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蘇凡尷尬地笑了下。

“你別這么說，你做設(shè)計師那么出色，我才是很羨慕你呢！我自己就做不來——”方希悠道。

可是，她的話還沒說完，曾泉就起身了。

兩個女人看著他。

“我有事出去一下。”他說道，就往門口走了。

方希悠的手，不禁微微捏了下。

“這個人真是，總是這樣沒勁！”蘇凡望著曾泉的背影，道。

方希悠苦笑了下，道：“不好意思，迦因，我有些事要找阿泉——”

“沒事沒事，你去吧，嫂子！他難得回來一趟，”蘇凡說著，湊近方希悠，低聲道，“好好教訓(xùn)他！”

方曉悠笑了，起身離開。

望著方希悠的背影，蘇凡長長地呼出一口氣。

人和人之間的差距，或許真的不是可以輕易就縮小的，即便是一家人，即便和方希悠在一個屋檐下生活，她也絕對趕不上方希悠的。

面對如此優(yōu)秀的嫂子，蘇凡的心里，也是復(fù)雜了起來。

她放棄了自己的專業(yè)——現(xiàn)在不可能說再去從事專業(yè)的工作了——可是，她也有自己的事業(yè)，那就是作為設(shè)計師。她現(xiàn)在只想認(rèn)真做好這一件事，獨立，成功，作為一個優(yōu)秀的女人站在霍漱清的身邊。

可是，這一切美好的想象，都要有一個基礎(chǔ)，那就是她要回去念清，這是第一步。回去念清面對自己的員工，和大家開始一起努力。

回去，回去榕城，她一定要回去！

那么，她就要打敗自己的噩夢，打敗劉書雅留給她的陰影，她，要打敗劉書雅。

她很清楚，雖然劉書雅身體已經(jīng)死了，可是只有她自己才知道這半年來，劉書雅時時刻刻伴隨著她，就在她的左右，就在她的意識里，讓她恐懼讓她害怕。而她不能害怕，她越是害怕，劉書雅就越是陰魂不散。既然劉書雅飲彈自盡，她就要讓劉書雅徹底死了，從她的意識里死了，不能再讓她成為劉書雅活著的載體。

死，就要死透，就要死徹底，不是嗎？

面對傷害自己的人，就該這樣，不是嗎？

蘇凡這么想的時候，突然被自己嚇了一跳。

曾泉說她變了，她好像是真的變了，如果是過去的她，一定不會這樣想，一定不會有這種“你既然死了，我就要讓你死透”的想法。

人都會變的，不是嗎？死過一次的人了，還會像過去那么看待世界嗎？

死亡，會教會人很多的東西，珍惜身邊的美好和真愛，痛恨那些帶給自己傷害的人和事，死亡，或許真的是重生的一種方式！

她是獲得了重生，因為她有霍漱清，有霍漱清的愛，可是，別人呢？

看起來活著的，不一定真的活著。

方希悠追上了曾泉，追著他到了他們的院子，他們的房間。

“阿泉，你怎么了？”她去拉他的手，問道。

曾泉坐在沙發(fā)上，依舊斜倚著。

“你，是不是在生氣？”她小心地問，坐在他身邊。

“我為什么要生氣？你的人生，沒有人比你更有權(quán)利做主。”曾泉道。

“那件事，我也是想了很久，夫人說她需要一個人幫她，沒有人比我更合適——”方希悠道。

“是啊，沒有人比你更合適！”曾泉嘆道。

“阿泉，對不起，我應(yīng)該先和你商量一下再決定，可是，我覺得去夫人身邊工作的話，對我自己也會有提高，我可以學(xué)到更多東西——”方希悠道。

“你不用和我說對不起，”曾泉坐正身體，雙肘支在膝蓋上，十指交叉著。

他苦笑了下，道，“其實，這幾年，我們結(jié)婚以來，我覺得，有點，其實，你不用什么都圍著我轉(zhuǎn)，我知道，你應(yīng)該去追求你的夢想，你是個很優(yōu)秀的人，把你限制在這個家里，對你傷害是什么，我很清楚——”

“阿泉——”方希悠的手覆蓋在他的手上，曾泉卻輕輕推開了。

“請你聽我說完。”曾泉看著她，道。

方希悠靜靜望著他，可是她的心里也是很不安，她知道他有權(quán)利責(zé)怪她，怪她為什么不和他商量一下，從今天聽到他回來卻沒有提前給她打電話，從她今天踏進(jìn)曾家院子開始，她就做好了心理準(zhǔn)備。

“希悠，你覺得，婚姻是什么？對于你來說，婚姻是什么？”他問。

婚姻，是什么？

就在這時，蘇凡還坐在客廳吃西瓜，羅文茵就進(jìn)來了，她的秘書孫小姐跟著她，給她提著包。

“媽，孫小姐，來吃西瓜。”蘇凡道。

“太冰了吧？”羅文茵道。

“這么熱的天，吃冰西瓜不是正好嗎？”蘇凡說著，給孫小姐遞了一塊。

“你去看徐醫(yī)生了？”羅文茵卻還是讓仆人給自己泡了一杯茶，問女兒道。

“嗯，剛回來。哦，我哥和我嫂子也回來了，他們剛出去。”蘇凡道。

“阿泉回來了？”羅文茵道，“也沒提前說——希悠呢？”

“她好像和我哥有事要談。”蘇凡道。

羅文茵點點頭，道：“可能是要說她的事吧！”

