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說什么直接說！”司御天不耐煩，但他的不耐煩卻沒有體現在他的面色上。一如既往的冷淡，即便是他的母親也不能讓他動容分毫。

陶欣手里捏著一方手帕，說：“若是你被過繼給司亦君，你能否常常來看看我？”

司御天真的不想開嘲諷，可陶欣現在的腦子還真是越來越不中用了。連委婉一點的話都不會說，這么直接，恐怕對方的腦子都用在了司全勝身上了吧？司御天更加不明白，他對她的厭惡已經這么明顯了，明顯到差不多擺在面上了。司御天能夠保證司家宅邸的其他人肯定都看出來，怎么這個陶欣就沒有看出來？每一次他們兩個不歡而散以后，過一段時間以后，陶欣都能夠當做沒事人一樣再來找他。

司御天說：“司亦君過繼的人選還沒有確定，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那條尚未被證實的消息的。”

“真的？”陶欣圓潤的眼眸在司御天的臉上轉了轉，可司御天依舊是一副冷臉的模樣。陶欣完全看不出司御天的心思和情緒，想了想，陶欣覺得她一定要找到一個突破口。不然，全勝交給她那么多事，沒一件完成的還真說不過去。可是……

司御天對她這個母親的厭惡，陶欣會看不出來？不，當然不！但是陶欣覺得，她懷胎十月，將他給生下來，還含辛茹苦地將他養大了。生恩、養恩，司御天欠她的可多了去了，這種情況下，司御天就是再怎么厭惡她，也依舊會聽她的話，按照她的吩咐去做事，過去不就是這樣的嗎？

陶欣選擇性地遺忘了，司御天給她做的不過是可有可無的小事，真正的大事司御天一件都沒有幫她做！甚至平時母子間的“會晤”也是陶欣她三催四請的，完全沒有一次是司御天主動上門的。

司御天點頭，然后房間再次安靜下來。又略略坐了一會兒，司御天就直接離開了。有這心思陪著陶欣，還不如和莫雨笙繼續黏糊一下呢！

在司御天轉身就走的時候，陶欣突然開口了：“御天，你還記不記得……莫雨笙？”

在陶欣說出莫雨笙的名字的時候，司御天的臉色可怖的嚇人，仿佛擇人而嗜的猛獸。司御天沒有回頭，他怕他會一個不小心露出了心緒。司御天只聽見自己冷淡漠然的聲音：“莫雨笙？他是誰？”

陶欣喃喃說道：“是嗎？當初你和他玩得最好了，怎么五年的時間就……”

司御天感覺現在他已經分裂成了兩個個體，內心的理智崩潰，正在對著外表光鮮，內里腐朽的陶欣咆哮怒吼。另一個則是冷靜的個體，甚至連手都是淡淡地垂在身側。“你還有事嗎？沒事我就走了。”

陶欣似乎肯定了司御天將莫雨笙給忘記了，也就淡淡地同意了司御天的離開。嗯哼，司全勝讓她找出司御天的弱點，陶欣十分自負地認為這個弱點必定是她。當她這么說的會后，司全勝只是笑了笑沒說話，依舊讓她繼續來試探。

陶欣在司御天來之前想了許久許久，從司御天出生以后想到如今司御天二十二歲為止。她的戲份不就是最多嗎？那她不是最重要的嗎？

嗯……不對，除了她這個做母親的，戲份最多的好像就是莫家的那個小子了。畢竟當時司御天是作為那個莫家小少爺的伴讀的，說起伴讀，陶欣就恨得牙癢癢。司御天的父親是司全勝，身份那么貴重，怎么能夠給一個窮鄉僻壤的土財主的兒子做伴讀？要不是當時他們的條件真的糟糕透了，而她也必須保證司御天的受教育條件。司全勝說過他一定會光明正大地帶他們母子兩回司家，那么她的兒子也不能落得個流氓混混的地步不是？那樣她會沒臉去見司全勝的！

所以，陶欣也就咬著牙讓司御天去給莫家的兒子做伴讀！在后來她探視司御天的時候，有些安慰地想，看來她的這個決定還沒有錯！s市的光華高中可不是誰都能上的！嗯哼，要不是司御天進了光華高中，她才不會這么輕易就折辱了司全勝兒子的莫家呢！

