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哇哇哇哇哇……麻麻……麻麻……哇……”會議室里,紅燒肉趴在桌上,發出聲嘶力竭地哭喊聲。
她的眉毛和眼睛、鼻子,都紅彤彤的,眼淚鼻涕糊了一臉。
許是知道鼻涕臟,她也不愿用手擦鼻涕,就讓它在臉上掛著,偶爾還從鼻孔里吹出一個大泡泡。
“哇……麻麻耶……麻麻……”紅燒肉不停地喊麻麻,小臉上盡是委屈之色。
這讓守在旁邊的人束手無策,差點也跟著紅燒肉掉下眼淚。
“天啊,小祖宗啊!求求你,別哭了!你這是咋了?剛才不還玩得好好的嘛?”
可不是嗎?紅燒肉剛來時,壓根就沒有離開父母的膽怯和恐懼感,小臉上盡是興奮之色。
見到穿著白色制服的海軍同志們,許是見慣的緣故,她也不生疏,還指揮人家帶她去甲板上看海。
大海看得好好的,突然就哭了起來,還哭得傷傷心心,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這……到底是怎么了啊?
沒帶過孩子的海軍同志垂頭喪氣,想去找邢鋒吧,又覺得自己太慫。這又不是上陣殺敵,只是帶個小屁孩而已,竟然都搞不定?
要他何用?
他急得團團轉,一會兒湊近紅燒肉,一會兒躲開,好似在觀察她到底出了什么問題。
“難道是餓了?對對,我想起來了!小孩要吃奶!可這會兒,我上哪兒去給你找奶去?”年輕氣盛的海軍同志哭喪著臉,急得滿頭大汗。
“寶寶是不是餓了?”海軍同志厚著臉皮問。
紅燒肉回他:“哇哇哇!”
“寶寶,求你別哭了!我叫你祖宗,祖宗成嗎?求你別哭了好不好?”
“哇哇哇……”
“嗚嗚嗚嗚……寶寶,能不哭了嗎?要不,你說句話啊!你想吃啥?我去給你弄?”
“哇哇哇……噗噗噗……”紅燒肉小嘴巴一撇,人家才不要吃飯,人家只是拉粑粑了,屁屁好臟臟啊!
她一臉控訴地看著這個跟爸爸穿一樣衣服的叔叔,這個叔叔為什么這么蠢,他都不知道給寶寶換尿布的嗎?
“哇哇哇……”一想到這,紅燒肉悲從心中來,頓時泣不成聲。
海軍同志:……嗚嗚嗚嗚嗚,他不想帶孩子,這輩子,他都不想帶孩子!孩子的心思好難猜,好難猜啊!
“這是咋啦?肉肉怎么哭了?”邢鋒打開門進來,臉上帶著驚詫之色。
隔了老遠,他就聽到紅燒肉的哭聲。他記得秦建國曾經在他面前炫耀過,說紅燒肉輕易不哭的,這會兒咋哭上了?
“隊長,您可算來了!唉,您趕緊看看寶寶,這是咋回事啊,她咋突然就哭了?我這是哄也哄不好,還得靠您啊!”海軍同志訴苦的同時,不著痕跡地拍了一下邢鋒的馬屁。
邢鋒還沒說話,從他身后竄出一個人,迅速走到桌前,摟著紅燒肉“心啊肝”地叫了一通。
“啊麻麻麻……”看到陌生人,還是個老頭子,紅燒肉更加委屈了。
盡管這老頭子身上有讓她感到舒服的氣息,卻仍舊無法減輕她內心的狂躁。
“麻麻麻……”屁屁好臟臟,趕緊給我換尿布啊!
平時她這么叫的時候,麻麻早就給她換上干凈的尿布,還會用溫水幫她洗白白啊。
為什么,他們這么多人,卻比不上一個麻麻?
紅燒肉幼小的心靈里,頭一次有了模模糊糊的認知:“除了爸爸,穿一樣衣服的叔叔爺爺們,都好笨笨!”
“寶寶為什么哭?是餓了還是尿了?”站在紅燒肉面前的人是許久不見的杜少君,他此次前來的消息并沒有傳出去,因此,邢鋒才決定將紅燒肉帶到軍艦上來。
杜少君先摸了摸紅燒肉的肚子,感受著胃部鼓鼓的觸覺,應該不是餓了。
然后,他又檢查紅燒肉的尿布。
這一摸才發現,尿布又濕又熱,摸起來沉甸甸的,這分明是——拉了粑粑!
