癡傻蛇王刁寶寶
花容醒來時已近黃昏,落日金紅,整個森林鍍上一層輝煌的金邊。陽光映在臉上,兩頰曬得微紅,背後靠著雪狐柔軟的長絨,安靜的坐在草垛上,空氣中瀰漫著叢林夜晚到來前的氣息。
“嗚……”狐鳴聲悠遠(yuǎn)縹緲,在金黃浩瀚的叢林迴盪。一人一狐,金色的陽光下絢麗璀璨沒有真實(shí)感。
“以後,你就叫九尾怎樣?”花容伸個懶腰,揉了揉九尾雪白的耳朵,歪頭看著面前雪白華麗的九尾雪狐,笑靨盛滿陽光的溫暖。
九尾墨綠的瞳子倒映著紫衣短褂的“小少年”,柔順雪白的尾巴捲起花容,陡然化作九尾纏住花容的腰肢手臂,點(diǎn)頭低鳴。
花容眸光如月,看著眼前不摻一絲雜色的九條霜雪般華美長尾,微微驚歎,原來不是隻有一條尾巴。
花容拍了拍身上沾的乾草,縱身跳下草垛,腕上白玉環(huán)發(fā)出清潤的光芒,九尾化作一陣白色的流光竄入她身體之中消失。華麗而夢幻的場景在西苗這座信奉九尾之神的小小村落中掀起暗潮。
花容躍下草垛,呆滯地盯著眼前的場景。
“我神護(hù)佑!西苗幸甚!”
“我九尾之主……”
花容額角不正常抽搐,她實(shí)際上根本聽不懂這些舉著奇怪道具,呼啦嘰哇,又跳又喊的人在幹什麼。
一羣人齊刷刷地跪在地上對著她磕頭跪拜,拖家?guī)Э冢信仙僬R劃一。
一位白鬚的老頭舉著一柄黃銅杵,搖晃著腦袋大小的黃鈴,圍著花容一陣抽風(fēng)般轉(zhuǎn)圈呼喊,腰間不知是什麼做成的流蘇亂抖,發(fā)出奇怪的聲響。
“老人家,我不是妖怪……”
“九尾之主護(hù)佑我西苗!”
“老人家……”
花容瞪眸無語,有些解釋不通,她是不太可能對一個半身都快入土的老人下手。
“你們不用跪著,我不吃人”
花容走到哪兒,一羣人立刻調(diào)轉(zhuǎn)方向拜她,老薩滿更是瞪圓了眼睛,又是跳又是呼喝。
“哎!你幹什麼!你別跪我!”
老薩滿突然彎腰,半跪在花容面前,曲臂彎下頭,恭敬地念了幾句。花容有些摸不著頭腦,只看到旁邊有一位身穿白衣的少女立刻低著頭將手中託著的盤子遞給老薩滿。
老薩滿接過來,恭敬的呈現(xiàn)在花容面前。
花容一眼瞧見上面血淋淋的竟然是一條被刨開的魚,旁邊竟然還放著蠕動的蚯蚓,以及三枚被塗的血紅,畫著奇怪圖紋的鳥卵!
花容當(dāng)即臉色發(fā)青,猛往後退,貼著草垛往旁邊移,駭然的看著這位,生怕自己沾上了這東西。
“這……這是什麼?這個是沒辦法降幅我……我的!”花容倒退幾步,俊俏秀美的臉上強(qiáng)顏歡笑。
她其實(shí)很擔(dān)心這位奇怪的老頭會學(xué)那些法力低微的獵妖師,什麼情況都沒搞清,就把狗血往妖孽身上直接潑。
“九尾之主護(hù)佑我西苗,請接受西苗之禮”
“九尾之主”
老薩滿喊了一句,身後跪在地上的衆(zhòng)人齊聲呼喝,伏地恭敬。
花容並未見過這類獻(xiàn)祭之事,何況一般獻(xiàn)祭並非如此,只是因九尾突然出現(xiàn),西苗一時並未有所準(zhǔn)備,匆匆間拿出代表心意的東西往這邊獻(xiàn)祭,感謝九尾護(hù)佑西苗一方。
可惜他們一大嗓子,和大聲呵斥花容爲(wèi)何膽敢闖入自己的領(lǐng)地一樣,花容是從未見過這種怪異的場景,曾經(jīng)除妖之後也立刻回山覆命去了,並未多留,也不曾見過這般奇特習(xí)俗。
“將祭品放入九尾之主供奉!”
隨著一聲滄桑的聲音響起,數(shù)名跪地的少女垂首依次送上,手中皆是一模一樣的陶盤,就這麼將死魚和活蚯蚓倒在花容腳下!
“……!”