回歸正題，x市土財主莫家的兒子叫什么來著？是莫……雨笙？嗯，應該是這個名字。

陶欣根本不認為折辱過司御天的莫雨笙會被司御天給放在心上，想想那個時候司御天是做什么來著？給莫雨笙煮飯、布菜、切割牛排、倒橙汁，這些根本就是下人做的事！這不，詢問過后，司御天連莫雨笙是誰都給忘記了。那莫……雨笙又怎么會是司御天心里最重要的人？

陶欣也明白司全勝為什么要想知道司御天心中最重要的人，應該就是為了司亦君那事兒吧？若是被過繼的人真的是司御天的話，那司御天就擁有一個價值不下千億的集團。司全勝為了進一步掌控那個龐大的集團，也為了能夠徹底將錢袋子給捏得死死的，他必須要保證下一任的繼承人被他捏在手里。而繼承人的軟肋也就是最好的下手對象。

算來算去，司御天被選為繼承人的可能性還是挺大的……

陶欣有些自豪地想，哈哈，若真是這樣也不錯，至少司全勝會對她更加重視一點。

…………

司御天走出陶欣的房間，依舊是一副冷淡毫無波瀾的模樣，并不是他不想發泄心中的怒火，而是司御天感覺到投注在身上的視線。司御天兒時能夠根據每個人表現出來的氣場而確定對方的身份，一如當初他能夠斷定那三個身穿警服的人是小混混而非警--察一樣。他如今的境界更加高了，他能夠敏銳地感覺到投射在他身上的視線。也正是因為如此，他才能夠在有母親還不如沒有的情況下，成功地渡過一個又一個的危機。

司御天的腳步沒有一絲一毫的凌亂，一如來陶欣住處時的步伐和速度。走到一半的時候，司御天就接到司家管家的通知——司亦君來了正廳，讓他們這些繼承人候選者去正廳招呼。

司御天冷淡點頭，然后就越過了管家往正廳而去。

司家管家完全沒有在意司御天的冷靜，而是恭敬一鞠躬。然后就往下一個少爺而去，下一個通知的對象正是司御云。不同于司御天的冷淡，司御云則是嘴巴抹了蜜一般的菡司家管家：“管家爺爺，你來有什么事嗎？”

司家管家沒有因為司御云的稱呼而有任何態度上的改變，依舊恭敬。司家管家微微一躬身，然后說道：“云少爺，司亦君現在正在正廳，老爺讓我來請少爺們去見見司亦君。”

司御云眼睛轉了轉，說：“是嗎？那通知哥哥弟弟們了嗎？”

司家管家說：“已經通知了八少爺、寒少爺和天少爺，正準備去通知青少爺。”這個八少爺是指司家正兒八經的嫡系少爺司御龍，而寒少爺則是投身軍隊，現在已經拿到校級軍銜的司御寒，在僅存的所有私生子中，也就司御寒的歲數最大，比司御天還要搭上兩歲。而天少爺就是司御天，青少爺則是那位癡迷于化學的司家私生子。這一位年紀倒是最小的，比司御云還要再小上三個月。

司家管家這個順序安排得極好，對比古時的嫡庶，盡管司御龍的歲數是最小的，但他的地位卻是最高的。所以司家管家第一個通知他，至于剩下的庶子們，則是按照序齒來通知。即便司全勝在交代的時候司御云就在那附近，司家管家也會先通知了司御龍司御寒、司御天以后才來通知司御云，最后才是司御青。

司御云和司家管家寒暄了兩句，也就立刻趕去正廳。他不過是小了司御天三個月，每一次有事情通知的時候，卻總是要慢一步。希望這個時候司御天能夠繼續保持他的冷臉……

司家管家在司御云匆匆離開的時候，便轉向了下一個“庶子”司御青。

司御青在接到消息的時候，有些迷茫地抬頭。司家管家耐心地重復第二遍，司御青才反應過來了。司御青脫下身上的防護服，整理了一下自己，才跟著司家管家去正廳。

司御云匆匆趕到正廳門口以后，立刻停了下來，平靜一下呼吸。對著光可鑒人的大理石柱照了照自己，確定看上去十分的從容溫和，司御云才揚起笑容踏進了正廳。

司御云一進正廳，第一眼看到的不是坐在正位上的司全勝，也不是坐在司全勝身邊一臉乖巧的司御龍，而是側對著他的一個中年男人。

司御云視線才停頓下來，那個中年男人便立刻轉過頭來。司御云對上那個中年男人的視線，便心中一悸，好利的一雙眼睛。

司御云有些狼狽地移開視線，他想也知道這一位便是司亦君了。司御云也明白他應該挺住，和司亦君對視的。這樣有利于在司亦君心中增加他的份量，可是對上那雙眼睛，司御云有些堅持不住。那雙黑黝黝的眼睛……即便如今沒有和對方對視，司御云也能夠感覺到對方放在他身上的視線，仿佛一把把銳利的小刀子在刮著他的皮膚和血肉。

