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隊長回來啦!”秦建國剛剛走進辦公樓,就聽見張小虎的聲音,“秦隊長,嫂子在警衛室等你!”
“嫂子?”秦建國準備上樓的腳步一頓,他問,“你是說陸悠同志?”
張小虎笑嘻嘻地回道:“對,就是陸悠同志,她在這里等了你一天。”
這時候,陸悠也聽到了外面傳來的聲音。
她走出來,感受到秦建國身上傳來的濕潤氣息,知道他應該還有事要忙,她趕緊沖他揮揮手,“建國,你先去忙吧,我在這里很安全。”
秦建國神色一變,他聽懂了陸悠的言下之意。
那意思是,她只有待在警衛室里才安全?
“好,我先上去一趟,很快就下來,你在這里等我!”秦建國很快就意識到,他走之后,駐地肯定出了什么事。
不過,他也實在想不到,戒備森嚴的駐地能出什么事!讓陸悠待在警衛室,這肯定是領導做出的決定。既然如此,這出的事肯定就是公事而不是私事。
秦建國一邊往邢鋒的辦公室走,一邊在想,到底發生了什么大事,竟然還牽扯到他媳婦兒。
站在邢峰的辦公室門口,秦建國敲了敲門。
“請進。”
不到十分鐘,秦建國就從邢峰的辦公室走出來。他一直低著頭,讓人看不清他的情緒。
“媳婦兒,我來接你回家。”秦建國站在警衛室門口,神色溫柔地看著陸悠,“走吧!”
“哈……”陸悠打了個哈欠,她揉了揉眼睛,剛想站起來,就感覺身體一輕。
她尷尬地看著秦建國,低聲喊道:“建國……”
“別怕,我在這里。”秦建國不顧其他人的異樣眼光,抱著陸悠走出警衛室。
過了好幾秒,警衛室里的人才反應過來。
“秦,秦隊長真夠爺們兒!”
“秦隊長花樣真多!”
“秦隊長真會哄人,怪不得嫂子愿意嫁給他……”
“嘖嘖,沒想到,秦隊長對嫂子……嘿嘿嘿!”
警衛室里的議論聲不大,但還沒走遠的秦建國和陸悠都聽到了,畢竟兩人的聽力都很不錯,這點距離根本不算什么。
陸悠瞪了秦建國一眼,低聲罵他:“秦建國,你干嘛!你聽到沒有,他們都在笑我!”
“誰笑你?誰敢笑你!”面對毫無殺傷力的眼神,秦建國巋然不動,他專注地看著路,聲音低沉,如同從遠處傳來。
“媳婦兒,是我的錯,差點讓你……”
“建國,你都知道啦?”陸悠直起身子,她雙手抱著秦建國的脖子,整個人就像一個大型掛件,掛在了他的身上。
“嗯,我……”
“建國,這不是你的錯,跟你沒有任何關系!”陸悠打斷秦建國即將說出口的話,她笑了笑,將腦袋湊過去,迅速在他臉上親了一下,“如果沒有你,我該怎么辦呀!”
“建國,幸好有你。要是沒有你,我會很害怕很害怕……只要有你在身邊,我什么都不怕。”
秦建國站在家屬院的門口,靜靜地看著懷里的妻子。
她的眼睛很亮,比天上的星星還要亮幾分。她的聲音好甜,說出來的話甜進了他的心里……
“媳婦兒,我,我好幸福。”秦建國眨了眨濕潤的眼睛,他剛想說什么,突然聽到前方傳來一陣風聲。
來不及思考,秦建國抱著陸悠一個閃身,躲過了撲過來的“襲擊”。
“秦隊長!你可算回來了!我男人,我男人不見了!”張翠華一下撞到門口的樹上,不過她并不在意,看到站在旁邊的秦建國,她立馬哭了出來,“哇!秦隊長,你一定要為我做主啊!”