花容手腳也快,迅速躍到一旁,速度快的肉眼無法企及。
花容這一動作立刻引起了強(qiáng)烈的反應(yīng),衆(zhòng)人紛紛擡頭,看清面前眉清目秀,明紫短褂的少年。西苗的精緻服飾很襯她,一舉一動皆輕捷迅速,秀長的身形也符合西苗的審美,一旁數(shù)名白衣的少女目露驚豔,紛紛粉面含嬌垂下。
“九尾之主願佑我西苗……”
“九尾之主易位,乃祭品缺少之故,快拿更多的祭品!”老薩滿按照族中流傳之言,立刻吩咐。
花容被圍著出不去,不知是不是跳出去,就莫名其妙出現(xiàn)什麼獵妖的結(jié)界把自己擋回來?她記得當(dāng)初獵妖師就是如此,留著大空缺等著妖怪自投羅網(wǎng),一時之間,兩方僵持不下。
瓊?cè)A殿之中,雪衣素華,精緻淡雅的玉顏眸中難掩笑意,鏡中倒映著花容窮迫無奈的神色。在不遠(yuǎn)處,七子已循著軌跡趕往西苗,墨淵眸光暗斂,指尖一陣流光竄出,消失在長空鏡之中。
花容一躲就躲出更多的麻煩,餘光瞥到不少人竟然端著盤子往這邊趕,頓時一陣無力。
到底是怎麼回事?
一羣人齊刷刷的將盤子放在她腳下,跪伏在地,不知在說什麼。
花容努力尋找緣故,目光瞥到薩滿頭頂佩戴的銀姝蘭,眸光霎時一頓,立刻轉(zhuǎn)向他們腰間,並未找到自己想要的花卉,卻見一旁九名白衣少女,頭上佩戴著銀姝蘭與雪雛做成的花環(huán),陡然醍醐灌頂!
她記得蘇旃檀曾經(jīng)在她面前吹噓西苗九尾之神,還對她說及這類祭祀!
我們西苗祭祀供奉九尾時要九位飼神巫女佩戴我族獨(dú)特的銀姝蘭與雪雛,以示對九尾的恭敬,這是從數(shù)百年前流傳的規(guī)矩。
那祭品也是豬頭牛頭?
那倒不是,好像百年之前九尾雪神不知何故禁止此類祭品,原本的祭品因條件不好,多以野兔與魚類爲(wèi)主,有時也佐以鳥卵與蚯蚓……
花容瞥了一眼腳下的血腥,想起當(dāng)初旃檀對自己提及之事,一時腦子抽搐。她記得自己第一次去百夷坊的南冥館時,裡面的祭品多以瓜果鮮花爲(wèi)主,下意識的就沒想到旃檀說到的曾經(jīng),現(xiàn)在是上百年前,西苗自然是以前的祭祀狀態(tài)。
那她現(xiàn)在面臨的豈不是西苗祭祀之禮?
花容正想著,腕上一陣流光流轉(zhuǎn),九尾華麗的長尾繞著花容,雪白仙魅的華美身影出現(xiàn)在衆(zhòng)人面前,綏綏九尾,柔順矯捷。
嚶鳴如嬰啼,西苗信奉之神。
高傲之姿仿若凌駕衆(zhòng)生之上,微昂著修長的身子,白色的狐絨勝雪潔白,泛著晶瑩著光彩,蠱惑人心的妖魅,仙質(zhì)與妖異完美共存。
“九尾雪神!”衆(zhòng)人伏地,驚喜交加,薩滿的銅鈴叮鐺搖晃,難抑心情激動,高呼九尾之尊。
九尾雪白的九條尾巴妖嬈美麗,輕捷的步子邁到老薩滿面前,狹長的墨綠瞳孔映著不明的光彩,老薩滿渾身一震,伏倒在地,不知聽到了什麼,連連點(diǎn)頭。
花容隨意靠在草垛上,瞥了一眼矮了一節(jié)的衆(zhòng)位西苗子民,不知九尾說了什麼,這些人臉色時喜時驚恐,到最後態(tài)度恭肅,垂頭低應(yīng)了一聲,不知道是應(yīng)下了什麼。
九尾交代完事情,驀然轉(zhuǎn)到花容身邊,花容蹲下身,摟著他柔軟潔淨(jìng)的脖子,笑道:“你和他們說了什麼?要不要讓他們先把這個處理了?”
花容指了指地方亂爬的蚯蚓,小心的避開。
九尾低嗚一聲,竄入她懷裡,轉(zhuǎn)眼就消失了。
“哎!你先別走!你不能這樣!”花容踮著腳,無語的看著地方紅彤彤亂爬的蠕動生物。這些東西只有普通狐貍才吃,哪有九尾狐吃這個的?