好在，司亦君沒一會兒就將視線給移開了。

司全勝看見司御云進來了，就對司御云說：“御云，這位是司亦君叔公，還不叫人？”

司御云乖乖地走到司亦君面前，乖乖叫了一聲：“叔公。”

司亦君沒有多話，淡淡地點頭。然后司御云就十分知機地在司御天的身邊坐了下來。

坐在了司亦君的對面，司御云感覺氣氛更加凝重了。司亦君不愧是接受過繼承人教育的人，即便不說話，他的存在感依舊不容小覷。即使是做了家主二十多年的司全勝的氣場也依舊沒有司亦君的來得強大和懾人。

沒過一會兒，司御青也走了進來。司御云偷偷觀察了一下，司御青似乎天生遲鈍，完全沒有他剛才的狼狽模樣。他和司亦君對視了近一分鐘，才上前來打招呼。

司御云咬牙，果然，他剛才就應該再堅持一會兒才對！

猛然間，司御云想起比他先到的司御寒和司御天。不知道……他們的情形如何？

司御云的視線又轉向了身邊的司御天，眼角一瞥，司御天眼觀鼻，鼻觀心，依舊八風不動。司御云一時間不清楚對方心里如何想，而司御寒同樣是一副冷臉。但司御天的冷臉是偏向冷酷的，而司御寒的冷臉卻偏于正氣凜然，或許是司御寒在軍隊中呆得久了？

沒能察覺出什么敵情來，司御云也就學著司御天的模樣不諳神色。

司亦君也明白司全勝為什么會在他這一次歸國第一次來司宅的時候，專門將幾個人給叫過來。在四人進門毫無防備的時候，司亦君和對方來了一次心靈窗戶上的溝通。短則幾秒鐘，長則一分鐘，司亦君也差不多摸明白了這些個人的性格，只是還需要再進一步的接觸試探。

想著，司亦君也就說：“哈哈，我這一次回來，恍然發現華夏發展了許多。我險些要認不得路了。”

司全勝聞音知雅意，立刻說：“當然，華夏每一天都在發展進步。若不是我一直呆在京城中，我也會認不得路。不過么，二叔你剛剛從國外回來，先休息一下。明天我讓御寒他們幾個帶你在京城逛一逛？”呵呵，司亦君手底下那么多人，就是他自己不認得路了，難道他手下那么多號人也沒一個認路的？而且司亦君要回國，就不會派人回來踩踩點？

司亦君似乎有些欣喜，說：“是嗎？不過我一個老頭子的，腿腳也不比以前了。會不會太過麻煩這些年輕人了？”

司全勝開朗地笑了：“怎么會怎么會？這些年輕人就是因為精力旺盛，才將整個京城給逛遍了。我敢保證他們對京城的熟悉程度可是要比我深得多呢。”

司亦君和司全勝又來來往往地推拒了兩三次，司亦君才“勉強”答應了司全勝讓他四個私生子給他帶路逛京城的提議。

司御天四個加上司御龍五個就一直安安靜靜地聽著兩只老狐貍推拒來推拒去的，最后時間如流水，一個下午的時間就這么過去了。

司全勝一看時間，“驚呼”道：“時間竟然這么晚了，二叔不如留下一同共進晚餐？”

司亦君本想拒絕，可正廳走進來一個男人，是呂寧。司亦君一看到呂寧，就立刻上前，擁住呂寧，答應了司全勝留下共享晚餐的邀請。

晚餐上，司御天、司御龍五個“小孩”依舊完美地扮演布景板。司家嚴格準守“食不言寢不語”的規矩，司全勝一開始就招呼了一下司亦君以后，整個餐桌就安靜了下來，除了偶爾筷子相碰的清脆響聲。

既然呂寧來了司家，司亦君也不著急著離開了。呂寧在哪兒，他也就在哪兒。順理成章的，司亦君和呂寧也就在司家歇下了。司全勝的意思是，這樣正好方便明日司御寒帶他們去逛一逛。