“我男人不見了!我男人不見了!”張翠華的哭嚎聲驚動了大院里的人,原本黑乎乎的樓房陸續亮起了燈。
“不見?怎么不見的?”秦建國直覺不太對勁,他放下陸悠,拉著她的手徑直往蔣家走。
“他今天早上出了門,直到現在都沒有回來!我去碼頭問過了,他連船都沒有上,我找遍了整座島,能去的地方我都去找過了,沒有!都沒有!”
“秦隊長,你趕緊幫我找找人,我怕,我怕啊!”張翠華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訴著,也不管其他人要不要睡覺,要不要休息,反正就是扯著喉嚨吼,仿佛這樣才能將心里的恐懼發泄出來。
秦建國并不知道這一茬,他只知道蔣志文昨天就跟他請了假,說要處理家事。
既然是處理家事,怎么可能突然失蹤?
秦建國整顆心一沉,他突然有了不好的預感。
陸悠今天剛剛出了事,蔣志文就失蹤,有這么巧合的事嗎?
他剛想讓陸悠回家,但一想到邢鋒跟他說的事,又覺得媳婦兒還是帶在身邊比較好。
“別哭了,趕緊把門打開,我先進去看看!”秦建國被張翠華吵得有點頭疼,他沉聲問道,“蔣志文的母親,她也不知道?”
“啊!那個老賤人,她也不見了!她是不是帶著兒子跑了,不要我了!啊,秦隊長,你說啊,他們是不是丟下我跑了!”張翠華崩潰大哭。
“行了!現在是哭的時候嗎?”秦建國目光一閃,不僅蔣志文失蹤了,連他媽也不見了?
這事太奇怪了!
張翠華哭著把門打開,秦建國剛一進去,就覺得不大對勁!
他立馬沖進其中一間屋子,打開門,銳利的目光掃視著整間屋子的情況。
這是一間裝修很好的屋子,里面的家具都是新的,散發著一股木料獨有的香味。
但除了這個味道,還有一股說不出的臭味,有點像排泄的糞便,又有點像一股尿騷味。
陸悠站在秦建國身后,突然,她指著衣柜說:“里面有什么東西!”
“別進來,就在外面,注意安全!”秦建國閃身進了屋,眨眼就到了大衣柜前。
他給陸悠遞了個眼神,陸悠心領神會,他這是叫她牢牢看住張翠華。
秦建國能夠想到的問題,陸悠也能想到。
她打量著蔣家的房子,將這里的擺設一一記在心里。
“啊!”突然,一道尖利的叫聲從身后傳來,陸悠轉過身,就見張翠華手指顫抖地伸向前方,眼里帶著驚駭之色。“死,死人了!”
死了?陸悠退后半步,讓張翠華始終保持在她的視線中,這才看向房間里的情況。
屋子里,衣柜門已經打開,林桂琴蜷縮在最下面一層,不知道是暈了還是睡著了。
“張翠華同志,先把你媽抱出來。”秦建國把張翠華叫進來。
張翠華死死拉著門框,使勁搖著頭:“我怕,我怕,我怕死人……”
“誰跟你說她死了?”秦建國的臉色有點難看,“她只是昏迷而已!”
聽說不是死了,只是昏迷,張翠華這才敢進去。
“啊,好臭!惡心死了!”張翠華一靠近衣柜,立馬露出嫌惡的表情。
她低頭一看,就見林桂琴的身下一攤子屎尿,也不知道昏迷了咋還會拉屎拉尿,真是一點不耽誤!
不過惡心歸惡心,張翠華以前伺候林桂琴的時候,還能比這更惡心。
只不過,以前那是心甘情愿,所以也沒啥好嫌棄,現在……她恨不得吃了林桂琴,咋會心甘情愿伺候她拉屎拉尿?
張翠華雙手拎著林桂琴的腋窩處,將她提到了床上。
本來,林桂琴渾身這么臟,她是不想把人扔在床上的。可張翠華轉念一想,反正這床再好再貴,也輪不到她來睡,那臟了臭了埋汰了,也惡心不到她身上去!