至於師父?
師父吃蚯蚓?她光想想就惡寒。她跟著師父從嬰兒期到最後得道近一百年,還從未聽說過他有這種喜好。
花容盯著眼前的老薩滿,指著腳下滿地的蚯蚓,眼看一隻紅色的蠕蟲就要爬到長靴上,臉色發(fā)青。
“這個……我是不吃的!九尾他也是不吃的……”
“阿貍!”
花容正膽戰(zhàn)心驚地躲滿地蠕動的蚯蚓,冷不丁突然聽到這麼一聲,腳下一個不穩(wěn),一腳踩上了半隻蚯蚓!
“嗷!”
花容臉色發(fā)青發(fā)白,好像被蜂蟄了,慘叫一聲,不管三七二十一,踏著一路爬蟲,眼一閉,一狠心,逃命般踩過去了!
“阿貍?你是阿貍嗎?”雲(yún)穹看著眼前一臉英勇就義,視死如歸表情飛奔的紫衣少年,有些不確定道。
“是阿貍!”
雲(yún)輕輕呼一聲,立刻上前去接花容。
一羣西苗村寨之人,目瞪口呆的看著眼前的小少年,老薩滿瞥了一眼地上的蚯蚓,老眼眼皮子也有些不聽使喚抽搐。
九尾之神吩咐以後不能使用這些祭品。
可能是因爲(wèi)眼前這位,只是,這位小少年是何人?是九尾雪神之子?
“我殺生了?我踩死了好幾條蚯蚓!”花容顧不得眼前的七人,拉了拉長靴子,瞧了一眼靴子底,還有一條蚯蚓粘著蠕動,花容眼一瞧,剛好落到她腳背上,霎時,小臉一白,胃裡一陣翻滾!
“嗷!”
“嘔!”
花容一腳甩飛腳背上的蚯蚓,抄起靴子,一把扔遠(yuǎn)了!
“哎!阿貍!你等等!你要去哪兒!”雲(yún)竹瞧著一溜煙飛奔不見的花容,詫異道。
雲(yún)燁抿脣忍笑忍得辛苦,到最後實(shí)在忍不住了,扶著一棵樹,笑的前俯後仰!
“哈哈哈!果……果然是阿貍!哈哈!”
雲(yún)劍抱劍立於一旁,回頭瞧了一眼眼前慘不忍睹的情形,又回頭瞥了一眼往涼花河飛奔的紫色身影,眸中也忍不住笑意。
雲(yún)輕有些摸不著頭腦,正要去追阿貍,被雲(yún)翎拉住了,搖頭示意暫時別去,回頭往這邊西苗村寨之中的人看了一眼,雲(yún)輕順著他的目光看到了一旁跪在地上的西苗人都站了起來,老薩滿正往這邊過來。
“聽聽他們說說具體是怎麼回事”
七人暫時便沒有去追花容。
此時的花容自然是去洗腳去了。
好像踩上不得了的東西,一雙潔白的赤足快被她搓的泛出淡紅。
想起那蠕蟲亂爬,胃裡就一陣犯嘔。花容使勁搓腳背。
沒想到自己竟然遇到這種事,難怪之前師父一直罰七位師兄去挖蚯蚓,除蛇妖。
花容坐在水邊,思及此,一陣愣神,怎麼會?自己怎麼會討厭蛇妖?好像潛意識裡不知不覺就把墨淵當(dāng)成師父?
花容挽起袖子,白玉環(huán)還在,的確是自己的身體沒錯,難道是因爲(wèi)到了這個特殊的地方,當(dāng)初的事情因爲(wèi)自己的介入在這個時空沒有出現(xiàn),所以纔會沒那麼介意?
踢了踢水,沒有一絲腥味了,這才站起身。四下尋找一通,才發(fā)現(xiàn)剛剛情急之下又辦了蠢事。
鞋子被自己給扔了。
“是不是找這個?還是這個?”
花容驀然回首,往後退了退。
“你怎麼會出現(xiàn)在這裡?”
一襲緋衣妖嬈魅惑,狹長的鳳眸斜飛入鬢,邪肆的嗓音帶著戲謔與調(diào)戲,一手拿著一雙乾淨(jìng)的新鞋,一手拿著一件淡綠色的物什,花容一時也沒看清。
緋玉晗斜躺在樹枝上,紅衣如火,赤色的髮絲凌亂飛舞,不知在這裡呆了多長時間纔出聲。
“你殺了本王心愛之人,又鳩佔(zhàn)鵲巢佔(zhàn)了她的身子,以爲(wèi)你與墨淵合謀,騙得了那羣愚蠢的道士,就能騙過本王?”
