翻譯器之外,同樣也是一位空間異能者,而王秋卻根本沒想過這事。
一只烏鴉從他的頭頂呱呱叫著飛過,仿佛是在嘲笑著王秋的愚蠢。
他的臉色頓時變得又青又白,很想咆哮幾聲,但又不知道該喊什么話語,才能充分表現出內心的糾結。
“……啊啊啊啊!快把我剛才的擔心和感動給還來啊!!!”
最終,他只得氣急敗壞地如此叫了一聲,然后也跟著發動了空間傳送的異能。
緊接著,在一陣時空轉換的暈眩之后,重新回到現代時空自家地下室的王秋,看到雪姬黛蘭無聊地站在這個空蕩蕩的鋼筋混凝土空間內,好奇地打量著墻壁上鑲嵌的電閘,并且正在把手指往閘刀上戳……
——喂喂,不懂的東西可千萬不要亂碰!就算只是220伏的照明用電,一樣也是會死人的啊!
“……哦——不——危險!!!”
見到這等險情,頭腦依然有些暈乎乎的王秋,趕緊不假思索地一個飛撲上去,把雪姬黛蘭用力撞開……同時也代替了冒失的阿茲特克公主,享受到了“令人頭腦清醒的電流按摩”……
總之,在王秋顫抖著的慘叫聲中,雪姬黛蘭公主身體力行地目睹了現代社會生活安全教育的第一課。
嗯嗯,應該再說一次祥瑞御免,家宅平安嗎?
對于一個跟故鄉截然不同的新世界,雪姬黛蘭充分表現出了她的好奇心。
在她的眼中,王秋家那座位于城中村的獨門獨院農家小別墅,是一個雖然很狹小,但異常華麗和舒適的地方。到處都是古怪的器具和裝飾,卻驚人的整潔和干凈——地面鋪著花紋美麗的光滑石板(大理石地磚和瓷磚),墻壁上貼著精致的墻紙和色彩絢麗的圖畫(風景掛歷和電影海報),廚房里的鍋碗瓢盆不是帶著精美的花紋(瓷器),就是如同鏡子一般光潔閃亮(不銹鋼廚具)。而擺著裝在玻璃罩里的漂亮假花、彌漫著淡淡香味(衛生芳香劑)的廁所,更是讓她簡直聯想不到這地方的污穢用途。
她在廚房里看到了一只能夠散發寒氣的神奇白箱子,里面裝滿了各式各樣的新鮮食物。還有一只不用木柴也能弄出火焰的奇怪爐灶。而另一只長方形的黑色箱子則更加神奇,只要把食物放進去,再扳動一個小巧的機關,盡管根本看不到任何火焰竄出來,食物也能在一會兒之后變得熱氣騰騰。
她在抵達這里之后的第一頓飯,就是王秋用這個神奇的黑色箱子做出來的(微波爐食品)。
她還在一間最寬敞的房間里,看到了另一個更加神奇的黑色扁匣子(電視),里面關著各式各樣的小人,他們不僅會動,還能夠發出聲音,表演各式各樣的節目,介紹這個世界發生的許多有趣事情。
在這幢房子的每一個房間,雪姬黛蘭都沒有看到火把和蠟燭,但墻上卻有許多奇怪的按鈕,按下去之后,頭頂的玻璃吊飾就會自動發出亮光……這真是太神奇了!
接下來,她又發現了桌子上的臺燈,然后順著燈座上的黑線一路看過去,認為自己終于發現了那些玻璃球能夠發光的秘密——實現這一切的魔力,似乎來源于鑲嵌在墻壁上神秘的小洞……而關著小人的黑色扁匣子、還有放食物的白箱子也是如此,都有著這樣的線把它們和墻壁連接在一起。
于是,雪姬黛蘭便打算把自己的手指伸進墻上的神秘小洞中,對這種未知的神秘力量一探究竟……然后被嚇得半死的王秋一把揪了起來,好一番苦口婆心的耳提面命。
唯一讓雪姬黛蘭感到很奇怪的是,在這座看上去很奢華很漂亮的房子里,她雖然看到了許多陶瓷和玻璃制作的漂亮工藝品,還有很多可愛得讓她忍不住想要把腦袋埋進去蹭啊蹭的玩具布偶(王秋目前在日本工作的姐姐的收藏),以及遍地都是的金屬器皿,但卻找不到什么黃金和白銀……他們之前從整個墨西哥收集的那么多金銀,究竟放到哪里去了?(早就賣掉換錢了)
而與此同時,好不容易從觸電之中緩過氣來的王秋同學,則是眉毛一跳一跳地看著雪姬黛蘭在家里東看看西摸摸,一會兒差點觸電,一會兒被浴室里的自來水噴了一臉,一會兒又把滿柜子的鍋碗瓢盆掀翻在地,弄得叮叮當當一片亂響……害得跟在后面的王秋幾乎成了救火隊,管住了這邊就管不住那邊。
說實話,雪姬黛蘭雖然是一位頗為獵奇的殺人鬼少女,但畢竟今年才剛剛十四歲,正是最為富有好奇心的年紀。在一個陌生的新環境里有些什么冒失的舉動,也是正常現象……王秋捫心自問,假如自己在十四歲的時候被帶上了外星人的飛船,并且沒有被關進籠子里的話,恐怕會表現得比雪姬黛蘭還要好動呢。
但問題是,他還有著很多很多的工作要做,不能繼續陪著雪姬黛蘭在自己的家里“探險”了。
所以,王秋只能把貼身照看雪姬黛蘭,對她進行現代生活安全教育的重任,交給了暫時沒多少事情的馬彤學姐,而自己則屁顛屁顛地回到碼頭倉庫,唉聲嘆氣地繼續連軸轉上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