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的院子被籠罩在一片橘紅的光下,司徒曉打開門走出了屋,院子裡種滿了各種各樣的盆栽,司徒曉叫不出那些花的名字,但卻知道這些話能在這樣寒冷的季節開出這樣豔麗的顏色絕對不簡單。
身後的丫鬟也跟得很緊,司徒曉幾次藉口讓她們二人退開,但那兩個丫頭似乎根本沒打算離開她三尺之外的距離,司徒曉也索性作罷,反正在敵人的地盤上,無論她們跟不跟對於她都沒有兩樣。
就在司徒曉呆呆的看著這些好看的盆栽時,身後卻響起一聲佯裝的咳嗽聲。
身後的丫鬟連忙跪地叩頭,嘴裡叫著君上,另司徒曉大吃一驚的是這個看起來身份顯貴的君上居然是一個跟一頭豬般的肥胖男人。
此人正是扶桑國的君主桑步烈,他身穿一件鑲金的黃袍,矮胖的身體看起來像個一個圓圓的球,他臉上始終掛著一種欠揍的笑容,笑得連眼睛都瞇成了一條縫。
桑步烈咧著嘴笑,看著司徒曉朝跪在地上的丫鬟喊:“你們,都下去,本王要和姑娘聊一聊。”
兩個丫鬟連頭也不敢擡起來,便匆匆忙忙的離開了。
司徒曉實在不相信這樣的人會是扶桑王,但事實勝於雄辯,司徒曉再怎樣不信也不能改變這人便是扶桑王的現實。
困難者桑步烈胖墩墩的身材,司徒曉還是忍不住問:“你真是扶桑王?”
扶桑王一怔,繼而又發揮自以爲可以顛倒衆生的笑容,朝司徒曉走過來,“本王聽祭司說了,你就是南寧皇上的妃子。”頓了頓,桑步烈發出一個另司徒曉作嘔的笑容,繼而又尖酸的道:“有了祭司的幫助,南寧不日便可破,本王見你相貌貌美,想將你收在身邊做王妃,你意下如何?”
“啥?”司徒曉沒料到扶桑王會這樣直白的就說出了自己的想法,身爲一國之君,竟然做出這種齷齪之事,司徒曉打心底鄙夷他,在扶桑王步步逼近的前提下,司徒曉節節後退,擺手道:“扶桑王,我已是別人的妻子,這樣不好吧!”
“誒!”扶桑王倒沒什麼介意,幾步上前來拉住躲避的司徒曉,肥胖的手指將司徒曉的手包在手心,笑道:“本王並不介意,若是你肯,本王將你封爲王后,如何?”
“哈?哈哈!”司徒曉不知所措的笑笑,拼命的將手從扶桑王手中掙脫出來,誰瞎了眼纔會嫁給這樣的人。
“你笑什麼?”扶桑王收斂了笑容,胖乎乎的手指直直指著司徒曉的鼻尖,憤怒道:“你不同意,本王就殺了你。”
扶桑王翻臉如翻書,不如說成是像個孩子,心思讓人難以捉摸。
司徒曉沒料到扶桑王竟是這樣昏庸的人,一時不知該怎麼辦,卻在這時一個聲音不慍不怒,聞若風聲,飄在他們耳邊,“夜已深,君上來沁竹閣做什麼?”
扶桑王聞之一頓,眼中露出不好的感覺,司徒曉順著聲音望過去,朝著這邊走來,正是扶桑國國師微生顏,身後跟著剛剛離開的兩個丫鬟。
“呵呵,原來是國師。”扶桑王重展笑臉來,“國師深夜找本王可有何事啊?”
司徒曉默默的轉過頭,看著扶桑王,若是沒有看錯,扶桑王臉上分明帶足了幾分懼意,她心底暗自思量時,卻聽微生顏道:“臣已告訴過君上,沁竹閣住著很重要的人,君上怎不聽臣的勸告,自己一人跑來了?”
司徒曉越聽這話越覺得不妥,倒是扶桑王沒有覺得什麼不同,只是笑著問微生顏,“國師說得極是,本王看她生得天香國色,想納爲妃子,將來再封王后,國師意下如何?”
微生顏的眉頭霎時蹙起來,他用冷淡的目光看了看司徒曉,再轉到扶桑王身上,用近似警告的語氣對扶桑王道:“君上,臣不是說過這個人對我國很重要,你這樣做另臣很難辦。”微生顏眸光中泛著異樣的危險,另扶桑王不由自主的抖了抖,他訥訥的轉過頭看著司徒曉,似乎有些不捨得。
“微生顏你好大的膽子,竟敢用這樣的語氣和扶桑王說話?”此時不挑撥離間,司徒曉還等待何時,司徒曉相信就算扶桑王有些忌憚微生顏,但一國之君畢竟是一國之君,該有的威嚴總是有的。
“君上,你怎麼看待此事?”微生顏並不看扶桑王,只是用自信的目光看著司徒曉,直到看得司徒曉一陣心慌,才聽到扶桑王近似妥協的話,“國師爲本王好,此女子竟敢挑撥祭司和本王的關係,本王一定對她嚴懲不貸。”
“什麼?”司徒曉徹底對扶桑王喪失了信心,她目光震驚,難以置信的看著妥協的扶桑王,看來她的計劃還沒有實施便宣
告了終結。
扶桑王命人將司徒曉打入牢獄,卻被微生顏制止,“慢!”侍衛退了下去,在扶桑王困惑的眼神中微生顏對他道:“她是夜洛最寵幸的妃子,若用她作爲攻關的籌碼,我們會省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煩,君上覺得如何?”