緋玉晗躍下樹枝,倏然欺身逼向花容!鳳眸邪佞,修長的指尖挑起花容的下巴,冰涼沁骨。
花容往後又退了幾步,躲開他輕佻的行爲(wèi),冷眸看著他這熟悉的面容,薄脣抿出一條直線。
“鳩佔(zhàn)鵲巢?”
“怎麼?不承認(rèn)?本王聽說九尾狐媚,妖顏傾國,卻不曾聽說還喜佔(zhàn)他人之身!”緋玉晗鳳眸微瞇,修長的指尖伸出的剎那,花容驀然退到一丈之外,避免與他近身。
緋玉晗狹眸掠過一絲惱意,凝著她光裸晶瑩的小足,冷怒道:“你這般水性楊花之狐,難道不知羞恥爲(wèi)何物,赤足是想去勾引你的幾位師兄?”
“不知所謂!”花容臉色冷凝,只想迅速離開!
“你想去哪兒?”緋玉晗嗓音冰涼,狹眸團(tuán)了一簇火花,赤紅華麗的長尾倏然伸出!直直襲向花容!
花容眸光微冷,驀然彎腰側(cè)轉(zhuǎn)避開,速度亦快的驚人!
她也不敢多留,一旦靠緋玉晗太近,難免受箍身咒影響,恐怕與常人無異,想自保都不可能!
“花容,你說你的貼身內(nèi)衫被你幾位師兄看到會怎樣?”緋玉晗嗓音低魅,狹眸微微瞇起,薄脣勾起一抹邪氣。修長的指尖執(zhí)一件淡綠的薄衫,料子柔軟滑膩,觸之生涼,是上好的雪緞,嵌繡一枝栩栩如生的雪色桃花。
緋玉晗摩挲著柔軟的料子,湊近脣邊,鼻端縈繞清淡的桃香,帶著她柔軟身子的獨(dú)特氣息,緋玉晗眸光凝著衣衫上的桃花,斂去了眸底的複雜。
“你是不是覺得這東西給你幾位師兄看了也無所謂?嗯?”緋玉晗紅脣勾起,曖昧的吻嗅淡綠的華緞。
花容目光觸及,臉色霎時難看之極!
“無恥之徒!你到底想怎樣!”
“過來……”
花容臉色忽青忽紅,一陣變幻。站在原地不動,細(xì)長的眸子幾乎可以將緋玉晗凍成冰。
緋玉晗無奈,長尾倏掃,纏住她的腰肢,將她帶到身邊。
“還給我!”
“你覺得這麼容易?”緋玉晗攬住她的腰,俯首輕嗅她頸邊清甜熟悉的氣息,低低道。
花容扭頭避開他,眸中愈發(fā)冷氣嗖嗖。“真沒看出來,赤蚺王還有這般下流的癖好!”
緋玉晗眸光微閃,隔著她的衣衫咬了她一口,魅然道:“對你這般狐媚的九尾,自然如此……”
“你!”花容低鳴一聲,捂住胸口,犟著脖子,冷冷的看著他。
緋玉晗伸手捂住她冰冷的眼。“不許這般看著我,夭夭……”
花容一把拿開他的手,目光轉(zhuǎn)到一邊。“不要叫我夭夭,我不是你喜歡的那個人!”
現(xiàn)在的緋玉晗喜歡的是不是現(xiàn)在的桃夭,是曾經(jīng)那個桃夭!她寧願被他稱呼花容!
“你要怎樣才肯將我的東西還給我?”花容不想再與他糾纏,到緋玉晗跳入烈火的那刻開始,她想要見的子玉纔會回到她身邊,她不能與現(xiàn)在的緋玉晗有任何瓜葛!
世事在她進(jìn)入這個本不該存在的地方開始就已經(jīng)註定了結(jié)局,誰都逃不了,她也一樣!她總有一日要回去玉樓城!
“本王不想還給你了怎麼辦?”緋玉晗纏住她的手腳,修長的手伸入她的衣袖之中,花容臉色漲紅,拼命掙扎!
“你想幹什麼!”
