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以為自己所做的是正確的,是必須要做的,可現在——
他們在兩個不同的角度旋轉著,他們的世界的中心并不是重合的,她的中心是她的家庭,她的漱清哥。而他的中心,是她!
佛家有句謁語,“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若離于愛者,無憂亦無怖”。愛,就是讓人心變得煩亂的唯一理由!而他的心,真的是,亂極了。
“小飛叔叔,我們走吧!”念卿的聲音,打破了安靜,這巨大的幾乎要把他吞噬的安靜。
“好了,我們走吧!”覃逸飛愣了下,好像是看清了來的人就是那個小小的念卿,便對她笑了下,起身。
“覃總,麻煩您了。”孫敏珺禮貌地說。
“不客氣。那我就帶念念過去了——”說著,覃逸飛突然想起一件事,對念卿道,“念念,你稍微在這里等一下小飛叔叔,小飛叔叔和孫小姐說句話。”
念卿很乖地點頭,覃逸飛便和孫敏珺走到客廳的廂房。
“覃總,您有什么吩咐?”孫敏珺禮貌地微笑著,問。
“誰讓你跟著我哥去回疆的?”覃逸飛直接問。
孫敏珺似乎沒有覺得意外,便說:“夫人說霍夫人身體不好,霍書記在那邊工作太忙,需要人照顧。”
覃逸飛的嘴巴張了下,卻沒有說出來,只說:“那,辛苦你了!”
“都是我該做的,覃總!”孫敏珺道。
覃逸飛點點頭,走進了客廳。
他還有什么可說的呢?
一切都是安排好了的,不管是蘇凡,還是他,大家都只要接受就好了。
可是,就在孫敏珺轉身跟著他走出來的時候,聽見他問了句——
“雪初,她怎么了?”
孫敏珺抬頭,看著的是覃逸飛的背影。
覃逸飛對蘇凡的感情,她是很清楚的,現在,蘇凡的情形很不妙,怎么能讓覃逸飛知道呢?要是讓他知道了,不就更亂了嗎?
可是,這是上司的家事,她不能亂說,不管是隱瞞覃逸飛,還是和覃逸飛實話實說,這個主都不是她孫敏珺可以做的。
“覃總,這件事,您還是和霍書記談吧!”孫敏珺道。
覃逸飛怎么會聽不出孫敏珺的意思?
孫敏珺是個聰明人,不會做任何出格的事,真是,聰明到了極點。多一句話都不說,而且,絕對不會瞎說。
滴水不漏!
覃逸飛無奈地笑了下,嘆了口氣,就離開了。
“小飛叔叔,我們走嗎?”念卿跑了過來,拉住覃逸飛的手,仰起頭問。
“嗯,我們走吧!”覃逸飛道。
“我馬上就去備車——”孫敏珺忙說。
“不用了,我們走過去。”覃逸飛對念卿道,“念念,要不要跟著小飛叔叔走去覃爺爺家?”
“好啊好啊,我們走過去!”念卿笑著道。
孫敏珺看著覃逸飛和念卿大手拉小手,一大一小兩個背影離開曾家,長長地呼出一口氣。
估摸著他們已經離開了胡同,孫敏珺趕緊上了車,前往醫院。
夫人接到電話立刻走了,肯定是蘇凡出了事。
而覃逸飛和念卿,一路說說笑笑,當然是念卿說著笑著,覃逸飛只是聽著,附和幾句,念卿很開心,好像根本沒有覺得父親離開或者母親生病對她有什么影響,似乎她已經完全適應了沒有父母在身邊的生活。
到了覃家,警衛報告說“首長在等著您”,覃逸飛就和念卿一起走去了后院父親的書房。
“晚飯好像還沒好,要不要我們先吃點什么?”覃逸飛問念卿。
“我不餓。”念卿搖頭道。
覃逸飛笑了,牽著她的手一直來到了覃春明的書房。
門推開的時候,覃春明正在書房的里間和女兒通話,覃逸秋把蘇凡的情況告訴了他,覃春明陷入了沉默。
“逸飛來了?首長正在打電話。”父親的秘書見狀,趕緊對覃逸飛說。
“哦,那我們,等一下好了。”覃逸飛道,又對念卿說,“想不想找本書看?覃爺爺有很多書。就是不知道有沒有你喜歡的。”
“你把手機給我玩一下就好了。”念卿道。
“不行,小孩子要少玩一點手機,要不然眼睛近視了就不美了。我們的念念是最漂亮的女孩,怎么能戴眼鏡呢?”覃逸飛道。
念卿笑著,就去書架上找書了。
見父親不出來,覃逸飛就走進了里間,父親的秘書便給念卿拿了本書,念卿翻著看著。
“爸,怎么了?”覃逸飛問父親道。
“哦,你回來了?”父親看了他一眼,把眼鏡取下來,把電話也放了,道,“晚飯很快就好了,咱們聊一會兒——”
“念念過來了。”覃逸飛道。
覃春明一聽,趕緊起身走了出去,叫了念卿一聲,念卿立刻放下書,跑到覃春明面前,甜甜地叫了聲“覃爺爺”。
“我們的小美女,啊,又長高了啊!聽說你今天下午在大劇院演出?”覃春明彎著腰,面帶笑容,對念卿道。
“是啊,姥姥和姥爺去看了,我爸爸媽媽都沒有去。”念卿道。
“爸爸媽媽都有事嘛,爺爺找機會好好批評他們,真是不像話的父母。”覃春明微笑道。
念卿卻搖頭,道:“沒關系啦!姥姥姥爺去也是一樣的。”
這么懂事的孩子,讓覃春明看著,心里不禁一涼。
“爺爺,我來您家里吃飯,沒有問題吧?”念卿笑著問。
“當然沒問題了,我們家的門,永遠向念卿敞開!你什么時候想來,就什么時候來!”覃春明輕輕撫摸著念卿的頭,微笑道。
這時,門上傳來了敲門聲,秘書趕緊去開門了,進來的是覃逸秋的女兒嬈嬈!