這時候,家屬院里的人已經意識到出事了,蔣家門口站了不少人。
不到一會兒,醫生也來了,是駐地衛生所的醫生,也是軍醫。但他平時都在衛生所,不需要隨隊出海。
邢鋒也帶著警衛室的人趕了過來,對蔣家進行了調查。
“怎么樣?”邢鋒問起林桂琴的情況。
醫生說:“應該是攝入了致人昏迷的藥物,你問一下家屬,問她病人在昏迷、在失蹤前,有沒有吃過什么東西?”
秦建國這邊已經在問了,但張翠華咬死了說自己不知道。
“秦隊長,我真的不知道啊!你要相信我,我啥都不知道!”在秦建國的逼視下,張翠華的眼神有點閃躲,但很快,她像是想到什么,又變得理直氣壯,“她現在恨死我了,吃飯也是跟我男人躲在房間里吃,我啥都看不到!”
秦建國冷哼一聲,“你確定你不知道?張翠華,你要搞清楚現在是什么情況!你要是不說也可以,等林桂琴醒了,她肯定會說實話。”
“我……”張翠華的眼珠轉得很快,顯然,她還有點拿不定主意。
見此,秦建國再下一劑猛藥:“蔣志文現在生死未卜,你要是還想找到他,就趕緊把你知道的情況說出來!”
“我我我說,我說!”張翠華猛地坐到地上,她擦了擦眼淚,把今天早上發生的事一一告訴了秦建國。
今天早上天還沒亮,蔣志文就出了門。但在出門之前,他破天荒給張翠華泡了一杯煉乳水。
家里有一瓶不知道誰送的煉乳,那個味道,張翠華只在開蓋子的時候聞過一次,后來就被小姑子藏起來了。
“你不是想喝煉乳沖的水嗎?給,喝吧!”蔣志文的態度冷冰冰的,跟之前沒有任何區別,因此張翠華沒有多想。
她雙手捧著已經有點變形的搪瓷杯,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蔣志文對她,應該還有感情的吧?要不然,這么精貴的煉乳水,他咋會沖給她喝呢?
張翠華有點舍不得喝,蔣志文見了,嗤笑道:“真是窮瘋了,煉乳沖的水也當寶貝。趕緊喝吧,喝了還有!”
“我,我這就喝,志文,你對我真好。”張翠華小小的抿了一口水,甜,真甜!還帶著一股子奶味,可香死人了!
見她喝了,蔣志文放心地打開門走了。
其實張翠華并沒有喝多少,她太珍惜這杯來之不易的煉乳水了!
看到這杯煉乳水,就像感受到蔣志文對她的關心一樣,她根本就舍不得喝!
可她舍不得喝,有人舍得!
林桂琴起床后,聞著噴香噴香的煉乳水,在張翠華還沒反應過來之前,端起就喝,一口喝光。
張翠華當時都氣瘋了!好似林桂琴喝的不是煉乳水,而是她的希望一樣。
一怒之下,張翠華狠狠推了林桂琴一下……
“我真的沒有用力,她摔在地上,當時就人事不省了。我怕,我實在是太怕了,就把她塞進了衣柜……”張翠華抹著眼淚,抽抽搭搭地說,“我只想跟我男人好好過日子,志文好不容易關心我一次,她也要搶……我只是推了她一下,這有什么錯呢?”
秦建國和邢鋒對視一眼,均在對方的眼里看到了凝重。
蔣志文,果然有問題!