“自然是疼你……”緋玉晗摟緊她的腰,看了一眼花容的手腕,一層赤色的流光竄入其中,白芒一閃,黯淡了下去。“夭夭,我怎麼能讓別人整日都能看到你呢?本王會吃醋……”
叢林中響起一陣輕喚聲,緋玉晗狹眸微寒,摟緊花容,迅速消失在涼花河畔。
眼睛再次能看見時,她已經(jīng)到了另外一個不知名的地方。
花容只剩一雙明汪汪的眼睛能轉(zhuǎn),此時迷了一層霧氣,只能看到頭頂?shù)囊黄{(lán)色的天空,以及身畔茂盛的草木。
茂盛的雜草叢遮住了大半身子,緋玉晗斜靠在一旁的樹幹上,紅衣如烈焰般熾熱,狹長的眸子直勾勾的盯著脣色發(fā)白的花容。妖冶的容顏上迷了一層潮紅,慵懶的靠在一旁休息,手中拿著一枚黃金酒樽,好似有喝不完的美酒,面上似有幾分醉意。
一眼望去,周圍皆是一馬平川的草原,茂盛的草葉瘋長。
花容仰躺在草叢之中,五指屈伸,試圖擺脫這般困境,身體卻好似盯在地面。空氣中有火焰燃起的聲響,即使她目前與常人無虞,但視聽卻是正常,不遠(yuǎn)處已然發(fā)生了大火!
草原遠(yuǎn)遠(yuǎn)望去,興奮的火焰跳躍叫囂,大火到處,一片焦土!濃煙飄起,在廣闊的草原之上壯麗翻滾,噼裡啪啦的聲音雖細(xì),卻清晰的傳到花容的耳中。
花容意識到緋玉晗的用意,心中只感悲哀。
緋玉晗目光凝著花容,很想看看她驚慌失措,求自己放過她的模樣,可是她竟然好似沒聽到大火的聲響!
依舊一心掙脫自己的束縛!
“你認(rèn)爲(wèi)你逃得掉麼?”緋玉晗逼向花容,撐臂圈著她,紅衣幾乎掩蓋了她整個身子。
一股酒氣撲面而來,花容眉頭擰起,目中露出厭棄之色,緋玉晗心中一陣暴躁,陰沉道:“不許這麼看著我!不許!”
“你要燒死我?”花容看著緋玉晗的眼睛,深邃的看不到底。
“你不怕死?火苗燒在身上一點(diǎn)點(diǎn)的發(fā)出焦?fàn)€滋滋聲,你不怕麼?”緋玉晗貼吻著近在咫尺的薄脣,溫?zé)岬氖盅刂囊乱o探入輕撫,低低道。
花容臉色漲紅,怒意難抑!
“不要碰我!我怕死就不會遇到你!”就不會來這樣的地方!
緋玉晗著魔般吻著她軟軟的脣瓣,手中的力度不受控制地加深,一步步的探入往下,花容臉色發(fā)白發(fā)青!
“緋玉晗!你別忘了你的桃夭!我不是她!不是她!你清醒一點(diǎn)!你不是要?dú)⑽覡?wèi)她報(bào)仇?你難道連仇人也要碰?”
緋玉晗眸子冷了冷,驀然加重了手裡的力度,花容疼的蜷縮,一片水色盈滿了細(xì)長的眸子,映出晶瑩的水汪。
“你這麼想死,本王就成全你!”緋玉晗眸色倏然冰冷,長袖揮掃,鋪天蓋地的火勢陡然升騰,噼啪之聲猶在耳畔。
火紅的衣袍迎著熱風(fēng)飄起,妖異的紅髮纏繞盤旋,緋玉晗看著滾滾的濃煙,轉(zhuǎn)身不去理會草叢之中的花容。
嗆鼻的煙火薰得花容無法呼吸,臉色青白,煙塵漫天,滾滾的火焰席捲整片大草原。
“咳咳咳咳咳!咳咳!”
陣陣的煙氣嗆人,距離太近,幾乎可以感覺到火焰灼人的溫度。花容望著被煙塵染成青灰的天空,眼睛被煙火薰得涌出眼淚。
即使死也不想是他燒死的。
火焰竄起,燒起了她周圍茂密的草叢,衣襬似乎是被燒焦了,有一股難聞的焦火氣息瀰漫。
好像上一世,也是火焰一點(diǎn)點(diǎn)的瀰漫上來,先是衣服,然後是她的手腳、頭髮……慢慢蔓延到身上,灼烈的疼痛席捲,是幾世都無法忘記的痛楚。
火焰漫天,眼睛裡只看到一片火紅,火焰的顏色……
炙熱的溫度燙得花容臉色呈現(xiàn)不正常的紅暈,火海之中,熱浪翻滾,掀起她如緞的墨發(fā),妖魅蠱惑。熾熱的溫度舐舔肌膚,手臂火辣辣的疼痛,死亡的氣息籠罩全身。
花容安靜地躺在火海之中,墨色的青絲髮尾燃起,焚滅的灰燼散發(fā)著濃郁的桃香。避不開,也逃不了。
濃郁的煙塵滯住了呼吸,眼前的意識有些模糊。
隱隱的,她便明白,再怎麼欺騙自己,也無法不承認(rèn),那個和子玉一模一樣的人,到底不是子玉……
漫天的火焰鋪天蓋地的燒上來了……
子玉!你快走!不要管我!求求你!求求你不要管我!