“嬈嬈姐姐!”念卿跑了過去。
“你爸爸呢?”覃春明問外孫女。
“爸爸去醫院找媽媽了,剛過去。”嬈嬈拉著念卿的手,對姥爺道,又問候了一聲覃逸飛,“舅舅什么時候回來的?”
“我剛回來一會兒。”覃逸飛道。
姐夫去醫院找姐姐了?姐姐,和雪初在一起——
覃逸飛想問,卻沒說出口。
覃春明看了兒子一眼,對外孫女道:“嬈嬈,你帶著妹妹先去你的房間玩,等會兒飯好了叫你們。”
“好的,姥爺,我聽說妹妹來了,就趕緊過來的。”嬈嬈笑著說,拉著念卿的手,“走,我那邊有好玩的。”
說著,兩個女孩就跑了出去。
“念念小心——”覃逸飛見她們兩個跑的很快,生怕念卿摔倒,趕緊喊了一聲。
“沒事的,舅舅,別擔心!”嬈嬈喊了一聲,拉著念卿越跑越遠。
父親看著覃逸飛那擔憂的神情,道:“你進來,我和你有話說。”
秘書主動離開,關上了門。
書房里,剩下了覃家父子。
“你的事情忙完了?”父親問。
“沒有。”覃逸飛坐在沙發上,道。
“你還要繼續嗎?”父親問。
“我準備去福建云南看看——”覃逸飛道。
“你覺得你做的這一切,是她想要的嗎?”父親打斷他的話,問道。
覃逸飛不語,閉上眼睛。
“漱清要去回疆了,迦因身體不好,得去休養一陣子——”父親道。
“所以你們才派了一個孫敏珺過去跟著他,是嗎?”覃逸飛道。
父親看著他。
覃逸飛苦笑了,道:“是啊,我哥很忙,需要有人照顧,男秘書不如女人細心,孫敏珺在文姨身邊多年,是一個得力的助手,又是自己人,什么都可以放心交給她去做,是不是?”
“難道不對嗎?”父親反問道。
“是啊,對,很對,你們的決定都很對。我哥很重要,所以必須照顧好他,保證他的需求。可是,雪初呢?你們誰在意過她的感受?你們派個年輕女人代替她去照顧她的丈夫,她該怎么想,該怎么看待她自己?你們這樣決定之前,征求過她的意見嗎?沒有,是不是?你們覺得她的身體不好,不能勝任照顧我哥的工作,所以你們理所當然替她做主。”覃逸飛道。
“你也知道她有丈夫?”父親道。
覃逸飛苦笑了下,道:“是啊,我知道,可是,我們好像所有人明明知道這一點,卻總是忘記。都替她做主,我們都以為我們是為了她好,可是,我們,”他說不下去了,心頭一陣抽痛,見父親看著自己,便接著說,“我們都在傷害她,我們,剝奪了她做選擇的權利,恰恰用的是愛她的名義。”
是啊,用愛她的名義做了傷害她的事。覃逸飛也意識到自己就是這樣,自己正是這樣!
父親看著他,道:“那么你呢?你還要繼續下去嗎?”
“我不知道,或許,我這么做,就是一個錯誤。我所做的,不是為了她,而是為了我自己,我卻告訴自己這都是為了她,其實,只是為了我自己,讓我可以,可以擺脫對她的執念,只是,為了我自己,而不是為了她。”覃逸飛說著,心頭一絲絲抽著痛。
父親坐在他身邊,輕輕拍拍他的背,道:“那就放開吧,徹底放手,不要再去想她了。要是不知道你想做什么,就去旅行一陣子,換個環境,等你想清楚了,就回來。”
“我以前也這么做過,可是——”覃逸飛苦笑著嘆了口氣,“可是,我依舊是今天這個樣子。”
父親嘆了口氣,沒說話。
“她,怎么了?能告訴我嗎?她怎么又住院了?爸,告訴我吧,好嗎?”覃逸飛望著父親,懇求道。
父親無法和他對視,轉過頭,起身了。
“我想要放下她,我想要忘記她,可是,如果,如果她一直是這樣的痛苦和無助,我又怎么放得開手?我怎么能做到?”覃逸飛起身,盯著父親,大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