“糟了,寶寶拉了!邢隊長,你有沒有給寶寶帶尿布?”杜少君熟練地抱起紅燒肉,將尿布扯了下來。
頓時,一股粑粑特有的味道傳了出來。
杜少君左右看了一眼,看到一直站在旁邊的海軍同志,立馬將手里的尿布遞給他,“這位同志,請你幫個忙!”
“啥,啥忙?”難道是扔垃圾?
“請你幫寶寶洗一下尿布。”杜少君的眼里閃過一抹溫柔之色,他從來沒有帶過孩子,也沒有帶過孫子。
但這并不代表,他不會帶。
當年,得知方芷蘭懷孕后,他欣喜若狂。為了更好地迎接他和愛人的愛情結晶,他特意跟家里的傭人學習如何帶孩子。
不僅如此,那時候的女校還專門開設了孕嬰課程,他也曾找了借口去旁聽。
只可惜……不知想到什么,杜少君眼神一黯,再看向紅燒肉時,臉上又帶著慈祥的笑容。
“洗,洗尿布?”海軍同志欲哭無淚,他還沒結婚,就要事先體驗一下有孩子后的生活了嗎?
他閉著眼睛,伸手接過沾著粑粑的尿布。
“嗚……嗚……”臟臟的尿布被拿走,紅燒肉停止大哭,小聲抽泣著。
不過,她還是不爽。
作為一名淑女,她怎么能光著屁股呢?作為一名淑女,在拉了粑粑后,怎么能不洗白白呢?
可是,在對這群笨人心灰意冷之后,紅燒肉已經不抱任何希望了。
杜少君也不嫌臟,直接抱著紅燒肉,問邢鋒:“邢隊長,你這里有開水嗎?”
“有有,我給你倒一杯。”邢鋒以為杜少君要喂紅燒肉喝水,他還特意找了一個沒有用過的搪瓷杯。
哪知……杜少君拿到開水后,用嘴吹涼,然后……就端著一杯溫開水去了洗手間。
邢鋒:……好像有哪里不對?
沒過幾分鐘,杜少君又抱著破涕為笑的紅燒肉出來。
“果然是血緣天性,杜先生一來,肉肉就不哭了。你看她現在,多乖。”邢鋒笑著說道。
雖說他跟妻子金如妍的感情很好,也特別尊重和心疼他的愛人。但是,當初金如妍生孩子的時候,因為環境和時局影響,他并沒有守在她身邊。
因此,邢鋒并沒有帶過孩子,他也不會帶。
他還真以為,紅燒肉這是看到她太外祖,所以才不哭了。
“那是,寶寶很聰明,她肯定知道我是誰!是不是啊,寶寶?”熟知內情的杜少君也不說破,相反,他還得意洋洋。
看,這就是他曾外孫女,果然是他和芷蘭的后代,就是聰明!
被夸聰明的紅燒肉哭了一會兒也累了,這會兒就靠在杜少君的懷里,小腦袋一拱一拱。等找到舒服的位置后,立馬閉上眼睛,進入香甜的夢里。
“邢隊長,你怎么把寶寶帶到軍艦上來?”見紅燒肉睡著了,杜少君輕手輕腳,將她放到隔壁的沙發上,又脫下西裝外套,蓋在她身上。
邢鋒爽朗大笑,“這是小事,杜先生不用放在心上。特殊人物特殊對待,特殊情況特殊處理。以杜先生的為人,當得起‘特殊’二字。”
杜少君背對邢鋒翻了個白眼,誰注意這個?
雖說見到寶寶他也很開心,可讓寶寶離開陸悠,他更心疼!
哪怕只是離開那么半天,他仍是心疼不已。
據他所知,陸悠家這個寶寶,平時很少哭鬧不休。學過孕嬰知識的他很清楚,這并不是寶寶天生脾氣好,或者好帶,懂事什么的。
她只是被照顧得很好,很有安全感而已。
可要是換個不懂她的人帶她,沒人知道她啥時候該吃飯了,沒人知道她尿了拉了,沒人知道她想睡覺了,也沒人知道她想玩什么。
這時候,寶寶就很容易產生疑惑,繼而哭泣,以此來提醒他人。要是別人還不懂,那她就很容易失去耐心。
看她現在,身體舒服了,心里也舒服,立馬乖得不得了。
“邢隊長,謝謝你!”不管怎么說,邢鋒確實是為他好。
邢鋒嘆了口氣,眼里帶著些許歉意,他看向駐地的方向,問道:“杜先生,要去看看么?”