“這……”扶桑王茫然的看了看司徒曉,當目光轉向微生顏時卻換上了一種近似諂媚的笑容,“國師說得如是,本王就造國師的話去辦。”
微生顏笑得狡黠,“已經很晚了,臣還有事要問她,來人,送君上回殿!”
扶桑王就這樣情不願心不甘的被兩名丫鬟送出了沁竹閣,司徒曉怎樣去想也不會想到扶桑國的君王竟是微生顏的傀儡。
司徒曉用嫌棄的目光看著微生顏,問:“你用幻術挾制了扶桑王,讓他成爲你的傀儡?”
微生顏卻不屑道:“傀儡?”繼而發出一聲冷笑,肅色道:“他還不配!”
微生顏在司徒曉心中生出不安時,一把拉住她的手,欺身靠近她,用近似呢喃的聲音道:“你可知道爲何我要這樣做?”
司徒曉朝身後不斷的仰身,卻無奈逃不過微生顏緊逼的步伐,她不知道微生顏問她的問題究竟是哪個,是他爲何要將扶桑王當做傀儡,還是他爲何要抓她,用她作爲攻關的籌碼?
“你知不知道,我一生的幸福都被你們毀了?”
微生顏的話略顯激動,司徒曉卻越聽越不明白,她吃力的仰著身子以便和微生顏保持一段距離,邊用不安的話問:“我不懂你說的話,我們認識嗎?”
“認識嗎?”微生顏的眼神忽然轉冷,他忽然用空著的手一把擰住司徒曉的下巴,一邊將她提在空中,“你不認識我,你害得我家破人亡,你既然不認識!”
司徒曉被微生顏懸在半空,忽覺渾身乏力,一股窒息感差些令她失去最後的意識。
“放開她!”
一襲白衣從高高的院牆躍入院內,微生顏站著不動,舉著空蕩蕩的手臉上帶起了滿足的笑容,“彥哥哥,你終於還是來了!”
司徒曉跌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她略顯痛苦的擡起頭,眼前,一張月牙形的面具在光中閃爍著幽冷的光華。
她忍不住脫口道:“風!”
風輕輕的點了點頭,卻聽微生顏冰冷略帶憤怒的調子響在耳邊,“風?哼!多年不見,沒想到你的身份比我還要引人注目?”
風一手將司徒曉拉在身後,“阿笙,你我的事與她無關。”
微生顏發出一陣瘋狂的笑聲,大聲朗朗道:“你終於肯叫我名字了,彥哥哥。”
風的手因慌亂而握成了拳頭,他憂傷的目光充滿憐惜的看著微生顏,柔聲道:“阿笙,兩軍交戰扶桑國並得不到半點好,你不能再執迷不悟,助紂爲虐了。”
“助紂爲虐?”微生顏笑得狷狂,“那十幾年前,你父王藉著祭天聯合南寧國滅我族人,那又是什麼呢?”微生顏眼中笑出了淚,仿似這一刻再沒有了昔日的威嚴與霸氣,他像個孩子般歇斯底里抽噎起來。
風聞之一抖,鼻子裡瑟瑟的一酸,“當年之事已過去了那麼多年,我父王與母后以及所有的親人都命喪黃泉,莫非這還不足以消除你心頭的恨麼?”
微生顏氣得近似咆哮,“這恨,怎樣消,我族人世世代代效忠晉國,卻到了最後都被枉死,你告訴我,這樣的恨該如何去消?”
風被問得說不出話來,他痛苦的目光靜靜的凝視著微生顏,司徒曉心驚膽戰的站在風身後,她雖聽不懂他們的對話,但其中的緣由似乎都因爲一次滅絕人寰的殺戮。
風悲傷的眼神帶著無力的滄桑感,他垂了垂頭,再默默的擡起頭看著微生顏,疲憊道:“阿笙,這一切都是我的錯,與任何人無關,等這次戰爭結束了,我就用我的性命去償還你族人的債,好麼?”聲音近似祈求。
司徒曉心中很是吃驚,速來目中無人,身手不凡,另所有人聞風喪膽的隱宗祭司風竟然用幾乎祈求的口吻對一個人說出來一番話來。
他們究竟是什麼關係?
司徒曉暗暗感到不安,風已和夜洛結成了聯盟,若是風這時做出什麼背叛夜洛的事,那對於夜洛是千般不利的。
“你在求我麼?”微生顏用悲憤的眼神看著風,風卻沒有作聲,直到微生顏步步靠近他,他臉上露出一絲勝利的笑容來,手指直直指著司徒曉,道:“是因爲她對不對?”
