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不認

“外公，外婆！”見到兩位身體還很硬朗的老人，陸悠笑著說道，“快進來，咱們到屋里去坐。”

“悠悠也在啊，真是乖孩子！”外婆李雙華慈愛地看著陸悠，將手里拎著的大竹籃遞了過去，“這是你大舅昨天剛網的魚，鮮活得很，拿去吧，知道你愛吃！”

“啊，好大的魚！”陸悠的眼底迸發出驚喜光芒，她往李雙華身后看去，問，“大舅沒來嗎？”

“他上公社給你小舅拍電報，晚點過來。”一直沒機會說話的外公杜明堂搶先說了一句。

李雙華笑著瞪了他一眼，老兩口率先進了陸家院子，陸家兄弟則去大隊書記家歸還自行車。

進了屋，兩家老人又是一番客套，互相恭維了好幾句這才落座，開始談正事。

“親家，這幾天發生的事，想來你們也知道一點。我們也是前不久才知道，秀蘭她竟然不是……唉，要我說，你們對秀蘭的好，多少人家對親生孩子也比不過！我家原也不在意這個。”一家之主陸奶奶一開口就直入正題。

“咱兩家做了這么多年的親戚，一直和和氣氣，為了啥，還不都是為了兒女？咱們陸家祖上三代貧農，都是一路窮過來的，也沒想過沾誰家的光。都說家和萬事興，只要兒女過得好，其他的，我啥也不求。”

陸奶奶一番推心置腹的話，表明了陸家的立場。

杜明堂和李雙華聽了這話，臉上皆有些動容。

李雙華神色復雜地看了杜秀蘭一眼，她輕嘆一聲，用懷念的語氣說道：“我同秀蘭的母親是……是摯友，當初秀蘭才幾歲大點，她就出了意外……秀蘭是她唯一的血脈，我答應過她，一定會待秀蘭視如己出！”

“親家，你做到了，你們一家都是好心腸的人吶！”陸奶奶不由感慨。

隨即她又問：“咦不對啊！你說秀蘭是她媽唯一的孩子，那她哪來的兄弟？”

“哼，秀蘭沒有兄弟，就算有，也不用認！”杜明堂冷哼一聲，直接表明了態度，“這也是……她母親當初的遺愿。”

陸悠跟陸鳴對視一眼，兩人都有些驚訝，沒想到母親杜秀蘭的身世這么復雜。

聽杜明堂和李雙華的口氣，杜秀蘭很明顯是有兄弟的，但杜秀蘭的親生母親為何不讓她認親，這其中應該有一段故事。

當年究竟發生了什么事，杜家二老不愿說，陸家人也不好問，反正只要確定了下一步該怎么走就行。

既然杜家二老已經表明了態度，而杜秀蘭“兄弟”的所作所為也確實太令人寒心。兩家人詢問了當事人杜秀蘭的意見后，當下一合計，杜秀蘭這親，不認！

“媽，這親認不認無所謂，但這家人的行事太可惡了！對了，你們還不知道，悠悠差點都被他們給算計了！”見事情已經塵埃落定，陸鳴這才開口。

“啥事？他們咋算計丫頭？丫頭你來說！”陸奶奶一聽有人算計陸悠，頓時坐不住了。

陸悠見大家都用急切的目光看著自己，她微微一笑，說：“沒事，他們傷害不了我。”

安撫好長輩的情緒，她這才將之前發生的事說出來，并問杜秀蘭：“媽，你認識這個女人嗎？”

“悠悠，你媽從小就文靜，極少出門，她上哪兒去認識這種壞心肝的女人？不用說，肯定是別人嫉妒你媽，你可得小心點！”李雙華用肯定的語氣說道。

別人只當她疼愛閨女，對家人十分護短，但只有她和杜明堂知道，她說的可都是大實話！

別說杜秀蘭的親媽不在了，就算還在，杜秀蘭也是這樣被養在家里，根本不可能主動認識任何人。

見李雙華的語氣這樣篤定，陸悠也知道，她沒辦法從杜家獲得更有用的信息。

她微微瞇了瞇眼睛，心里已有了打算。

見時間不早了，杜秀蘭準備做午飯，陸悠和李雙華都跟著去幫忙。

到了灶間，杜秀蘭拉著陸悠的手，在她耳邊低聲說了一句：“別生氣，你外婆也有苦衷，有些話說不得。”

“媽！你想哪兒去了，我沒生氣！”陸悠頓時有些哭笑不得，她找了根矮凳子坐下，準備殺魚。

李雙華見此，連忙阻止：“悠悠，快放下，讓外婆來弄！”

“外婆，我最近學會了殺魚，還會捉魚呢！等下次捉到魚，我給您送幾條去！”陸悠笑嘻嘻地躲開李雙華的手，將魚扔進了菜盆里。

“哎！好！”李雙華笑瞇瞇地點點頭，她看向陸悠和杜秀蘭的目光中除了寵愛和疼惜以外，還帶著不易察覺的憐憫。

憐憫？擁有敏銳觀察力的陸悠懷疑，她是不是看錯了？

在她眼里，李雙華是個很講究的老年婦人。盡管身在農村，她的身上永遠干干凈凈，頭發一絲不茍。她做事非常細致，說話輕言細語，和一般的農村婦人不同，她從不講一句臟話。

而杜明堂，他與普通老頭子并沒有太大的不同。要說他身板子硬朗，精神氣十足，大隊里有些老人比他還強。

但陸悠敏銳地注意到一點，杜明堂寫在臉上的風霜和閱歷，跟別人明顯不同。那不僅是經歷過生死之后的豁達，還有一種閱盡千帆后的開闊。

他的見識應該比別人更加豐富，因此才會在面對“杜秀蘭有錢親戚”的時候，斬釘截鐵地說出“不認”的話。

杜秀蘭擁有這樣優秀的養父母，并將她捧在手心呵護備至，十里八村哪家閨女不羨慕？

而陸悠自己也是被二老疼著長大的，這樣的兩個人，李雙華為何會露出憐憫之色？

答案或許只有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