我從來就沒愛過你!我不許你上來!我不許!
夭夭,別怕……
你不要害怕,我會陪著你一起,不要怕。
什麼都不見了。真的是上一世的事情。
她不恨,因爲(wèi)不是子玉要燒死她,不是子玉。
草原上的火焰熾熱,來勢迅猛,金紅的火焰漫天,跳躍著永不停息的舞蹈。
“夭夭!夭夭你不會有事的!我不要你死!我不要你死!”
緋玉晗眸光赤紅,發(fā)瘋般撲在昏迷的花容身上,火紅的長袍比火焰更耀眼奪目,火舌舔舐,綻出妖豔的血色花朵。
子玉,聽說水蚺是最怕火的是不是?
嗯,夭夭問這個做什麼?
沒什麼,只是,如果以後夭夭不小心掉到火坑裡,子玉來救夭夭,豈不是比夭夭更要命?
水蚺,忌火。
草原的大火來去匆匆,攜勢而來,頹勢而逝。每年循環(huán)往復(fù),樂此不疲。
遼闊的大草原與深幽的大森林一樣,天氣多變。
陰雲(yún)密佈高空,傾盆大雨鋪天蓋地而下,熄滅了熊熊大火。
流淌的雨水沖刷黑色的地面,煙塵沒入土壤,孕育新的生命。
緋紅如血的赤色巨蚺盤踞草原之中,層層盤繞的蛇身之下,纖素的手臂垂落,露出一小節(jié)。露出觸目驚心的燒傷猙獰,巨蚺湖藍(lán)的眸子微縮,長信子小心翼翼的舔舐纖細(xì)的手臂。
巨蚺微微鬆了鬆纏繞的圈子,露出中央嬌小的身子,青絲繚繞散亂鋪撒,剔透的眉宇間透著嫵媚,赤裸的身子裹著火紅的長袍,歪斜著腦袋靠在水蚺的身上,安順柔魅,意識尚未清醒。
巨大的水蚺長信子探入半露的長袍之中,細(xì)細(xì)地撩舐她細(xì)膩的肌膚,檢查著每一寸是否被火灼傷。
所幸,只是被煙火嗆入肺中導(dǎo)致暫時性的窒息昏迷,手臂與小腿有部分灼傷,其他的地方都是完好的。
水蚺墨藍(lán)的眸子微垂,難掩精神萎靡,火是他的忌諱。
身子微晃,變成了半人半蛇的模樣,抱起昏迷的花容,撩起長袍一角替她擋著雨水,迎著傾盆大雨往涼花河游去。
西蜀酷熱,涼花河貫穿奇華大叢林,流向廣袤的草原。
奇特的氣候孕育了各類的妖獸奇珍。
緋玉晗所到之處,氣息濃郁,幾裡沒有妖類膽敢上前冒犯,一路游到?jīng)龌ê又小?
對於水蚺來說,如魚入水,水是他們的棲息之地,無論到何處,總是離水最近。
草原之火畢竟是普通的火焰,不是煉獄骨火,好在休整幾日總是無事。緋玉晗從水中鑽出,半靠在岸邊,抱起岸上紅衣裹體的花容摟到懷裡送到水裡。
長尾沿著細(xì)膩纖細(xì)的長腿層層纏繞而上,紅衣之下,瑩玉白皙剔透,豔若夭桃的容顏再不是那小小的只算得上清秀的少年郎,而是柔媚瑩透的少女。
百年修爲(wèi)爲(wèi)何能有這般?
緋玉晗摟起她,輕撫她細(xì)膩的背,自己是幾百年纔有形體,如今也是數(shù)千年纔到此得心應(yīng)手的境界,這世上修仙皆是如此,橫不過要成人這一關(guān)。
緋玉晗也不想去深究這個問題,摟緊花容貼著自己。所有人都說她就是夭夭,他不信,他不信自己第一次見到她就會情不自禁,不信自己會身體總是快意識一步去護(hù)她。
她不是自己認(rèn)識的夭夭,又好像是她,好像有什麼變了自己卻不知道。
“子玉……”花容下意識往緋玉晗懷裡蹭蹭,乖順恬靜。熟悉的氣息異常安心,緋玉晗陡然僵滯。
“子玉……不要丟下夭夭……”花容只感覺疼痛,哪裡很痛很痛,眼淚涌現(xiàn),怎麼也止不住。“夭夭再也不任性了……子玉,你不要丟下夭夭……”
花容渾身抽搐的厲害,抱緊緋玉晗的脖子,嗚咽難止。
緋玉晗渾身僵硬的難以動作,心中一陣揪痛。
她說過,子玉是她的夫君,已經(jīng)死了。
這般讓你傷心記掛,他也該是開心的。
他知道自己與她口中的子玉長的一樣,不然她不會出現(xiàn)在連雲(yún)谷,不會說是來尋找她夫君,她說她找了很久,怎麼找得到?