微生顏的咆哮另司徒曉瑟瑟一抖,她不懂微生顏話裡的意思,風卻如觸電般的跳了起來,“不
,不關她的事!”
“怎麼會不關?”微生顏雙眸氣得通紅,“彥哥哥,你不打算將面具拿下來讓她看看你的臉麼,你也不打算和她相認麼,你制定了那麼多年的計劃,真的要因爲她功敗垂成麼?”
風因微生顏的話微微的抖起來,他竟身體不穩的輕輕踉蹌,司徒曉一步從他身後站出來,看了看略微失神,有些驚慌的風,緊張的問微生顏,“微生顏你說什麼,你們和我到底有什麼關係,你們告訴我!”
“不要說……”
就在風從失神中回過神來,微生顏已先了一步將司徒曉脖子上的玉石搶了過來,“這是天下獨一無二的天之心,是我姐姐阿蠻爲了彥哥哥而煉製的。”
風大驚失色的看著司徒曉,難以相信,這樣重要的真相就在這一刻說出來,而他卻無力去阻止。
“你說什麼?”司徒曉看著被搶走的玉石,心中已經察覺到了一絲什麼異樣,卻又聽微生顏道:“後來晉國被滅,彥哥哥將玉石一分爲二,留了一半給你,好做以後的相認。”
司徒曉當場怔得目瞪口呆,微生顏的話令她頭腦裡嗡嗡作響,若是他的話是真的,那麼那一晚在宮中出現的人就是風!
然而,當風臉上的面具被微生顏的幻術解除後,司徒曉才覺得什麼是真正的絕望與無助。
“我潛伏在皇宮就是爲了打入南寧內部,毀掉南寧幾百年根基。”
司徒曉不知道眼前的人究竟是風還是風昕,就如同現在,風和風昕根本就是一個人,或者說是他們根本就不存在,存在她眼前的是……
“彥哥哥就是昔日晉國的王子,而你就是晉國的公主。”微生顏終是將真相坦然的展現在司徒曉的眼前,只覺得頭腦裡轟然一聲響,像是有什麼被炸開,司徒曉頭腦裡的思緒碎了一地。
“當年你還是嬰兒,南寧皇帝,也就是夜洛的父親設計毀了晉國,再有夜洛去繼承晉國的百年基業。”風昕滿臉憂傷的看著司徒曉,真相必然殘酷,但如此殘忍的將真相說出來,這樣的人是不是更加殘酷呢?
“娘娘!”風昕忽然抓住司徒曉的肩膀,將失神的司徒曉拉回了神,他用疼惜的般的目光對她道:“對不起,我騙了你,但我知道你對夜洛的感情,我也相信他對你必然是真心,不然他不會在聽到你被抓的時候氣火攻心,差些昏死過去。”
司徒曉一怔,緊張的看著風昕,用焦慮的嗓音問:“夜洛他有沒有事?”
風昕於心不忍的搖了搖頭。
“你們究竟在說什麼?”微生顏一把拉開風昕和司徒曉,朝他們吼道:“滅國之仇你們不報了麼,他害得你們家破人亡,這些債也都算了麼?”
司徒曉只覺得有千萬只蟲在啃噬著她的腦髓,她頭痛欲裂,狠狠將微生顏推開,大吼起來,“你的仇人不是夜洛,他早就死了,你爲何要將這一切算到他的頭上?”
微生顏豁然呆滯,他看著激動不已的司徒曉,就連風昕都因司徒曉的話感到錯愕,微生顏鬆開風昕,渾身的長袍如同被風吹開了般,在空中烈烈飛舞起來,“是,不是他,那就是因爲你,要不是你的父王,我不會東躲西藏,更加失去阿蠻姐姐和族人,我要你償命!”
“住手!”
在微生顏的指尖再次靠近司徒曉的脖子時,風昕先了一步抓住微生顏的手,“阿笙!”他肅然的看著微生顏,一字字道:“他也是我父王!”
手,慢慢的鬆開,微生顏苦不堪言的看著風昕,垂下的手中那一片若隱若現的白光竟令他手掌用力到痙攣。
“娘娘!”風昕將司徒曉護起來,確保她平安無事,再轉頭看著微生顏,憂心忡忡的道:“阿笙,你我情同手足,你該瞭解我,我不能失去你們,這個世上,也只有你們才能讓我擁有活下去的力量。”默了默,風昕看著微生顏明滅不定的目光,心疼的道:“阿笙,不要讓心中的仇恨那麼深,看見你時我便想到了那年的自己,你要記著,這個世上可以讓你活下來的不只有仇恨,還有愛。”
“走!”微生顏近似嘶吼的聲音震徹整片天空,“不要讓我再看見你們,不然我會……”掌心的白光凌空一擊,那一瞬,像是一片天空都被這道力量震得微微動盪。
風昕攬過司徒曉靜靜躍出了院牆,如風般迅捷寂寞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扶桑國的國界。
黑暗中,一雙凌厲的眸子靜靜望著天空那一片流動的氣流,慢慢浮現出了一絲危險的笑容。
黑夜化作了一隻兇惡的獸,盤旋著,直到將它的獵物吞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