司亦君帶著一身水汽，從浴室中出來。呂寧翻了個白眼，找出一條柔軟的大毛巾扔到司亦君的頭上，就開始給司亦君擦頭發。

司亦君被呂寧輕柔的力道揉的舒服極了，正昏昏欲睡呢。等呂寧放開司亦君，司亦君的頭發已經是一片凌亂，頗有雞窩窩的風范。呂寧看了，忍不住一笑，然后拿起一邊的梳子給司亦君梳整齊頭發。

司亦君猛地站起身，將呂寧給抱起來扔到床上。就在呂寧以為對方忍不住獸--性大發的時候，司亦君又扯過被子蓋住兩人。

司亦君將呂寧圈在懷里，輕輕地蹭了蹭呂寧的脖頸。司亦君懶洋洋地說：“今天你是去看哪一個了？”

呂寧說：“我今天去看姜馨了，啊，就是司御寒的心上人。”

司亦君再次蹭了蹭，呂寧被蹭得有些癢了，推了推司亦君的大頭，沒推開。呂寧也就放棄，轉而想到今天見到的小姑娘，說：“那個姑娘也不錯，只是我覺得對方的心機有些深了。”

司亦君鼻子“嗯”了一聲，說：“我們明天就去那里轉一轉，看一看司御寒是個什么反應。”

說完以后，司亦君就沒有反應了。呂寧在這安靜的氛圍內也昏昏欲睡，就在呂寧即將睡過去的時候，司亦君突然問道：“寧兒，你覺得那三個人中，最合你眼緣的是哪一個？”

呂寧半晌才呢喃一句：“莫雨笙！”

…………

司御天回到自己的放假以后，才放松下來。整個司家宅子中，也就只有這個房間讓他能夠稍微放松一下了。司御天掏出手機，開始用莫雨笙的照片來安慰自己。聽（方建平）說，笙笙的情緒有些低落。司御天微微一想便知道緣由了，笙笙和韓杰斗琴的事他也知道了，甚至就連這背后的黑手也被他挖出來了。

無巧不成書的是，這個幕后黑手竟然是當初他讓人去調查的李語棠！要不是在調查的途中，正好趕上李語棠的小動作，恐怕司御天還要再費一番功夫。

令司御天有些奇怪的是，這個李語棠也是光華學子之一，只是他為什么要去陷害莫雨笙？從資料調查上看，他和笙笙并沒有什么接觸。最為接近的接觸也就是他向笙笙請求鋼琴的技術指導，然而這指導還沒開始，莫雨笙的手就出了問題。而尤軒宇等人在發現李語棠接近笙笙的時候，也開始不著痕跡地將笙笙和李語棠隔開。目測成果還不錯，除非李語棠特意守著莫雨笙的行蹤，恐怕兩人連搭話的機會都沒有。

接觸這么少，李語棠是如何對笙笙不滿的？

不，李語棠應該是眼紅嫉妒才對。而李語棠顯然沒有那個財力和人力來雇傭那么多的五毛黨來將那個“盤點貼”給頂上來，也就是說李語棠背后還會有人！

嗯……上一次李語棠出現在司家舉行的宴會中。雖然當時司家廣發邀請函，但能夠拿到邀請函的也都不是簡單的人物。而當時……李語棠是跟著誰一起來會場的？

司御天翻了翻資料，咦？當初李語棠是跟著王文松？王文松又是哪根蔥？

繼續翻，司御天才確定王文松的資料，王家也是京城的世家之一，卻是三流末等的。王家是在五年前才湊齊了資本，擠進了世家的行列。而王家進行的也是……能源生意！

能源？這個王家和楊家是個什么關系？

楊家在五年前以前也是靠能源生意發家的，只是五年前突然就改換門庭了，從能源生意改為了印刷出版類。這么一來，楊家暴發戶的名聲倒是沒有那么明顯了。

還有，楊家也不可能完全放棄來錢快的能源生意。那么，楊家就勢必扶持一個傀儡家族，為楊家打理能源生意，否則那楊家也不可能繼續在京城大把大把的撒錢。

那……這個王家是楊家扶持的傀儡家族？

司御天之所以能夠這么快地聯想到楊家，那是因為司御天知道楊家到現在肯定還沒有放棄對莫家下手。縱觀所有，也就莫雨笙最好突破了。楊家除了明面上楊明浩的不成器的兩次計劃以外，還陸陸續續地進行了三次“誘拐”。只是莫雨笙心志堅定，加上身邊都有人，才沒有成功。

但莫雨笙不知道，可司御天知道啊！

所以，每一次莫雨笙身邊有點什么事，司御天第一反應便是——楊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