“子玉在這裡,夭夭乖……乖……”緋玉晗輕輕摟著花容,安心的聲音進(jìn)入了花容不安的心底,她似乎是聽到了,抽噎著便睡得沉了。
花容醒來時,基本是被疼醒的,小腿上好似在搓衣板上搓,掙扎一通也沒辦法擺脫,迷瞪著睜開眸子才突然意識到自己沒被燒死!猛然坐起身!
“是你?!”花容充滿敵意的看著緋玉晗,使勁抽腿,抽不出來。
緋玉晗摟著她纖長的腳,擡頭,狹長的眸子看了她一眼,轉(zhuǎn)眼好似沒看到,拿著綠色的糊狀草藥敷在她小腿上包緊,花容痛嘶一聲,沒有反抗。
“你怎麼突然怎麼好心?”花容不放心道。
“你好了本王才能繼續(xù)折磨你”緋玉晗輕捏她瓷玉冰涼的玉足,低聲強(qiáng)調(diào)。
花容挑眉,只當(dāng)沒聽到,見他又開始惡趣味,乘他不注意一腳蹬過去!又飛速抽回自己的腿!
“嘶!”花容低嘶一聲,小腿好似被刀子割了一刀。
“燒傷還有段時日才能好,你安心在此呆著,如果膽敢走出這裡……”緋玉晗狹眸盯著她目不轉(zhuǎn)睛,花容揪著被子,疼痛緩了緩,回頭看了他一眼,不明其意。
“你有本事就時時刻刻杵在這裡看著本小姐!”
“你如果敢跑出去,本王不介意立刻讓你變成我的女人!”
“你這個……”
“你想現(xiàn)在試試?”緋玉晗兀然欺身而上,紅衣覆蓋了嬌小的身子,危險(xiǎn)的看著她。“變成了本王的女人,你跑去哪兒都是我的!”
花容呼吸起伏,努力平復(fù)了內(nèi)心的翻覆才忍住了衝頂?shù)呐狻?
緋玉晗見她安靜了下來,垂眉,伸出修長的指尖將她凌亂的青絲往耳後挽了挽,溫柔道:“好好在此養(yǎng)傷,我會時常來看你”
人格分裂!
花容冷眸可以射出冰錐子,雙臂撐著軟綿的牀榻,犟著脖子惡狠狠的盯著緋玉晗。
緋玉晗挑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蜻蜓點(diǎn)水般吻了吻花容淡粉的脣,頗有些回味道:“果然味道不錯”
花容猛然回頭,擦了擦嘴脣,好像被豬啃了。
緋玉晗狹長的眸子一瞇,花容飛速往後退,警惕的看著他。
緋玉晗薄脣透出一絲笑意,轉(zhuǎn)身走了。
“要下來也可以,旁邊屏風(fēng)上有本王的衣服,不要跑出這座院子”
花容瞥了一眼旁邊清一色的緋衣,長睫輕覆,遮住了眸底的顏色。
緋玉晗走出內(nèi)殿,脣邊難掩欣悅。
他喜歡她穿著自己的衣服,身上全是自己的氣息,這種感覺的確不錯。
花容住的地方離連雲(yún)谷有一段距離,緋玉晗並不僅僅只呆在一個地方,如今倒有幾分金屋藏嬌之感。
花容一瘸一拐的出現(xiàn)在庭院外的桃林下時,兩名小侍女不知在哪裡出現(xiàn),立刻上前扶住她。
“夫人這邊坐”
“主子吩咐,夫人有什麼需要,儘管告訴奴婢”
花容眉頭蹙起。“我不是你們夫人,以後不要這麼叫,直接叫我花容便是”
“是……”
兩名小侍女對視一眼,念及主子說除了逃跑,其餘什麼都按照夫人的吩咐,思慮片刻便答應(yīng)了。
“花容姑娘可是要出去走走?奴婢扶您去”
花容點(diǎn)頭,由兩人扶著,坐在桃林下的石椅上。
滿苑的桃花盛放,這地方到處都是桃花,不必玉樓城,只是一季雪桃,這裡四季皆有桃花盛開的地方。
如今只有等自己腿好了纔有可能出去。一時服軟對她來說也算不得什麼。
花容擡起手腕,有些疑惑的看著手中的玉環(huán),光澤似乎黯淡了許多,上次緋玉晗說的是什麼意思?