實際上,秦建國無法理解蔣志文的腦回路。
就算蔣志文因為作風和思想問題要被調離蛙人隊,可他就算去了普通部隊,憑他的軍事素質,也不會差到哪里去。
上級沒有對他進行處分,只要他今后正視自己的問題,及時改正錯誤,未來的路也不難走。
留在蛙人隊,除了補貼高以外,其他方面還不如普通部隊。而蔣志文也不是一個熱血青年,他本就熱衷于權勢,離開蛙人隊,應該更加符合他的心意才對。
在這樣一種情況下,他為什么要鋌而走險,鬧出這么多事來?當事人不在,秦建國也無法找到答案。
林桂琴被送到了衛生所,張翠華也跟了過去,有警衛員守著,兩個女人也走不出去。
邢峰和秦建國一晚上沒睡覺,總算查到了蔣志文的去向。
好家伙,就說一個大活人怎么可能突然失蹤。島上只有這么多,白天的時候,邢鋒就已經排查過可疑人物,根本就沒看到過蔣志文的人影子。
而碼頭那邊也確認過了,蔣志文沒有坐過船。島上的船只都是有數的,少了一艘,立刻就會被發現。
那么蔣志文到底在哪里?
他出島了!
島上的軍用物資一樣沒少,可家屬院有戶人家丟了一個東西——廢棄輪胎。
住在海邊,家屬院的人平時都愛去淺灘游泳。沒有救生圈,廢棄輪胎也可以用起來。
蔣志文拿走了這家人的廢棄輪胎,直接從海里游了出去。
駐地到長生市距離不近,但也不遠,只有二三十海里的距離。
總而言之,游過去的成功率很高,尤其蔣志文還是一名優秀的蛙人。對他來說,從駐地游到長生市,也就比每天的訓練強度大一點,完全在他可以接受的范圍內。
再加上,他還拿了輪胎,要是游累了,還可以休息一下。最近的天氣也比較穩定,近海并沒有什么風浪。
確定蔣志文的去向之后,邢鋒立刻給長生市軍區打了電話。同時,駐地也派人去了長生市,勢必將人抓住。
因為蔣志文是秦建國手下的隊員,因此,去長生市抓人的并不是秦建國,而是宋解放。
也幸虧派的是宋解放,因為這件事竟然還牽扯到了宋家!要不是宋解放反應快,差點連他都被牽扯了進去。
盡管確定蔣志文有問題,但在陸悠的漁船上安裝炸藥的人究竟是不是他,還無法確定。
因此,秦建國不敢讓陸悠一個人回家睡覺。他的辦公室里有一張行軍床,把鋪蓋抱過去鋪上,就讓她在那里將就了一晚上。
其實,陸悠真不覺得島上對她還有威脅。
但看到秦建國眼下的青黑色,以及眼底深深的倦意,陸悠實在說不出拒絕的話。
他已經很忙了,她不想再增加他的工作量,讓他無法安心工作。
“建國,你別想太多了。就算真的是他……”陸悠見他情緒一直不高,稍微一想也就知道原因,她柔聲勸道,“他是你帶出來的兵,他的能力你應該很清楚。炸藥泡濕之后無法引爆,這個錯誤他不可能犯。他沒想要我的命。”
當然,就算想要,她也不會給。
“媳婦兒,我知道你擔心我,不過……”秦建國抹了一把臉,他的聲音里帶著一絲淡淡的疲憊,還有讓人難以察覺的冷意,“犯罪就是犯罪……”
后面的話,他并沒有說完,但陸悠已經理解了他的意思。
她站在他身后,雙手環抱著他,用她的方式,給予他無聲的安慰。
其實,對于蔣志文放置炸藥的行為,已經毋庸置疑。一天一夜的時間,足夠找到確鑿的證據。
只不過,疑點仍然存在。
蔣志文跟陸悠并沒有深仇大恨,就算張翠華和陸悠不對付,但這也并不是什么大事,完全不到致人死地的程度。
更何況,就為了這么點不大不小的矛盾讓自己的前程毀掉,蔣志文還沒有蠢到這種地步。
他的作案動機尚不明確,但陸悠猜測,他應該是受人指使。
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人,用了什么條件,竟然讓蔣志文答應幫忙。
陸悠垂下眼眸,遮住眼內思緒。
不知道為什么,她突然想到了杜錦柔所在的那座島。
如果背后指使人是杜錦柔,那么蔣志文的作案動機就很明顯了。
陸悠的食指輕輕在桌上敲動,眼里閃過一道詭譎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