蘇凡不解，看著母親。

這些日子她一直在自己家住著，偶爾過來父母這邊，今天是因為看了醫(yī)生，就過來看看母親怎樣，因此也不懂母親說的是什么事。

“我嫂子？怎么了？”蘇凡問。

“我也是剛剛才知道的，剛才和江大姐參加了一個活動，她和我說，希悠已經(jīng)答應(yīng)了去給夫人做秘書，也就是這幾天的事。我想，她可能是要和阿泉說這事兒吧！不過，呃，這么大的事兒，他們可能早就商量過了吧，可能就是別的事兒了。”羅文茵道。

“給夫人做秘書？”蘇凡睜大雙眼，簡直不敢相信。

給第一夫人做秘書，這是比給首長去做臨時的日語翻譯更讓蘇凡意外的事了。

羅文茵點頭，道：“是啊，前陣子她不是去那邊兒臨時做了下翻譯嘛，好像就是那件事吧。不過，夫人老早就看上希悠了，跟我們說希悠怎么怎么好，喜歡的不行。這次去做秘書，應(yīng)該是早就有消息的。希悠外語又好，待人接物啊，出席外交場合都是比普通人要穩(wěn)重熟稔，而且，她從小就在首長家里玩，首長和夫人都很喜歡她，讓她去，也是沒什么奇怪的。畢竟現(xiàn)在夫人的外交活動越來越頻繁，需要一個像希悠那樣有經(jīng)驗又信得過的人過去。”

蘇凡的心里，此刻簡直把方希悠當(dāng)做了女神，完全的女神啊！

“我們希悠啊，還真是了不起呢！”羅文茵微笑著說。

是啊，希悠，真是了不起！

蘇凡也承認(rèn)母親說的。

有那么優(yōu)秀的一位嫂子，蘇凡更加覺得自己無地自容了。

人啊，終究是要努力的，不管在什么時候，不管是結(jié)婚前還是結(jié)婚后。如果自己不努力，遲早會和身邊的人拉開差距。到時候，不說是身邊的伴侶會覺得和你沒有共同語言，就連自己都會覺得站在那個人的身邊很難堪。夫妻之間，如果沒有共同語言，還怎么談及靈魂交流？如果不能有靈魂交流，怎么做到一生一世相愛？難道要用婚姻的責(zé)任去纏住那個人嗎？如果真的走到那一步，還有什么必要結(jié)婚？不如分開好了。

婚姻，就是要讓兩個人都覺得幸福，讓兩個人都覺得和對方在一起是最幸福美好的事，而不是單方面從婚姻中獲取好處！

聽到曾泉這么問，方希悠怔住了。

婚姻是什么？她沒有想過，或者說，她想過，她認(rèn)為婚姻就是和自己最愛的人在一起，這就足夠了。而她從小到大愛的人，只有曾泉一個人，不管身邊別的異性再怎么優(yōu)秀出眾，她的眼里，只有曾泉！

嫁給自己最愛的人，和他共度一生，這不就是婚姻嗎？

她不語。

“或許，我不該這么說，不該干涉你自由選擇的權(quán)利。可是，”他說著，看著方希悠，“我希望有關(guān)你的事，是你親口和我說，即便我不是第一個知道的人，也希望是你親口告訴我，而不是別人轉(zhuǎn)述給我，不是別人來跟我恭喜的時候我才知道。”

說著，曾泉起身。

“你干什么去？”方希悠問。

“出去走走。”他說。

她想要站起身，想要拉住他的手，可是，她終究還是沒有動，看著他走了出去，看著他離開。

方希悠閉上眼睛。

是她錯了嗎？

她——

蘇凡來的時候，曾泉已經(jīng)走了，她敲門，發(fā)現(xiàn)方希悠一個人坐在沙發(fā)上，一動不動。

“嫂子，你怎么了？”蘇凡忙過去問。

方希悠搖頭。

“我哥呢？”她問，看著方希悠那難過的眼神，“是不是他惹你了？”

“沒有。”方希悠道。

可是，不管是眼神還是聲音，都是那么的悲傷。

要說沒事，誰都不信。

可是，畢竟是自己的兄嫂，蘇凡和曾泉關(guān)系那么好，她又那么崇拜方希悠，怎么忍心看著兩個人鬧誤會？

“我哥，他其實就是有時候有點嘴巴上不著調(diào)，說一些有的沒的，可是，他的心里，他真的是很好，他——”蘇凡忙解釋。

方希悠看著蘇凡，見蘇凡這樣為曾泉幫腔，一時之間，她有點分不清眼前這是自己的小姑子，還是，情敵！

情敵？自己的小姑子是情敵？世上，恐怕沒有比這更可笑更悲催的事了吧！

她想笑，卻又笑不出來，想哭，也哭不出來。

他說，婚姻是什么？她想問他，你的妹妹，在你眼里到底是妹妹，還是你愛的人？

可是，她問不出來，不管多少次，她都問不出來。

蘇凡昏迷的時候，她看著曾泉坐在蘇凡的病床邊，一個小時又一個小時靜靜坐著，那悲傷的眼神，如同尖刀一般刻在她的心上。蘇凡昏迷了半年，她幾乎沒有在曾泉臉上看見過笑容，除了面對著念卿，曾泉會發(fā)自內(nèi)心的笑，其他所有的，即便是他在笑，也只不過是應(yīng)付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