夭夭,我怎麼能讓別人整日都能看到你呢?本王會吃醋……
而且,九尾也不再出現(xiàn),不然她也可以讓他出來幫忙去找人幫忙。如今變成自己一人徒自掙扎。
時間一日一日過去,花容的腿腳也好的差不多,她將緋玉晗的整個地方逛了好幾遍,都沒有找到出去的方法,唯一令她感到詫異的是這地方竟然有四季變化!
她原本以爲(wèi)是夏日,卻不想,來時已是秋日!她並不知爲(wèi)何自己感覺不到冷,如果不是殿外那片楓林落葉飄飛,紅楓似火,她簡直不敢相信西蜀也會有神奇的時候。
不過想想也沒什麼奇怪,既然是西蜀,有這樣的地方也沒什麼奇怪的。
她住的地方九曲萬壑如迷宮一般,怎麼也走不出去。住的地方水廊畫橋,連著涼花河,只是,她一直沒有找到哪裡是水道出入口。
這裡完全就與外界隔絕,偶爾在側(cè)院外的竹林外小室中聽到緋玉晗與其他妖怪說笑,不知道在說什麼吃人的話題,花容對妖孽一直保持距離,有妖怪來了就躲得遠(yuǎn)遠(yuǎn)的,也沒注意是怎麼回事。
“聽說緋兄金屋藏嬌,數(shù)千年不開葷,如今小娘子是無法承受熱情吧!哈哈!”
“可不是,我可是聽說養(yǎng)病養(yǎng)了一陣子,什麼時候赤蚺王也這般憐香惜玉了?”
“那位彤柔雌蚺等著赤蚺王日子不短,聽到這消息可不知該如何傷心”
幾人調(diào)侃的聲音傳來,花容正從庭院中央的湖中往回走,沒想到竟然遇到緋玉晗與三名男子與緋玉晗走在一起,迎面而來,花容尚未來得及轉(zhuǎn)頭,已經(jīng)被人發(fā)現(xiàn)。
“緋兄,這位小少年是何人?當(dāng)真是清秀可人”其中一名玄衣的男子上上下下打量著花容,估量著她的身份。
“良兄怎麼沒連小小的幻術(shù)都未曾認(rèn)出來?這不是一位小娘子?”玄衣男子身旁,一名青色錦服的男子鳳眸盯著花容,手中拿著一柄同色的精緻畫扇,銀色的流蘇漾起,花容眸子凝了凝,盯著這位的臉看了許久。
鳳鳴!
不是鳳鳴卻和鳳鳴長的有八九分相似!
那上挑的眉眼,莫名的又讓她想起那位不正經(jīng)的鳳肆!
該不會是……
“鳳兄果然是慧眼識人,在下道行有限,倒是不曾看出……”寡淡微啞的嗓音聽著有幾分熟悉,花容目光一轉(zhuǎn),臉色又變了變。
竟然是當(dāng)初自己與小羅、秦醉幾人在客棧遇到的那位擁有蛇靈玉的中年商人!
此時他看上去年輕許多,嗓音也變了許多,但是這模樣她卻不會弄錯。花容一時心中怪異,她記得當(dāng)時小羅說過,這位活了三百年,也就是說目前也有兩百歲,更重要的是,他不是人類嗎?她現(xiàn)在看到卻是蛇妖!而且明顯不是隻有兩百歲,兩千還差不離!
這是怎麼回事?
那位姓鳳一定與鳳鳴和鳳肆一定有什麼關(guān)聯(lián),只是鳳鳴都幾千歲,這位不太可能是他們的老爹,難道是兄弟?
她怎麼也沒聽鳳肆和鳳鳴說起這種事。
花容心思前後轉(zhuǎn)換了一百多年,看著這幾人看了許久,一直沒怎麼說話的緋玉晗臉色不好看,見她一直盯著別人,竟然完全無視了自己,冷道:“你又到處跑什麼?又要發(fā)揮你九尾狐的狐媚本事在本王面前招惹別人?”
花容回神,不是很待見他,冷諷道:“赤蚺王博學(xué)多識,眼明心亮,小女子既然狐媚,自然是要招三惹四才配的上您的誇讚”
她雖說的恭敬,面上卻沒多少恭敬,譏諷之意更是不客氣。清秀的少年臉龐在一羣妖孽中並不十分出彩,眉宇間卻透出明澈的晶瑩剔透來,是以鳳宸能一眼看出她的與衆(zhòng)不同來,並非看到她的模樣。
緋玉晗被她慪住,挑眉冷道:“怎麼?你的本事沒發(fā)揮出來?難道是本王沒有滿足你?”
花容一口氣起不來,差點(diǎn)被他慪死。一雙細(xì)長的眸子簡直可以殺死緋玉晗,他說這話根本就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