盡管沒有指名道姓,但杜少君卻聽懂了邢鋒的言下之意。
他搖搖頭,“這次就算了,下次吧。”
這次他過來,并不是探親,也不適合跟陸悠見面。
邢鋒想到杜少君接下來要做的事,頓時了然。
等紅燒肉睡醒之后,她先前用過的那張尿布也曬干了。
杜少君謝過洗尿布的海軍同志,替紅燒肉墊好尿布,將她交到邢鋒手上:“邢隊長,還要再拜托你,將寶寶送回去。”
“杜先生客氣,這都是我分內之事。”邢鋒接過紅燒肉,他看著即將乘船離開的杜少君,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其實他很想說,以杜少君如今的地位和聲望,他完全沒有必要淌這趟渾水。
可他更知道,如果他開口勸阻,那才是對杜少君最大的侮辱。
他抱著紅燒肉,注視著離去的快艇。
他看著杜少君逐漸消失的背影,眼里滑過一抹悵然。
“啊啊!”紅燒肉身體往前傾,雙手用力指著杜少君所在的方向,好似在說,“他怎么走了呀?他不陪寶寶玩了嗎?”
“肉肉啊,你要記住,他是你的親人,是你的太外祖。他還是……”一個真正的英雄。
邢鋒鏗鏘有力的聲音,漸漸被海風吞噬,只留下幽幽嘆息。
陸悠并不知道,紅燒肉今天還見到她的太外祖了。
她看時間不早了,就準備做飯,并打發秦建國去大門口等著,把孩子給接回來。
秦建國出門的時候,突然被人叫住。
“秦隊長,外面有人找你。”說話這人是個眼熟的軍屬,但秦建國并不認識她。
秦建國也沒問是誰找他,只點點頭,并禮貌致謝。
等他走了,那人嘴角一撇,小聲嘟噥:“平時看著挺正經的,沒想到啊……知人知面不知心!”
秦建國走得快,并未聽見這人的吐槽。
當然,也是他好奇心并不旺盛的緣故,他并不在意誰找他。
反正,有急事的人,自然會去家里找他。
既然這人不敢去家里找他,那就說明,對方要么身份有問題,要么,有難以啟齒的事情。
總之,沒什么要緊事就對了。
他不急,自然有人急!
家屬院附近的子蘿樹下,一個穿著長袖長褲,頭上還包著紗巾的女人,正鬼鬼祟祟地望著家屬院門口。
幸虧現在天色漸暗,她的行為才不那么明顯。
要是白天,她早就被人抓到警衛室去了。
女人不停在原地跺腳,每跺一次,就探出腦袋,朝家屬院門口望去。
直到看見秦建國的身影,她雙眼一亮,里面迸發出異樣的神采。
“秦,秦隊長!”女人的聲音又軟又低,好似江南細雨,綿綿柔柔。
這聲音雖然低,卻準確地傳遞到秦建國的耳朵里。
他假裝沒聽到,不動聲色地看過去。
見秦建國不應,女人再次跺了跺腳,眼睛里閃過一抹惱怒之色。
但不知想到了什么,她很快壓下眼里的不滿,揚聲叫道:“秦隊長,這里!”
這人是誰?秦建國看了好幾秒,依然沒有認出對方。
“秦……”
“請問你是?”
兩人同時開口,女人愕然一愣,臉上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秦,秦隊長,你不認識我了?”
什么意思?他應該認識她?
她又不是天王老子,也不是他什么人,他干啥要認識她?
盡管秦建國沒有說話,但他的表情卻很明顯,女人深受打擊,一副“你負了我”的模樣,楚楚可憐。
可惜,秦建國就不吃她那一套!
“這位同志,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要是沒事,那就……”秦建國話未說完,就聽對方急急開口。
“有事,我有急事找你!”女人咬咬牙,往周圍看了一眼,強調了一句,“很重要的事,跟你有關。”
呵呵!秦建國玩味地笑了笑,“有啥事你就說,不說算了,我也不是非聽不可。”
他的態度很明確,要說就說,不說拉倒!
指望他憐香惜玉?
換成他媳婦兒還差不多!
見秦建國油鹽不進,女人差點咬碎一口銀牙。
她湊近秦建國,帶起一縷香風。
“秦隊長,別的先不說,我這次過來,是有很重要的事要跟你說!你可能不知道,劉向偉他……”
“建國,你站那做什么?”